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辑》林先森

21、命中注定（五）

　　14.
　　为了安全起见，我自然是要亲自送他上车，在这之前，先要以步带车的翻越过村前那座有些巍峨的山岭。
　　走到一半的时候戚凡就累得不行了，气喘吁吁的在山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朝我摆了摆手。
　　那香汗淋漓的模样无比的吸引我。
　　天地可鉴，他寸步不离的在我身边七八天，我竟然能忍住一次都不碰他，天知道，那需要多么大的定力。
　　此时，丛林清幽、天高气爽，又是美色当前，我的呼吸开始有些混乱。
　　戚凡抬起头就看见我如-饥-似-渴的眼眸，我想当时肯定是大灰狼和小绵羊的情景。
　　但是，他并没有拒绝。
　　结果在那荒郊野外，我们就展开了一场心神荡漾的肉-搏。
　　我觉得我不像是村里出来的娃，因为我不守旧也不传统，说的通俗一点，我觉得我是个另类。
　　我把戚凡带坏了。
　　他之前是在我面前chi裸身体都会害羞脸红的人，如今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与我欢-爱，确实是不小的进步。
　　我有些得意，毕竟，每个人看着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孩子非常的合格，虚荣心都会极度膨胀。
　　稍作休息之后我背着他一步步前行，他挣扎着要下来，被我直接拒绝，最后只好老实的趴在我的背上。
　　他其实很轻，原本就很瘦弱，分别之后的这段时间更是清减了不少，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的呼吸就在我的后颈，有些痒，我却很满足于这种感觉，我第一次觉得这条山路蜿蜒迂回的妙极，甚至希望这条路一直没有尽头。
　　大概这就是诗歌里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境吧。
　　我想要和这个男人永远在一起。
　　也许是心有灵犀，此时戚凡搂着我脖颈的手紧了紧，我脸上感觉到了他唇瓣的温度。
　　他问“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我的回答无比肯定。
　　山脚下便是一条泥泞的公路，从隔壁的山上盘旋而下，类似于盘山公路，带着几分的陡峭，没有车站，只有一块破旧的木牌代替站牌，车还要等很久，我把行李挂在路边的树杈上，站在戚凡旁边。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就像我会跑掉一样，他眼底的不安我比谁都明白。
　　握紧他的手我一再强调“我爱你！我只爱你！今生今世也只有你一个老婆！”
　　他脸红了，还是有些害羞。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这个只是时间问题！相信我！”
　　他终于点了点头，我也松了一口气。
　　我害怕他会钻牛角尖，害怕他想得太多，就会模糊了心里的信仰以及坚持，那时的感情必定会如履薄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草木皆兵，那样紧绷的神经太脆弱！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坚定过，仿佛越是艰难险阻，越是激流勇进。
　　太阳已经爬上最高空，有些毒辣，站在树荫底下也是蒸的浑身难受，戚凡拿手当扇子不停地在我脸颊旁扇着风，自己却满头大汗。
　　我想起幼年时做过的最幼稚，却是最有效的避暑方法。
　　我跑到对面的山壁上拉下一笼野生藤蔓，类似与何首乌的植物，有很茂盛的藤叶。
　　圈成帽檐很是阴凉，我满意的带到头上试了试，然后摘下几朵不知名的野花装饰到帽沿上，很是满意的对他扬扬手。
　　是谁说，男人在最爱的人面前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这句话说的很是经典。
　　戚凡看着我笑的眼睑弯弯。
　　我拿着草帽朝他走去，此时我听见劣质消声器的轰鸣声，公路的拐角处却出现一辆汽车，我却没预料到它的速度会那么快，顺着斜下的坡度，笔直的朝我冲过来。
　　我刚开始是不慌的，因为车都有刹车，也不会真的撞过来。
　　我似乎忘了，这落后地区的汽车也是不过车检的。
　　下一秒，我看见挡风玻璃后面司机大哥惊慌失措的脸。
　　车，已经近在咫尺。
　　可是却没有直接撞在我身上。
　　戚凡挡在了我的前面，巨大的冲击把我们撞倒，滚出去老远。
　　戚凡躺在我旁边，浑身是血，染红了我的眼睛。
　　我突然很想一把把自己掐死。
　　可是，现在我不能死！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抱起戚凡，将目光呆泄的司机一把扯出来，自己坐到了驾驶位，异常镇定的替副驾上的戚凡系上安全带。
