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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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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的孩子,就算买了来又能干什么?”
“怎么能这么说,你看啊,她这么清秀,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
“是美人又怎么样,这才十岁,我起码要养她三年,现在这个世道,三年来的米粮钱能不能回本还两说。”
“哎哎你看你这话说得,什么样的世道也要做生意不是么,老百姓就算没饭吃,可你开门接待的那些客人可不会没钱来找乐子。栖霞也有些年纪了,能给你撑几年的门面,你不该早作打算么?”
女孩子站在那里听着,两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微微低着头,人偶一样动也不动。
面前那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向她看过来:“抬起头来我看看。”
女孩子听话地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已经开始遍布皱纹的脸,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她:“眼睛和头发都是深蓝色么?真稀奇阿。”
旁边那个难民打扮的男人立刻接话:“是吧?你看她模样多周正,细皮嫩肉的一点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这就是那个在城门口拉了她一把的男人。
那个老鸨还是皱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女孩子抬起头来问:“是要卖了我么?”
男人听她说话吓了一跳,他本来以为这个孩子已经被吓傻了,拉她跟着自己走也一句话都不问,正好去城里捡了这么个便宜就想赶紧把她转手卖了。现在听她一问有些措不及防:“不…没,怎么会呢……”
女孩子邃蓝色的眸子却定定地看着他:“卖了我的钱,给阿娘和弟弟去巧国么?”
男人愣了一愣,然后立刻接着说:“是的阿,你阿娘和弟弟有了钱就能跑去巧了,不用在这里饿肚子。”说完又立刻回头去催那老鸨,“您要不要快些给我句话吧,这么好的苗子我就要这两个钱,要不是现在乱世你到哪里去找?”
女孩子还问:“得了钱也会给弟弟买平金糖吃么?”
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应付她:“阿,会给他买的。”
这时候珠帘被一双纤纤玉手撩开,细细的手腕上套着的镯子叮当脆响,一个清清软软的声音传来:“已经这个时候,妈妈怎么还在这里,该是要开门挂牌了。”说完整个人分开珠帘走出来,是一个绫罗绸缎一身,飞钗环佩满眼的艳丽女子。
老鸨转过头去看了看她:“栖霞。”
男人看得眼都直了,曲阳城的栖霞有几个男人没听说过?只不过这样的大牌自然只见贵客,他们这些连饭都吃不上的人想也不敢想。
栖霞像是没有看见那个男人,一双眼睛都在女孩子身上:“这倒是个周正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淄子。”
“多大了?”
“十岁。”
栖霞笑着转向老鸨:“妈妈是要买下这孩子么?”
老鸨道:“模样是好的,就是太小了点,要养三五年才能接客。”
栖霞笑道:“不妨事的,我屋里还没有人,就让她跟了我好了。”
老鸨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栖霞又问那个男人:“这个孩子要多少钱?”
男人说了个数,栖霞把腕上的镯子退了个下来给他:“可够了?”
男人赶紧接过去,立刻就塞到了怀里,连连说:“够了,够了。”
栖霞就向她伸出手来,华丽的锦缎袖口露出半截玉一般的手臂,纤长的指尖都染着艳艳的丹寇。女孩子抬起头来,眼睛沉沉又清清,面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来她究竟能不能理解这一幕的意义。
“淄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房里的人了。”
轻轻地推开房门,门口是个穿着华服的小小身影,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清清的童音:“大人。”
屋里的人明显的失望:“什么啊,是替子么?栖霞有客人?”
女孩子走进来关上门:“栖霞被缠住了身,一会儿便来,让我先陪大人喝酒。”
那人撇了撇嘴晃了晃酒杯:“算了,我听说牧伯今日也来了,大概就是他点了栖霞。你先过来给我倒酒吧。”
女孩子走上来在他身边站住,双手接过酒壶,往他的杯里斟。
“仔细看看你长得也不错嘛,就是年纪小了点,多大了?”
“十二。”
“是栖霞房里的人?”
“是”
“叫什么名字?”
“淄子。”
男人有些不满意了:“怎么问你一句答一句?这么没意思,让你陪着酒也不好喝了。”
房间外面传来清清软软的声音:“刺史大人这是怎么了,对栖霞房里的人不满么?”
男人一听这声音立刻扫去了面上的不快,眼神也亮了一些:“栖霞来了?”
门轻轻地推开,一个华服的女人伴着环佩叮当的声音走进来,头发高高地梳起成髻,玉钗步摇插在有些泛青色的头发中,绸缎的衣服在烛光下葳蕤有泽。她微微笑起来,弯起的眼角满是风情,轻启朱唇道:“琐事绊住了脚,让刺史大人等了这会儿,栖霞赔礼了。”
男人大笑着:“等一会儿又何妨,来来来,坐过来陪我喝酒。”
栖霞依言应下走过去,对淄子使了个眼色,本来她便是在正主来前陪客人的,这会儿自然起身来收拾衣裙要退下。
那男人却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你房里的这个人模样自然是好的,只是怎么跟木头一样,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栖霞笑道:“她在城外碰见了妖魔,和家人走散,怕是那时候吓到了,怔得到现在也没好。”
男人摇摇头:“可惜了这张脸。”让栖霞给他倒满了酒,喝了口后又道,“你不用下去,坐在这里看看栖霞是怎么样待客人的,好好学学。”
淄子抬头来看了栖霞一眼,栖霞抿着嘴笑着看她:“刺史大人一片好心,你还不赶紧谢过?”
于是淄子低头一拜:“谢过刺史大人。”然后就在栖霞下手复又坐下。
栖霞斜过身去给他斟酒,长长的衣袖子微微滑落下来,露出半截白藕一样的玉臂,被腕上一双碧绿的镯子衬得更加娇嫩,一时间让男人看住了眼。她笑着问,语声娇清,如春季蒙蒙的细雨,直落到人心里去,打湿一片:“刺史大人比上次见又清减了些,可是有什么事情烦心?”
那男人听她这么一问就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是了,你们还不知道。”
栖霞微微侧着头问他:“不知道什么?”
“尧天传来的消息,主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