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救人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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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都最后一家还没打烊的酒楼。老板本已经招呼着伙计拨闩关门，却被人硬生生从门缝挤了进来。一句“本店已经打烊，客官明日擎早”还没说出口，就看来人从华贵的袍袖里翻出来一叠银票。
“诶，客官您请这边请。”老板亲自招呼，又命人把厨房里熄了的炉火重新点燃。他返回柜台里面去搬酒坛，眼风一瞥才看见在这贵公子的身后居然还藏了一个姑娘。
这姑娘美啊。他们祖祖辈辈都在丽都守着这家酒楼，丽都出美女，他从小看到大早已经习以为常，自己的婆娘和三个女儿更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只是，眼前这位姑娘，岂是美貌二字就可形容贴切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怕用在她身上都羞辱了人家姑娘。
一坛酒抱到两人落座的临江座位，老板有点羞怯，咽了好久口唾沫才颤巍巍问起：“客官您点什么菜？”
古烁身子一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对着月色轻轻摇动酒杯，看着透过树影而来的月光有点心不在焉。
“我有这一坛酒足矣，你去问她吧。她想吃什么你就给上什么。”
小九所在座位里偷偷揉了一把扁扁的肚子，然后转头不自觉抛了个媚眼。老板手一松，脑子空荡荡的，手上的菜牌噼里啪啦滚到地上。古烁斜着眉毛扫了他一眼，对小九调侃道：“今天晚上还想吃饭就把你那狐媚术收起来。”
小九困惑不解在自己的身上东瞅瞅西望望。狐媚术？她咋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施展了狐媚术了？
古烁没理她，伸出套着青玉戒指的小手指在酒杯里沾湿，朝着老板脸上轻轻一弹。老板应声而醒，看着掉了一地的菜牌有点窘迫，他胡乱的把东西捡起来，埋头抹了一把汗问道：“小，小姐想吃什么厨房，我让菜给你做去。”
小九一愣。古烁也一脸震惊望向他。
老板脸烧得通红，一作揖连忙改口。“小人说错了，说错了。厨房想吃什么小姐？”
古烁没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小九看着老板猪肝色的脸，觉得师父是在太不仁义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嘲笑人家呢？她甜甜一笑，温和对老板说道：“叔叔你这……”
“叔叔……”古烁笑的更甚了。老板的腰身已经弯成了九十度，再向下就要埋到地里去了。小九两条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圆鼓鼓的小脸因为生气憋得通红，眼神晶亮死死盯着古烁，好似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古烁摇着扇子顺了顺气，觉得自己这么看一个凡人跟狐狸精作斗争实在有点不地道。正了正身形从老板手里接过那一打菜牌。
“吃什么小姐呢？”他挑起眼角偷瞄小九，果然看见小九早已经放弃了仇视自己，小眼神儿不住的在自己的手上晃动，见自己翻到她爱吃的菜就忍不住舔舔嘴角。
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选出三块菜牌扔给老板，自己又靠到窗框上去喝酒。老板弯着腰拿着菜牌去厨房，走过转角才长长呼了一口气。对着烛火仔细一看菜牌才发现不对劲。
“口水鸡，钵钵鸡，树花炖土鸡……这，这怎么都是鸡啊……”
小九晃着小腿等得有点心急。期间看到古烁安静望着月色有点困惑，也探头出去观望，可除了树影就是白花花的月色，她着实没看出来师父在看啥。
古烁几乎将这世上的绝顶佳酿都喝了个遍。他同天帝师出同门，关系友如亲兄，就是九重瑶华上私存的玉露琼浆都不在话下，可他从来没有醉过。今日在这丽都小小酒楼里，喝着粗糙如水的米酒居然恍惚的就醉了。他嗤嗤一笑。醉了也好，平日里不能想的，不能见的就都能遂了心思了。
小九探头歪着脑袋看着古烁，伸手在他酒杯里沾了一下，放到嘴里一品，辣的直吐舌头。古烁转眼看向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今儿初几了？”
小九掰着指头算了算。“初八。还有两天就要到了万花节了。”
古烁点点头，眼神里莫名多了一丝情绪，小九看不懂，也懒得想，看着伙计端菜过来，舞着筷子欢喜叫道：“这里这里。”
老板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派了店里的两个女伙计来端菜，自己躲在后厨房暗暗自责。自己个儿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这么没计较，居然给一个小丫头勾去了魂，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两个女伙计端好菜正准备离开，突然有一个望着窗外不自觉“咦”了一声，另一个转头看着她不解问道：“怎么了？”
“那个，你看，是不是黄寺家的？”
那丫头眼神不怎么好，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应道：“可不就是她么。黄寺死了几天了？今儿是头七吧。她不在家里守灵怎么跑到小河边来了？”