　　然后发动引擎，把车速调到最高，直冲县城的医院。
　　一路上我都在哆嗦着和戚凡说话，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总之一直不停的在唠叨，一路上说的话比我一辈子说的还多，我害怕他会睡过去，一睡不醒。
　　原本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我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庆幸的是那车没在半路上出故障，抱着戚凡下车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到了。
　　医生护士全都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戚凡放到担架上，右手被戚凡握住，我只得用左手紧紧拉住医生的衣角。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说“你一定要救他！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了！”
　　那一刻，我是如此的害怕失去他，如果无法拥有，那么我情愿自己也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然后，我眼前一黑，也跟着不省人事。
　　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身上缠了绷带，腿上还打着石膏，像是木乃伊。
　　父母似乎又苍老了一些，见到我睁眼忍不住老泪纵横，我动了动还算健全的手臂，握住母亲瘦骨嶙峋的手掌。
　　“没事，死不了！戚凡呢？我要去看看他！”
　　父亲动了动嘴唇，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看着他难过愧疚的神色，我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
　　心跳仪发出危险的信号，混乱的脚步声围了过来，我只看到眼前人头攒动，样貌却是看不真切，我只记得那弯弯笑意的眼睑。
　　反正以后都看不到他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眼前一片黑暗，嘈杂的人声也渐渐低弱，我仿佛体会到了那种灵魂脱离身躯的感觉。
　　可是，最后我还是醒过来了。
　　因为我听见董事长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说“林翔你要是死了，戚凡醒过来找不到你怎么办？你就忍心丢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孤零零一人呐！
　　那有多凄凉！我怎么舍得让他寂寞的一个人，上天入地，我也一样要陪着！
　　所以，不能让他醒过来找不到我。
　　15.
　　清醒过来看到的是好多张焦急的脸，有医生的有亲友的，董事长靠着窗户，脸色有些尴尬，我才留意到，亲友们看向他的神色也很是不友好。
　　但是他是我的上司，还忙中偷闲专程从几千米外的N城赶过来看我，有些受宠若惊。
　　“董事长，你怎么来了？”
　　他看起来很勉强的笑了笑“听说你们出事了就过来了，也是刚到！”
　　我‘哦’一声，开始询问戚凡的病情。
　　医生皱眉“那位先生伤的很严重，中度脑震荡外加内出血，而且身体很多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以及脱臼，不过，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休养一定时间便可以康复。”
　　“要多久？”
　　“看情况，身体的恢复半年就差不多了，头部的损伤严重，可能需要两三年时间！”
　　我突然想起那些肥皂剧里的失忆，心忍不住一颤“那他会不会不认识我了？”
　　“这个……”医生有些为难“这个我们医院的设备还不完善，检查不出，应该不会吧！”
　　一听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心里更是没底，有些惶急，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要去加护病房看他。
　　护士推过来一张轮椅，嘴里满是羡慕的说“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你自己伤的那么重愣是把他送到医院了再昏倒，他休克了仍然死拽着你的手，掰都掰不开，真是患难见真情呐！”
　　我微笑，余光里父亲的脸色有些难看。
　　病房外面坐着那位老实巴交的司机大哥，蓬头垢面眼窝深陷，估计是我们昏迷了多久他就在这里蹲了多久，心里原先的埋怨不知不觉就淡了。
