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辑》林先森

22、命中注定（结局）

　　16.
　　我闭上眼睛逃开了母亲凌厉的视线。
　　之后的几天，大家都很默契的不提及这件事。
　　我依旧每天去加护病房和戚凡说话，给他润润嘴唇，离开之前必然要留下来一个吻。
　　护士见得多了，不但不惊奇，反而很是羡慕，说什么‘真情永远不会拘泥于年龄性别身份’诸如此类的大道理。
　　我全然不了解。
　　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眼前这个犹如玻璃娃娃的男人。
　　一星期之后我拆了石膏，戚凡也醒了过来，那个时候我正执着他的手在读短信，很是深情的每天重复，但是今天他手指动了动，我异常欣喜，连忙按了床头的通讯键，把医生护士一股脑的唤了来，一番忙绿之后，我见到了久违的清澈眼眸。
　　我厚脸皮的把他醒来的功劳，自定义为我每天的唠叨的成效。
　　他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我吐沫横飞。
　　我感觉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我比较像媳妇，一直不停的八卦，除了念短信，还会汇报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都快成婆婆嘴了。
　　一星期滴米未进肠胃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先喝水，吃一些流质食物，这一折腾，戚凡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我执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他吃东西，看着他平静的神情，我鼻子有些发酸。
　　我情愿，躺在那里的是我！
　　那段时间，我也破天荒的格外迷信。
　　每天都会给上天祷告，还呈愿说如果戚凡能快些健健康康，我便去XXX吃斋念佛一个月，青灯古佛，清心寡欲，随侍左右。
　　至于‘快些’的具体时间，却是没有一个标准。
　　在医院住了三个月之后，我打算把他带回N城养伤，母亲说什么也不肯妥协，说如果我胆敢和他在一起，就当没养过我。
　　我很是为难。
　　父亲沉默不语。
　　最后出面的说话的是董事长，在这件事上他对我的态度让我很是不解。
　　隔三差五的来探病不说，还一力承当了所有的医疗费，那笔费用足够我半辈子为他卖命。
　　可是他绝口不提雇用合同上的卖身期限。
　　董事长每次出现，父母的神色都极其不自然，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敌意，这一次也不列外。
　　该劝的劝了，董事长欲言又止，我要去给戚凡收拾行李，走到转角处想起还有点东西忘了拿，只好折回去。
　　我站在病房外感叹我幸好是折回来了，不然，恐怕我的身世之谜他们是情愿烂到肚子里，也绝对不会告诉我的。
　　董事长说了一些旧识之间客套的问候，然后提到了我的六姨，那个在村里人相传之中多才多艺，温柔美丽的女子，母亲的亲妹妹。
　　然后提到了董事长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名不经传的支教老师，与少女时代的六姨相识相知，最后双宿双飞。
　　通常这样的故事都是杯具结尾，六姨的故事也不免俗。
　　双方家里都极力反对，男方是因为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女方家里是觉得城里人不可靠，最后，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
　　董事长当年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无音讯。
　　等到拆散了他们之后，家里人才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六姨怀孕了，说要做掉孩子，六姨誓死不从，最后逼不得已把孩子留下来了，却因此要了她的命。
　　六年之后董事长终于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正准备风风光光的将心爱之人娶回家时，却发现已经天人永隔，六姨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从此与世长辞。
　　董事长心灰意冷，发誓今生绝不再娶，至今已过不惑之年，仍无妻室。
　　我听得心下悲凉，不由得佩服他的痴情。
　　可是故事在这里发生了转折，距离六姨辞世已将近十六年，董事长又不知在何处听说他的孩子其实没死，六姨的三姐不能生育，就收为亲子，代养了。
　　六姨的三姐，不就是我的母亲吗？那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
　　然后董事长坦然交待，在我还上高三的时候便已经与我做了亲子鉴定，DNA完全符合。
　　我愣在原地。
　　父母急于逼亲的行为我已经全然了解了，或许他们还带着一种恐慌，他们害怕拴不住我。我的生父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害怕我会嫌贫爱富。
　　可是，我怎么能忘记一家人在那简陋的草屋之中的患难与共，怎会忘记父母节衣缩食为我添书置笔，我是他们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孩子，那份恩情怎么能说断就断。
　　有些记忆，是金钱换不来的，也是利益抹不去的。
　　我悄悄地退走，躲进我的避风港，——戚凡温柔的怀抱里，把上一代的恩怨全都忘记。
　　17.
