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尽黄昏》霁**然

9、第六章 琴箫曲短（下）

　　第六章琴箫曲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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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已至。
　　入夜之后，术竹兰领着泛涯去了照月湖赏月。
　　景色果然名不虚传，月色皎洁，清风徐徐，水波微澜，波光粼粼，恍如隔世仙境。
　　湖边上，桥面上的人并不多，略显冷清。而出来结伴的都是一家数口人，团圆和美，给术竹兰的心里凭添了一丝哀凉。
　　泛涯那小子看见有月饼摊，便兴冲冲地跑过去吃了起来，留下术竹兰一人愈发寂寥，不一会儿便已觉得意兴阑珊。
　　这时候，夜间的清风携来了一缕幽幽的琴声，飘渺悠远，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术竹兰一下来了兴致，谁在弹琴？他要找出这弹琴之人！
　　没有与泛涯打过招呼，他便循着幽然的琴声向周围的树林走去。
　　月光穿透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圈，并不明亮却也能让术竹兰看清道路。然而随着术竹兰的深入，树叶越来越密，四围也越来越暗，琴声却越来越清晰。他暗暗在心里担忧到时候找不着回去的路该如何是好？万一要是碰上个女鬼该怎么办？
　　容不得他多想，琴声已经近在咫尺。
　　这时突然四周安静下来，只听得些许的虫鸣和术竹兰紧张的心跳声。
　　术竹兰刚往前迈一步，一颗石子便从树林那端飞来击中了他的脚，他吃痛低声一呼。
　　那边的人默不作声，术竹兰迟疑良久，才道：“阁下可是不愿意见人？”
　　依旧沉默。
　　“阁下若是不方便说话，那就以琴代声吧。若是阁下同意在下所说，就弹一下，若是不同意，就弹两下，可好？”
　　那人沉默良久，终于拨动了一下琴弦。
　　术竹兰稍稍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道：“阁下是姑娘吗？”
　　那人又是一阵沉默后，才拨响琴弦。
　　原来是位姑娘，那不想见我也就合情合理了，术竹兰想。为了使那姑娘放心，他又道：“姑娘放心，在下绝非无礼之徒，只是中秋佳节在照月湖赏玩，无意间听得姑娘的琴声，才寻至此处。”
　　那边迟迟没有声音，正当术竹兰准备再说时，那边弹起了方才悠然的曲子，如月光般柔和清丽，使人心神安宁，仿佛世界静止，万物皆在聆听这琴声。
　　待琴声停下后，术竹兰赞叹：“姑娘好琴艺！方才在下便是被这琴声吸引而来。想必姑娘定是位精通音律之人，中秋佳节，在下却漂泊在外，甚感悲凉，敢问姑娘能否为在下再弹奏一曲，以解这心头之哀？”
　　那边拨动了一下琴弦，可以。
　　“在京城伏青，每逢中秋都会奏上一曲《望月引》，在阖家团聚时，儿女承欢父母膝下，奏此曲以表对天地的感恩。不知姑娘可会？”
　　那边拨动两下琴弦，不会。
　　“那……从百年前流传下来一首边塞曲《归故里》，抒边塞战士盼归故里的切切思乡之情。姑娘可会？”
　　那边爽快地拨动琴弦，会。
　　“那有劳姑娘了。”
　　说罢，树林那端沉寂了一会儿，开始续续弹起。
　　声自天际来，仿佛溯回到百年前的旧时光里，那朔风凛冽的边塞，极目远眺是无尽的荒野，满目哀凉。
　　萦耳摄心魂，宛若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那号角吹响的战场上，黑云压迫着黄沙飞扬，沉重低落。
　　术竹兰甚至可以想象到士兵们背水一战的决心，将生死置之度外。
　　战争即将开始前，他们会想什么？
　　保家卫国，男儿的铁血壮志？抑或是拼尽全力，赢得战役，守护自己的家庭？
　　已经是穷途末路，退一步便是国破家亡，那视死如归的决心，术竹兰日后也深有体会。然而此刻，术竹兰仅仅是沉浸在琴声里。
　　忽而琴声一转，战役结束，敌军溃败，而我方也损失惨重，血染红云。这时候边塞的城墙上幽幽响起凄怆的琴声，哀凉悲痛。
　　此时此景，思乡之情愈发浓烈，无可奈何。
　　术竹兰动情，从怀中取出那支玉箫，随着琴声吹奏起来。
　　琴箫合鸣，思乡的哀伤发挥到极致，传彻了天际，飘散到照月湖，萦绕在空气里，闻者不禁心颤，使正在吃月饼的泛涯停下了动作，回忆起在伏青的旧事，直到乐声消散。
　　术竹兰放下玉箫，沉浸在渺远的思绪中，道：“这首《归故里》是家父教的，这支玉箫是从祖上传下来的，爹赠与了娘，娘又给了我。据说当时在边塞莫归城头上，随战的王爷拿出一把七弦古琴弹奏，随后，征战的将军也掏出玉箫吹奏……那是在下的祖上。”
　　林子那头没有声音，却在静静地聆听。
　　“百年前，祖上术柯阳一战成名，从此保家卫国战功赫赫，从此术氏名留青史。此后，术家世代多出武将，中间虽有没落，却依旧留到了现在……家父振兴家业，荣耀一身……我在家父的保护下长大，从没亲身经历过战争。总是想着，若有一天我也站在那肃杀的战场上，我会是什么心情？除了奋勇战斗之外，或许还会思念亲人吧……”
　　那端趁着术竹兰的停顿，稍稍弹了一小段舒缓的旋律。
　　“真是多谢姑娘还会听在下唠叨了，说来也奇怪，和姑娘待一起，总觉得有许多话想说……方才说起思念的人，不知怎么的，除了家父以外，在下居然会想起……他？”术竹兰在黑夜中自嘲地笑笑，“那个人，是我来到娄思城才结识的，说起来对在下还有救命之恩呢。他是个很特别的人，身上仿佛有许多秘密，觉得谁都不会与他太过亲近……性子清冷，又爱穿白衣，就像是谪仙，不谙红尘。脸上不爱笑，我却觉得有时他内心一定在笑。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美人’，但那容貌……想以我的才学，用尽心思去想，也无可形容……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不了解他的喜好，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我自知这样没有资格说喜欢他，可是当我见不到他的时候，便忍不住会思念他……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吸引我了，我觉得，我，术竹兰，已经喜欢上他了。”
　　少年的话语仿佛宣誓，语气坚定。
　　一时无声，只听得风吹树叶，沙沙而响。
　　“姑娘觉得，他会喜欢我吗？”良久，术竹兰才幽幽的问了一句。
　　那边默然，许久，才听得一声重重的拨弦声。
　　术竹兰松了口气，微微笑道：“姑娘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但愿，他也是如此……天色不早了，在下也应回去了。树林荒僻，姑娘自行保重，在下……告辞。”
　　术竹兰转身，恋恋不舍地离去，心里还想着：千万不要迷路才好。
　　这方，那树林中的人待术竹兰脚步声消失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满是悔恨与无奈。
　　琴弦上，那已经抚上了第二根琴弦的手指，迟迟不肯落下。
　　最终握成拳，重重地敲击在琴身上。
　　——怎么办，没有办法拒绝呢……
　　月光的清辉，散落在那一小块空地上，那人白衣翩翩，容貌清冷，恍如谪仙。
　　入了红尘的谪仙。

作者有话说

　　=-=镜美人也开始表露心迹了~~第一卷的时候两人的感情还是会很美好的，不过到了第二卷就要开始虐了哦呵呵呵呵~~~←次奥泥什么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