“哎呦，她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两个丫头说着赶紧喊着往外跑。小九叼着鸡大腿也凑到门口去看热闹。她嘴里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晰朝古烁喊道：“师父师父，我闻到死人味了！”
古烁眼睛霍的张开，朝着窗外打量了一眼，飞身而出。
小九也想跟去看热闹。可总觉得叼着鸡大腿不怎么方便，放桌子上又怕人给端跑了，四下观望了一圈把鸡肉藏到墙角里，又端了一盆盆栽挡在前面这才安心离开。等到她跑到小河边的时候，却见古烁已经抱着人安顿在了大树根儿下，那两个伙计也一脸焦急的围在身旁。
小九双手合十，眼冒金星。“我师傅就是了不起，救人性命，心如佛陀。”
古烁弯着眼睛瞪了她一眼，一面试探那妇人的鼻息一面不情愿的答道：“人不是我救的。”
小九噎了一下，挠着脑袋看了看那两个女伙计。常年劳作身材魁梧，手臂肌肉暴起，嗯，她们救人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啊。那两个女伙计看到小九灼热的崇拜眼神，脸一红连忙摇手。“小姐想错了，人也不是我们救的。”
小九更加困惑了。刚要细细询问，却见古烁抱起那昏厥中的妇人，神色有点凝重。
“你们二位知道她家在哪里吗？”
那两位姑娘是热心肠的好人，一路领着他们去了妇人家中。那是一间寻常的小院落，院子两旁种植着瓜果蔬菜，上面架着藤条爬满了葡萄藤，院口栽满了姹紫嫣红的花卉，虽不富足却很有情调。只是此时门楣之上却挂着白幡纸钱，平白的添了一丝萧条与惊悚。
小九走在古烁身边，有风吹过来掀起妇人脸上粘的湿发，她这才认出来，这人不正是那天抬着丈夫尸首去冠花楼门前求公道的那个女人嘛！
小九想要提醒一下古烁，却被古烁拦了下来。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周边的空气里尽是死人的气味。
“师父，是不是，那个花魁在这里啊……”
古烁挑挑眉梢。“她丈夫今儿头七，自然是要回家来看看了。死人气能不重么。”他抱着妇人进了内堂，有声音稳稳传过来。“去请个大夫过来。”
两个伙计连忙请缨，小九目送她们离开，刚要进院子就听房里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喊。她暗道一声不妙，撒腿跑了进去。一进屋不由的惊住了。
古烁不知道施展了什么仙法，本来凡人不能用肉眼看见的魂魄此刻居然发着金光跪在那个妇人的身前，那妇人给人从水里捞出来本已经狼狈不堪，此刻脸上纵横泪水，看去更是凄凉。
那个发着金光的男人对着妻子磕了一头，又转身看着古烁，埋首再拜。
“公子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衔环结草定然报你今日救妻之恩。”说着，金光突然黯淡了许多，那个虚弱的魂魄居然一点一点涣散掉。
小九一声惊呼，张臂去抓，却只抓了一手的空气，再无他物。她搓着衣角看向古烁，懦懦道：“味道已经淡了……”
妇人抓着洗的发白的棉被里衬，失声痛哭起来。小九看到古烁不易觉察的往一旁挪了挪。
约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妇人终于止住了泪水，小九掌起灯在古烁身旁坐下来，那妇人翻身下地居然直挺挺给两人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古烁眉头紧锁，小九诚惶诚恐。
“你，你这是干什么……”
妇人抹了一把眼泪并不起身。目光坚定看着坐在面前的两个人。“那日就见姑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今日这位公子又使我见到了亡夫。我虽然书读得不多，可我知道两位一定不是寻常人物，小妇人斗胆还请两位帮我做主。”
小九咂摸咂摸嘴。嗯，没错，一个是九重瑶华跺一跺脚三节就要抖三抖的上神，一个是青丘后裔貌美狐妖，可不是身份不凡么。
古烁摇着扇子倒了一盏茶。“你倒是说说看。”
妇人抬头看向窗外，咬牙切齿道：“我丈夫是给人某害死的！”
古烁的手顿了顿。继而倾国倾城一笑。“去妓院里找姑娘，最后死在姑娘床上的，你丈夫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第二个。与其说是给人谋害死的倒不如说是他不洁身自好。你凭什么就认为他是给人害死的？”
妇人一愣，继而情绪激动道：“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去逛青楼，我丈夫也不会去的。他的老实在丽都都是出了名的。否则那日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人陪我一起去讨公道，只是……只是那嫣儿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子术，骗得我丈夫夜不还家不说，就连那些乡邻也都对此事不以为意……我……公子若是果真不肯帮我，方才何苦又救了我的命。我自幼无父无母，是他收留了我，照顾我，最后还肯娶我，如今他没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干净！”
小九见她情绪激动，一探头连忙解释。“大姐你别激动，我师父逗你的。他肯定会帮你的。”
那妇人止住哭泣可怜兮兮看向古烁。“公子果然愿意帮我？”
古烁对于小九不经他的同意就主动招揽上身很是不爽，可是既然自己已经插手了这件事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起身收拢纸扇往外走去，轻飘飘道：“杀人的不是嫣儿，另有其人，你且好生将养着，万花节前我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救人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