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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三章 ...

  •   自芳顿时为之气结:“总算说出来了!我说你这人可真够没良心的。”她愤愤弹弹烟灰,接着说,“昨天问起欧阳昕你们两个的事情,听他一讲就知道了你还存着外心,你对傅辉可不是那样儿。什么时候听见过你说不让傅辉碰你啊?”我立时又羞又怒,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敢跟别人说?不是放荡不羁就是别有用心。一气之下,我扯起自己的裙肩,指着斑斑点点的红饮对自芳诉苦:“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我可没说过不让他碰我,你看我满肩膀都是草莓,疼死了,你们居然还在背后诋毁我!”
      自芳苦笑:“不用这么激动吧,所有人都在欣赏你的香肩。”
      我赶紧往周围一看,可不是。心里骂这些人无聊,夏天穿露肩的裙子还不是一样,今天晚上就有几位小姐领子比我现在掀开的还大,干吗不去看她们,好象我多不检点似的。
      我嘟嘟囔囔理好裙子,自芳却没有被我的牺牲感动,她总结陈词:“不管你怎么说,你对他不够好,这你得承认吧;你是不知道,他提起你时那情不自禁的高兴样儿,唉,看着就让人心疼。”
      我微笑:“你心疼就赶紧上,我不介意,反正他也不在乎年纪。”
      自芳气得将半截摩尔按熄在烟灰缸里:“你小心‘船到江心抽身迟’!”说着站起来扯住我:“陪我去跳舞,今天我是客。”

      傅辉正在唱一首慢歌。我还是难以面对他,所以带着自芳在边上靠近小桥的地方跳。正心思恍惚的时候,看见桥上过来了一个粗壮汉子,走路打着横,我正要避开让路给他,却忽觉腰上被人大力一揽,左手被人抓住,身不由己已被拉入舞池正中。那人笑着说:“两位小姐做伴太浪费了,不如陪陪我。”
      我立时动了真怒,冷声道:“对不起,我不想。”接着便想甩开他手回去。谁知甩了一甩竟没有甩脱,反倒被他右手借力一带拉到了胸前,左手随即按在我背上。一阵酒气冲鼻而来,他的声音也冷厉起来:“怎么,不给我面子?”我还想要挣扎,却惊觉他的手已由背后滑下去,过了腰际还在往下,而他的嘴巴已然掀开我的裙肩,照着我裸露的肩膀亲下去。

      我震惊得连尖叫声都已发不出,杵在当地不知如何反应,刚刚才离开学校的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心内只觉得害怕,眼泪就要涌出。便在那一瞬间,一股大力推开我,然后听见对面的男人“哎哟”一声已经中了推我的这人一拳,随后两人扭打在一起,音响里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事起突然,我惊声尖叫中,保安很快过来拉开两人。
      那粗壮男人恨恨离去,我才看见出手的人正是傅辉,他还兀自拿着麦克风,转过头来问我:“你有事没?”我忙答:“没有没有,你呢?”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摇摇头:“我一个大男人家能有什么事。”
      保安问傅辉谁先动的手,傅辉毫不犹豫答了声“我”,保安说那我们得去见今天晚上的值班经理。我连忙大声辩白是刚才那人非礼我。傅辉却横我一眼:“你嚷那么大声干什么?又没人问你。”

      慢舞跳一个小时,十点又换了快节奏。等上班族们已经散去,剩下的都是夜猫子时傅辉才回来。我在那里焦急等待,他只说一声“没事了”就再也不肯提这件事。
      我看他回来也就放下心,正打算问自芳走不走时,傅辉却忽然回来说:“我打车送你们回去,别自己走。”
      于是我们又只好乖乖等他收拾好东西才离去。

      先送了自芳回家,傅辉一直送她到楼上才回来。到我楼下时,还没下车我先就看见了白色的Z4停在不远处,这才猛然想起忘了通知欧阳昕今天我晚回来。临走时怕吵他工作,所以没打电话。本来是打算慢舞快结束的时候,也就是靠近十点的时候打电话告诉他,反正他平时也是那个时间到我家,谁知碰上这样的事情给忘了。
      傅辉显然也认出了他的车。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送我到了楼下值班室前,然后说:“我不上去了。”