　　他看到我出来蠕动着嘴唇，却因为抖得厉害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是我特别温和的说“没事，我们都没死！不怪你了！”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瞪大着眼看着我，护士都推我走了老远，才听见他膝盖着地的声响，带着哭腔唠叨着对不起，你真是好人之类的。
　　他怎会明白，只要戚凡活着，就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惠，其余的所有我可以都不计较了，从此以后好好做人，行善积德。
　　戚凡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周身裹着绷带，我的和他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他本来就白皙的脸，现在苍白的像一张白纸，毫无生气，点滴的药水不缓不急的淌进他的身体里。
　　“冷不冷？”我包裹住他的手掌，纤细冰凉“你记得我是谁吧？我是林翔，是你的老公！”
　　身后的护士听到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我恍若未闻。
　　“你怎么就那么傻呢？那可是汽车，不是自行车，你怎么可以不顾一切就替我挡了呢？你都不怕死吗？可是你该知道，你若是死了我也不可能独活！不是说好不离不弃，一辈子在一起的吗？”
　　在此刻，我很是希望他会像电视剧主角一样，在王子的呼唤之下悠悠醒来，结局皆大欢喜。
　　很显然，现实是不可能的，医生说过，他至少还要如此昏迷一星期以上。
　　护士垂下头来提醒探病时间到了，病人要安心静养。
　　我点头，把轮椅滚近了一些，勉强倾身能触到他的唇瓣，蜻蜓点水的一吻之后，我迟疑了一会儿，对护士说“能递给我水和棉球吗？”
　　接过来之后替他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嘴唇，然后道了声“明天再来”，退出病房。
　　透过门窗看着这一切的亲友们脸色脸色阴沉，按耐着怒火无处发泄的模样。
　　我装作未见。
　　见我也无大碍，探病的亲友陆陆续续的回去了，最后只剩下了董事长以及我的父母。
　　他们脸色很不好。
　　我没说话，只顾着翻看着手机里面的短讯，大部分都是以前与戚凡聊天时保存下来的。
　　我琢磨着筛选一些比较会打动人的，明天一条条的读给他听。
　　母亲终于沉不住气，出声询问“你和那个戚凡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是恋人！”我神色坦然。
　　母亲愣住，没想到我会那么坦白，父亲扬起手，一耳廓就扇了下来，打得我左脸火辣辣的痛。
　　“你这个不要脸的不肖子，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败坏门风的事情！”父亲怒不可遏。
　　“我们不偷不抢，只是两情相悦，怎么不要脸了？如果说败坏门风，我也不知正大光明的恋爱怎么败坏门风了？”
　　“你们颠倒阴阳，违背伦常……”
　　“我天生就不喜欢女人，我也没办法！”我很坦白，我的坦白让父亲神色黯然。
　　半响之后听见他的叹息“我怎么都没注意呢，你从小就不与女娃娃亲近，还以为你是作古正经的君子，原来是因为这个，也怪我对你关心不够！”
　　父亲像是在道歉，我突然无比的愧疚。
　　“不是，我……我……”
　　“戚凡那孩子也确实不错，品行温和，心思细腻，却不该生错了男儿身！我早就看出你们之间的异常，却一直不愿意点破，我情愿相信是自己多疑，可如今你也不愿意再掩饰了，也罢，你们若是真的喜欢，那就这样吧！”
　　父亲的妥协让我很是诧异，我还没从这种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见母亲决绝的反对。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母亲向来温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凌然的表情，面色清冷，柳眉横竖，很有巾帼英雄的韵味。
　　“妈！”我不明白一向强硬的父亲都同意了，母亲为何还要坚持。
　　“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还要靠你发扬我们老林家的门楣，你却跟我搞出这不阴不阳的幺蛾子，逞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趁早和他断了！娶门媳妇，好好过日子！”
　　母亲严厉的语气和平时判若两人，也让我清楚的明白了，我和戚凡感情路上的艰难险阻绝对不会少。
　　我有些疲惫，但是绝对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