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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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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为什么偏偏是我碰上这种事情?
第三天早晨,哭得双眼红肿的卫然醒过来,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摇摇地可以望见升起的半轮红日。
不因该是这样的啊。
现在的他不应该是回了家,和父母朋友们一起玩乐的么?
为什么会落到这种田地?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醒了么?”北宫清冽的声音从更高的地方传过来。
卫然点点头,使这从树枝上站起来,但是浑身的剧痛突然嚣叫起来,激得她一下摔回去。
北宫在上面看着她:“动不了了么?”
她摇摇头,咬着牙站起来,两条腿还是不住地打哆嗦,仿佛下一秒就会瘫软过去一样。她这样抖抖索索地下了树,双脚着地的那一刻,眼前一黑,几乎昏过去。
卫然扶着树微微地喘着,看他轻轻松松地从上面跳下来,问道:“我们还要回那里去?”
北宫向四周大量了下:“如果不回去,就算搜救队到了,也找不到我们的。”
卫然森然,那些尸体都被吃得乱七八糟的,看不出来少了他们两个,这样恐怕只能变成报纸上的一句话:飞机失事全体遇难,就了结了。
这样的话,要爸妈怎么办?
她撑着看向北宫宝石般的眼睛:“回去,一定要回去。”
北宫微点了下头:“先找地方清洗一下,这种样子要是出了事我也不能带着你逃走。”
他们便在这有些阴森怪异的森林里走了几个小时,一路看见好些水塘,静静的水绿得有些森然,直到看见一股小小的活泉,他们两人才敢靠近去,从泉眼里取了好些水喝。
卫然站定在一边,对北宫说:“你先洗吧,等下就会被我弄脏了。”
北宫还是微点了下头,走到上游处优雅地梳理起来,卫然在一边看着,等他弄完了才靠过去,洗下一层泥巴一层血垢,连那泉水都变了颜色。
森林里有些不透风,二十多度的样子,她索性脱了脏兮兮的外套,搓洗一番后绑在了自己腰上。
两人又走了些时候,北宫像是很清楚路的样子,只身走在前面,既不回头,也不四处张望。卫然要费好些功夫才能跟上他的步子。她知道现在自己就是拖累,根本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也不管些伤痛,拼命地追赶。
两人这样,到了快天黑的时候,已经可以透过密密的树林看到银色的飞机。夜色渐浓,不时传来些枭叫声,每听见一次,卫然的身体就一颤。
越往飞机那里靠近,就能越清楚地听见各种野兽沉沉的低吼,各形各色地交杂在一起,低低的呻吟和咆哮,那一夜的回忆突然涌上来,卫然浑身一瑟缩,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北宫独自往前走了好几十米,才发现那人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她紧紧地贴着一丛树,瞪着眼睛看向他这里。
他看了看飞机残骸的方向,有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不光是血的气味,有一种郁结感觉,越来越浓,好象蚕食鲸吞的潜伏一样,让他浑身紧绷。有些厌恶,有些害怕,还有些激动……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像是灵魂深里的骚动,越来越不安,鼓动着他去一探究竟。
北宫看了看在树下已经有些发抖的卫然,问道:“不愿意再过去了么?”
卫然只听得他清冽的声音,看见他皱着一团好看的眉毛,以为他生气了,可是又真的不愿意再往那个方向多靠近哪怕一步,不禁有些惶恐地看着他。
北宫看了她的眼神,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折回来说:“今天就在这里吧,我回去找那天落下的食物和水,你可以自己爬上去么?”
她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即点了点头。
北宫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那些树枝:“你确定?”
卫然还是点头:“嗯,可以的。”
他这才转身走开,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很灵敏的听觉有些不自主地听见,身后人望着那比想象中要高了很多的树杈,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好笑她的逞强,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不过没有等他多想,极快的脚程就将他带到了森林的边缘,他轻轻一踮,整个人就嗖地一下飞上了一棵树上。身体像是和环境融为一体一样,轻轻松松地越过了好几棵树,站在边远一棵树的最顶端。
可以看到大约一百米外就是飞机的残骸,银色的机舱,尾部可笑的标志,散乱的行李,还有数以百计的不断攒动的野兽,黑压压地聚在周围。
北宫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突然看到那些野兽开始骚动,不知是做什么,开始时只听到一声尖厉的哀嚎,像绝望的狼一样,只是更戳人心扉。然后那些野兽开始嚎叫着四散,拼命地往森林这边跑来。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北宫心里一禀,马上就想到要赶回那个小女生身边去,但是突然间一声极低沉而悠扬的长吟凌空而起,如亘古盘旋之音,穿人心脾。
他浑身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野兽不断哀嚎着,挣扎着倒在地上,抽搐的身体满满地消失,像是融合进了沙地里。有几十只匆匆逃窜的飞禽,升不到半空,竟是晴天几个霹雳将他们生生地打下来,抽搐的身体被其他的野兽践踏而过,慢慢也就消失了。
伴着这场疯狂混乱的,是那持久不断的长吟,低低地悠扬回转,像是亘古至今的倾诉,让北宫的身子一动不能动,僵直地站在树梢上,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野兽就从自己脚下窜入了森林。他一直看着,看到飞机周围的土地慢慢地开始凹陷,像流沙一样,那一块土地慢慢地慢慢地下沉,像被什么吸下去了一样,那长吟突然转为激昂,辗转直上奋而冲天,震得他胸口一痛,恍惚中几乎从树上掉下来。
森林中突然一声尖叫,短而凄厉,瞬间就消失,再听不见了。长吟戛然而止,同时那片土地轰然坍塌,露出一个直径二十多米的坑。
就像魔咒突然解除一样,北宫突然浑身又可以活动。他再也不管面前的事情,纵身向后跃去,刚才那声尖叫肯定是卫然的,如果不是出了事情,她不会不知道不能贸然出声。想到这里,他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一样,有些慌乱了,不禁懊恼自己刚才的失神。
轻便地在枝头间飞跃着,异常灵敏的耳朵不自觉地收集着森林里各式各样的声音,只是混杂着大批野兽逃窜的声音,让他难以分辨。
短短的路程却不知为何如此漫长,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终于回到留下她的地方,结果只看到空空的枝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血腥逼得他头晕,远远地站着,看见树枝上挂着些许站着鲜血的皮肤碎片,他的脑中竟然晃过一双在月下流泪的漆黑眸子,写满了害怕和不甘。
惶然间阴郁的森林里竟然吹进了一股风,吹得他干燥的头发抚过湿润的脸,却是一切都无声,他低着头,没有转身,所以没有看到身后黑漆漆的坑里,瞬间爆发出摄人心目的亮光,只是几秒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