11、第9章 无字碑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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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
“将近一个月后，如秋大人分娩，顺利产下一名男婴。但是……”春水似是有点说不下去了，话语之中已略带哽咽，“但是……就在稳婆正要传人把孩子抱走的时候，如秋大人却突然开始大量呕血。吓坏的稳婆立马找来大夫，并找人将状况通传了先族长。等先族长赶到的时候，如秋大人脸色已呈灰白，单衣上截早已被鲜血浸透，俨然一副将死之态……”
“怎么会这样？”宋希大惊。
“大夫说……是中毒……”短短几字，却字字艰难。
“中毒！怎么会中毒呢？”震撼接踵而至，春水所说，句句皆令宋希措不及防。
“如秋大人本来已经神志模糊，陷入半昏迷状态了。但在听到先族长唤她名字的时候，竟然幽幽转醒，然后吃力地从枕边取出一封信，交到了先族长手上。之后没一会儿，便去了……”春水眼眶微红，已是泫然欲泣，“想必，如秋大人当时是靠最后一口气撑着，在等着见先族长一面。”
“那封信……”宋希心下慨叹，那封信对蔺如秋该是多么重要，竟可支撑她以意志对抗剧毒，直到将信交付于那个人，才安心而去。
“那封信，先族长在看过之后，便即刻销毁。因此，没有人知道那封信里究竟都写了些什么。事后，先族长对外称如秋大人是为了赎罪，服毒自尽而亡。他赦免了如秋大人孩子的死罪，给孩子取名风烬，随母姓蔺。还收了这孩子做徒弟，留在溟殿，由他亲自教养。而且下令，谁都不准再提起此事。”
“虽然四长老对于这样的决定十分不满，并不止一次明里暗里指责先族长私毁信件的行为。但是，碍于先族长的地位，又因为抓不到把柄，最终他们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不过，他们坚决要求不能将如秋大人的遗体葬入我族位于鬼谷之内的坟地，说是会……玷污净土，惊扰亡魂。如果先族长不答应，他们就要以死捍卫‘末夜’族的尊严和荣耀。”
“我爹他……答应了？”宋希虽然心中早有答案，却还是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期待。
春水凝重道，“先族长竭力争取，但四位长老以性命相胁，始终是不肯退让。听闻，最后是先族长放下族长身份，苦苦恳求，四位长老才终于有所让步，但也只是答应可以将遗体埋在我族坟地附近的地方，并且，墓碑之上不可书写碑文。”
“这！”宋希顿觉言语已不足表达她此时此刻的一腔悲愤。她的视线始终都落在平静的水面，但眼中沉浮的却是滔天的巨浪。那巨浪猛地扎入水底，溅起万丈水花，朦胧了触目所及的画面。她看到零落在水上的点点花瓣被巨浪抛入高空，一一破碎，而后坠落。
“小姐……”春水有些担忧地上前，“您……没事吧……”
宋希沉默了好久，才缓缓抬了头，与春水目光相对：“我没事……我爹他……很难过吧……”
“恩。”春水轻轻应道，“先族长亲自将如秋大人的遗体带回了鬼谷，埋在了距族内坟地不远的一处小山坡上，并立了一块无字碑。之后，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在那里守了三天三夜，不许任何人靠近，当真是悲伤至极啊……”
“原来，我爹与烬的娘亲，感情竟然深厚至此……”若非如此，又怎会哀痛蚀骨。宋希胸中五味掺杂，充溢了万般酸涩滋味，就像是刚刚眼眶里几度欲坠的泪被憋回，顺着血管逆流而下。
“先族长与如秋大人跟您和祭司大人一样，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厚。此事之后，族内有不少人猜测，或许，如秋大人就是先族长埋在心底的此生至爱。因为先族长一生未娶，除了之后收养了小姐您之外，膝下也再无其他子女。”
“一生未娶……我爹他……已经去世了吗？”宋希隐隐有所察觉，否则，她醒来已有数日，对方怎么会不来看望她。
“是的，小姐七岁那年，也就是蔺风烬大人接任族长和祭司之职的一年之后，先族长旧疾发作，并且愈演愈烈，没几日便去了。不过……看面容，先族长却走得十分安详平和，并未显出丝毫痛苦。”
“旧疾？”
“是的。自如秋大人死后，先族长便害了心疾，时常会出现咯血与眩晕之状。”
宋希不觉微微动容。那个男人贵为一族之长、一国祭司，却一生孤身一人，连一丝血脉也未留下。是悼挚友，还是念至爱？不管答案如何，想必，对这个男人而言，身死或许是种解脱，是为了在另一个世界与故人相逢的涅槃重生。