      我没有留他,只是道了声“谢谢”。他已经转过身,一边朝外走一边摆了摆手,也不知是说不用谢还是说再见。

      我走出电梯的时候,欧阳昕正如一个孩子般坐在地上打手机游戏,听见响声抬起头来,我看见他嘴唇都冻青了。楼道里温度还是太低。他看见我高兴得跳起来,张开双臂等在那里,说:“我冷死了,你来暖暖我。”
      我很是有些心疼,过去抱了抱他,说:“对不起。”他拥着我肩膀不放手,只说:“你怎么越来越罗嗦了。”
      我有些奇怪,问他:“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哪里了?”他以前可不是这样,敏感得很。他将下巴放在我头顶,懒懒地说:“回答你这个问题太麻烦,好吧,那我就问好了,你去哪里了?”
      “我去跳舞了。”
      “哦,是不是下一个标准问题就是:跟谁去的?”
      “是。”
      “好吧,那你跟谁去的?”
      “自芳。”
      “哦,那么,何阿姨今天漂亮吗?帮我问她好没?”
      “漂亮,忘了帮你问好,不过她倒是问你了。”
      “可是我不怎么好也,我很冷。。。”

      我闻言才骂自己糊涂,急忙掏出钥匙开门。欧阳昕直冲进卧室,将外套扔到地毯上,然后一头钻进被子里夸张地瑟瑟发抖,以此博取我的同情心。
      我先去把空调开到最高,然后取了一块姜出来,在搅拌机里打碎了,浇上热水递过去。他就着我的手喝,尝了一口又嫌烫,可是姜汤就是为着喝个热乎,加冰块还喝个什么劲,我只好把碗端在他嘴边,候着他觉得能忍受的时候嘬上一小口。
      他伏身缩在被子里,嘴巴在碗侧轻轻蹭着;我坐在床畔,拧着身子端着碗。暖气慢慢上来,吹得我有些薄汗。忽然他就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无限依恋。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于是忍不住腾出手去摸摸他头发,想了半日,说出一句:“染发对健康不好,我不喜欢浅色的头发。”他转回头来笑:“我本来的发色比这还要浅些,你要是不喜欢,我拿墨水涂涂好了。”
      我急忙摇头:“不要不要,你别总去染头发,为了工作那是没有办法,平时还是好好过日子吧。”说完,我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拍拍他头,叫了一声:“昕昕”。

      他没有回头,凑到碗边去喝汤,咕哝着问了一声:“怎么?”
      我说:“你少年得志,别太招摇了,做人还是沉稳低调一点比较好。”
      他喝着汤,没有答我话,伸臂过来揽住我的腰。手倒还算老实,可是,嘴巴却毫不相让地回了一句:
      “你也是。”

      我气得腕子一抖,他即刻呛了一口。我只好放下碗,忙叨叨帮他拍背。他一边咳一边蹭进我怀里,然后说:“倾倾,你真好。”
      我即时提醒他:“比我更好的满街都是,随便你找。”
      他摇摇头,脸埋在我怀里,看不清神色,只听见声音传出来:“她们都只想让我对她们好,喜欢的都是我光鲜的一面,打扮得越好看越喜欢,行事越张扬越喜欢,可是你从来不要求我任何事,只会对我好,就跟我妈一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或许是满含感情的,可是我看不见他眼睛,声音也闷闷的,所以我听起来就象一个小孩子在跟我诉苦,于是就很自然地开始教育他,就如同教育我姐家的宝贝儿子:“不是别人喜欢怎样你就要怎样的啊。你要有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观点,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你的快乐是你的,不是别人的。”
      他闷在我怀里笑了两声:“这些不用你教我,我很早就一个人在外面混了。我就是说,你对我是真的好,不象你说的那样满街都是。我跟你在一起,觉得特别安心,就象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

      我被他腻得汗意越来越重,终于不耐地推开他:“待会儿我清洗搅拌机的时候,心里肯定会骂你个十七八遍,到那时你再夸我也不迟。”
      他不理,只笑着看我。
      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有点发虚,于是端过姜汤给他,又加上一句:“其实我就是怕你生病赖在我这里,上次你可把我吃穷了。”
      他似被我提醒,问了一句:“你今晚去的哪家?”
      我答:“还是‘宣元’,贵死人了,为了自芳才去的。”“宣元”是那家迪厅的名字,也是在那里第二次碰到了如今在我被中的这个孩子。
      他随口问道:“傅辉还在那里唱歌吗?”
      我犹豫了一下:“可能吧,没注意。”说实话太麻烦,终于还是骗了他一次。
      他丝毫没有觉察,接着说:“那家很贵啊,就算你们两张女票,也不知够多少学费了。”我知他记着上次的仇在讽刺我,也就没有反驳。他更加放肆地拍拍我胸口,说:“心痛吧。”