　　这件事犹如我生命中的小插曲，可能父母与董事长存在着某种合约关系，董事长只字不提关于他是我父亲的事。
　　只是工作之余关怀备至。
　　还将整个公司的管理重担渐渐转移到了我的肩膀上，我承认，他遗传给我很多优点，尤其是经商的方面，我的运筹帷幄甚至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父母也答应了我的要求搬来N城，但是坚决不与我和戚凡住在一起，所以我逼不得已，用仅存的几万块钱租了一套房子，雇了钟点工，在我上班的时间里照顾戚凡的生活。
　　那时候的生活虽然有些拮据，也还算过得去，我不舍得委屈了他，自身便更加的节俭，基本上除了应酬，我绝对不会花钱，反正他看不到我在租房以外的生活，只要他不担心就好。
　　一直戒不掉的烟，这一次却杜绝的很是顺利，乔克那里我是不去了，有一次在街上碰到，丝毫不减的熟络，乔克玩笑说现在的我像是模范丈夫。
　　我在想，如果戚凡听到有人这么夸我，会不会异常自豪。
　　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我渐渐忙起来，回父母家的时间也慢慢少了，这样反而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母亲终究还是心疼我的，知道我奔走于公司家里无暇分身，便默许了父亲偶尔去租房处看看戚凡。
　　也许是心态比较积极，戚凡的伤恢复的很好，才四个月，就已经能撑着拐杖在房间里缓慢的行走，第五个月，他在不经过我的同意之下，辞掉了钟点工。
　　这是后来他痊愈之后路过家政公司时，无意间提到的，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发生在我上班期间的这件事。
　　细细的数来，我和戚凡相恋已经快两年了。
　　我似乎还没送过他什么定情信物，中国没有通过同性婚姻法，我现在也没有时间带他出国，结婚证什么的不过是个形式，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白头偕老是肯定的。
　　但是纪念要留下，拍完这一组婚纱照也算是纪念的一种形式，顺便可以挂起来昭告天下，看，我是有家室的男人
　　我从车里拿出相册，他还坐在副驾上，连头都没抬。
　　这是他伤愈之后第四次跟着我回父母家，每次去母亲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我看着他胆怯的模样忍不住叹息，重新关上车门。
　　他终于抬起头，手搭在车窗上“你干嘛？”
　　“我们回家！”我不忍心看他为难。
　　“不……我们还是去看看爸妈！今天……婚纱照……想给二老看看！”
　　我又好气又好笑，宠溺的在他鼻尖一捏“你呀你，明明怕得不行，还非得试试！”
　　他俏皮的吐吐舌头，有些无奈的扁嘴“谁叫我这辈子认定了要跟你，总不能躲着爸妈一辈子！”
　　我表示赞同，抱着几大本影集上楼。
　　还未敲门，门就已经自动打开了，父亲看了我们一眼，淡然道“来了啊！”
　　母亲端坐在沙发上，戚凡走在前面，他一呆在门口我也就进不去，站立半响之后，母亲大人终于发话“还愣着干嘛！”
　　戚凡乖巧的‘哦’了一声走进门去，战战兢兢的将手里抱着的婚纱照放到茶几上。
　　母亲看了一眼，没表情，可是眼底的赞许之色我却是洞悉的清清楚楚。
　　当下也不客气的坐在母亲旁边，把影集翻开一张张说给她听。
　　最后，母亲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
　　我时刻观察着戚凡的举动，他一直端坐在旁边，下巴贴在胸前，我忍不住担心他一直这么坐着脖子会不会酸。
　　在我以为他要石化了的时候，母亲站起身来围上那象征‘顶级厨娘’的碎花围裙，走进厨房之后隐隐有声音传来。
　　“凡凡，这黄花鱼我不会炖，你来帮下忙！”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