“春水，我好像还从来没问过你，我爹的名字……”
“先族长，名为聂慎。”
聂慎……
这一刻，宋希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这个名字，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纵使，她不是聂伊檀。
“好了，小姐。水都快泡凉了，赶紧擦擦出来吧，别着凉了。”春水取过手巾，“您今天逛了一下午，又哭了半个晚上，肯定累了，早点休息吧。”
“我……哪哭半个晚上了……”宋希不满地反驳，虽然，她的眼圈的确已经红肿不堪，“明明是春水自己，难过得话都说不利索……”
春水失笑，心道，她家小姐既然还有力气跟她斗嘴，看来情绪应该已经有所平复，心下稍安。
帮宋希擦好身，扶她到床上躺好，春水转身刚欲离开，却被一双小手攥住一截衣角。
“小姐，怎么了？”春水回身问。
“春水……再陪我聊会儿吧……就一会儿……”宋希感觉心里闷得不好受，胸口如被什么阻塞一般。
春水无奈叹气：“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
“为什么自打我醒来之后，从来没见过什么四长老啊？”宋希满腹疑问。
“哦……自从蔺风烬大人接任族长之后，四长老就离开溟殿，搬到鬼谷去住了。”
“既然四长老应该住在溟殿，那他们干嘛要搬出去呢？”想到刚刚春水讲的故事，宋希一提到这四个人，心中便忿忿不平。
说起这四个人，春水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这种做法，意在变相地表明，他们对蔺风烬大人出任族长的不满和抗议……”
不满和抗议？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蔺风烬大人的身世……”春水沉沉道，“蔺风烬大人是先族长的唯一弟子，年仅十岁就破了‘华莲御血阵’，在族内威望极高，本就是接任族长的不二人选。但是四位长老当时却打算旧事重提，拿蔺风烬大人的身世说事儿，极力阻挠蔺风烬大人接任族长。不过，最后因为皇上的一道册封圣旨，长老们才不得不闭了嘴。”
“皇上……耀帝？”
“是。当今皇上当时已经登机，而且跟蔺风烬大人交情甚好。先族长料事如神，早就想到四位长老会翻旧账，因此一早便上书皇上，以求助力。果然，最后多亏了皇上，此事方能一锤定音。”春水语气中难掩兴奋，但随即又转为不甘，“不过，没想到四长老见无力回天，竟然未经允许出走溟殿，搬回了鬼谷，以此表达不满。”
“他们怎么能这样？”宋希觉得肺都快被气炸了。
春水叹气不语。
“烬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恩。”春水点头。
这一刻，宋希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她只是听着这些事情就已这般难受，蔺风烬他……亲耳听到自己的身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在四长老还未搬出溟殿的时候，他又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些变相杀死他母亲、又曾经企图扼杀他生命的人呢？
宋希不禁想到了自己。她上辈子于一些人，似乎也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说爱她的父母都抛弃了她去寻求各自新的生活，把自己养大的是极度厌恶自己的奶奶。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曾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不幸，就好像世界之大，却无处安身。但这一刻，她却觉得，和蔺风烬比起来，她的不幸甚至都无法被称之为不幸了。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昨日桃林之中，与蔺风烬的相遇。
那个红衣雪襟、乌发若泉的俊美少年，那个拈花浅笑的温柔少年，那个有着一双琉璃色深邃双瞳的神秘少年……
那个少年……
是夜梦中，宋希望见了，在一片荒芜之中，青莲与彼岸花并蒂而生……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9章 无字碑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