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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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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打仗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白天就是不间断地行军,从微露晨曦一直到残阳西下,等到夜里兵士们都安营扎寨准备休息的时候,卫然只能匆匆填些干粮,又要被刈楚拖得去帅帐中,一条舌头一直说到天亮。
原来想着要去看看一同来的霄征,几天下来,竟是一点空闲也无的。
不是没有怨气的,可是看到各个将领也都是如此,也只好把那些心思又咽回肚子里。
这天刈楚终于开恩放他去休息的时候,天已经不暗得那么深了,蒙蒙的有些发灰。卫然如获大赦,缩到帐篷的一边就横了下来,也不管什么被褥床铺,躺在微湿的草地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可是今天起营的时间格外地早,天还没有亮,就听得到处都是兵马的声音,可卫然还睡得跟死了似的,等到一个护卫兵前来起帅帐的时候,才踢了踢蜷在角落里的她:“喂,起来了,马上就要走了。”
大概睡了一个多小时的卫然被踢醒,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找到自己的鹿蜀,迷迷糊糊的爬上去跟着大部队,迷迷糊糊地走了一段路后,又在鹿蜀的背上睡了过去。
伴着她浅而仓促的睡眠的,是几天来一成不变的行军声音,整齐划一的步伐,兵戟乒乓相撞,还有那让五脏移位的颠簸,让她总是徘徊在要睡不睡的边缘,时不时醒来。
过了一会,许是睡得深沉了,耳边的声音都渐渐淡去,迷迷朦朦的梦里,也不觉得颠簸,只是风少许大了些,好在不冷,她向后靠在什么东西上面,竟就这样陷入沉眠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是因为被人抓着肩膀狠狠地摇晃。
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白色皮毛上一道道黑的条纹,还有那仿佛很遥远的,地面上一片混乱的厮杀。
卫然呆了。
刈楚坐在卫然身后,沉着一张脸,眉中有隐隐的怒火,哑着嗓子对她说:“孙校尉领五百轻骑从左翼突出,绕到敌后。”
卫然只看着大约是五十米下面的地面,一个兵士长戟一挥,他对面的人立刻便少了半个头颅,血漫天地喷涌出来,卫然只觉得脑子里什么东西一断,嗡得一下双眼发黑。
刈楚抓在她肩上的手一用力,痛得她回过神来。刈楚几乎是咆哮出来:“还在乱想什么!告诉孙校尉,带五百骑从左翼突出,绕到敌后!”
卫然吓得尖叫出声:“孙校尉!”
一个骑着天马的黝黑男子立时从后方迎上来,异常洪亮地回了一声:“有!”
紧紧接着便是卫然高得有些发颤的声音:“五百轻骑从左翼突出,绕到敌后!”
男子迅速地扫了一眼和她同坐在一匹邹虞上的刈楚,大声回道:“领命!”说罢便一抽□□坐骑,纵身投入杀得尘土飞扬的战场。
刈楚似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便一连做了好几些部署,卫然不敢怠慢,连连替他大声地吼出去。
等到最后一个将领领命,刈楚便抓起缰绳,大喝一声:“驾!”
那邹虞一挺身子,狂啸着向疆场奔去。
坐在刈楚前面的卫然几乎尖叫出来,可那狂风猎猎,混杂着呛人的血腥味,冲得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刈楚把缰绳往她手里一塞,自己拔出身后的长戟,迎风吼道:“向左!”
卫然还来不及想,身体自作主张,缰绳一收,邹虞便狂怒地向左侧的人群狂奔而去。
邹虞从空中扑下,气势如排山倒海惊得人群节节后退,待邹虞猛然落地,卫然被那颠簸晃得昏了头脑,刈楚的长戟却已挥了出去,所到之处,犹如刈麦,残破的肢体飞出去,浓血迸溅开来,溅得他们一脸一身。
敌兵见得这副气势,慌得连连后退,刈楚逼近,狂吼着左右杀伐,如入无人之境。
一道暗枪袭来,卫然竟能够将那缰绳猛地一拉,邹虞跳飞起来,堪堪躲过。
刈楚凌空往下暴吼一声:“杀!”
即便那些士兵没有听懂,却也迅速激昂起来,全怒吼着冲上去。刈楚首当其冲,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后面兵士跟着,杀得山翻海倒,逼得敌军步步后退。
这边将士杀得双眼血红,敌军丢盔弃甲地狂奔退去,却又是一被两队人马从后面包抄,围得水泄不通。
敌兵眼看突围无门,纷纷丢掉手中兵器,跪在他们面前求降。
只见刈楚冷笑一声,手起戟落便将一个士兵首级削下,人头喷血落地,咕噜咕噜滚了三丈远。
士兵早已杀得头脑充血,见此都嚎笑起来,个个追上前去,手起刀落,竟是一场狂屠。敌兵见此惊骇得抱头乱窜,却哪里逃得出去,顿时被杀得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刈楚这时候却收了戟,牵过缰绳让邹虞飞至空中,居高临下看着这场屠戮。卫然只见得天地只见一片血红,四处都是残肢横飞,那些兵士却杀得极为过瘾,哀号惨叫声中都是阵阵的笑声。
军队气势如虹,追逐着一点点残兵一直到了一块开阔地带,刈楚却将长戟一横,几个其他将领便会意,示意要停军扎寨。
刈楚环着卫然拉住缰绳,让邹虞降到一处高地上时,两人身上都被血水浸透了,连邹虞的皮毛都被染成红色,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刈楚翻身下来,双脚一落地,就听得那兵士们阵阵高喊:“将军威武!将军威武!”那声浪在这旷野回响,豪情冲天,气壮山河。
刈楚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军队,终于满意地笑起来。
卫然在这一片欢呼声中,从邹虞湿嗒嗒的背上滑落下来,双腿软得竟站都站不住,匆匆往后走了几步,离开沸腾的人群,扑倒在地上,终于抑制不住,疯狂的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