      欧阳昕暖和一会儿就告辞了。我本来想留他睡在客厅,毕竟又晚天气又寒,但看他那么坚决,反倒没有说出口。

      他走后我收拾搅拌机的时候看到了一直珍藏的那个矿泉水瓶子,我拿出来捏在手上,傅辉一直都是这么爱护我的,冰着自己不在乎,伤着自己也不在乎。我陷进沙发里开始胡思乱想,又觉得自己龌龊,总是这么心思摇曳不定。

      苦闷了不知多久,听见人敲门。我不由有些惊异,这么大半夜会是谁?心里隐隐有一点希望是傅辉。

      开门却看见欧阳昕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大盒子。他说:“我本来打算明天早晨带给你的,可是又怕会吵你睡觉,还是今晚上送过来好了。咦?你看见我怎么又是这种神情?很失望吗?”
      我只好假笑:“是很失望,来人拿的是盒子不是食物。”
      他一路跑得气喘吁吁,脸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恐怕是担心吵到我所以赶得急。打开盒子,最上面是一张“宣元”的贵宾卡,他交待我:“可以带五位以下客人进入。”旁边还有一堆卡片和礼金券之类的东西,他嘱咐说:“不用替我省。”最下面是我上次看中的那条绿裙子,他解释道:“本来想等你生日给你的,可是这么漂亮穿出去跳舞多好,等生日了你再敲我其它的嘛。”
      然后他轻轻抱了抱我,说:“对不住,最近没什么时间陪你玩。”

      我低下头,眼睛有点湿湿的。他却被我咯了一下,低头看一眼,问道:“你干吗拿着个空瓶子?”
      我立刻收回心神,沉静答道:“忘记扔了。”
      这是我第二次骗他。
      原来骗人这么容易,我快要上瘾了。

      我问他:“你要不要睡在我这里,现在回去很晚了,路上要多久?”此时我才想起,我从未问过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是远是近。
      他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倾倾,我不是不想,其实是很想很想,只是我不愿意自己再象以前那么随便,跟你的关系我越来越看重了。而且,你是第一次吧,那我很有压力啊,要很小心很小心了。”
      我是因为跟他完全思路不同没有反应过来才容许他说了这么多,反应过来之后大为懊恼:“我不会让你跟我睡一张床的,你别担心。”

      他笑笑:“还是不了,别给我犯错误的机会了。我明天要早起,怕吵到你。”我点头,目送他离去。他走出去好几步,忽又回来很认真地问我:“以后还有机会的,对不对?”
      我也同样认真点头,然后更认真地加上一句:“我是说睡客厅。”

      欧阳昕拍拍我头发,轻声说:“你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做你的入幕之宾。”
      我抬头故作惊异状取笑他:“你的中文有进步啊,连‘入幕之宾’都学会用了。”
      他笑答:“我最近接了一部大制作的古装剧,现在正苦练基本功,上文化课呢。”
      我点头赞许,并且开始大言不惭:“这是好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又有些好奇,取笑他,“让你演谁?妲己还是褒姒?”

      他横我一眼:“干吗都是些祸国殃民的,就不能是昭君或貂禅么。”我叹息:“国哪里是女人祸的,盟倒都是君王背的。‘玉环领略夫妻味,从此人间不再生’了。”
      他觉到我的感伤语气,急急答:“我会永远爱你。”
      我听得心内一惊,随即笑着捏一把他的脸:“台词背串了?”他就着我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轻叹道:“能不走就好了,管什么工作、前途,都不要了,就在这里陪着你说话。就好象,假如让我放弃所有,能够换回跟我妈妈共处的一点点时光,我也愿意。”

      我松开手拍拍他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能学成一技傍身的时候,别蹉跎。”他点点头,临行前又问了一句:“我帮你把那瓶子扔了吧,反正顺手。”我骇笑:“不用不用。”

      我看着他走进电梯。他回头,见我还在看他,象孩子一样笑了,无所顾忌的青春欢乐。然而,是不是也象青春一样短暂?

      = = = = = = = = = = = = = = =

      是夜,我接到晓光的电话。她态度冷漠,以最简短的言语告诉我,傅辉受了伤在医院,问我去不去看看。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在说:“不去就算了,我们先去了。”
      我急忙一迭声说“去”,于是他们过来接我。

      小衡对我态度也不好,只有曹文还勉强可以说话。他告诉我傅辉今夜被人截击,巡警发现时已经昏迷,然后按名片上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正好是小衡跟傅辉共租的公寓。小衡这才知道傅辉出了事。
      晓光和曹文都已听过小衡对今晚事情的描述,所以一致认为是因我而起的事端。
      我心痛得说不出话,能开口时却说了一句错话。我问小衡:“今晚既然已经出了这样的事,你们为什么不一起走?”
      小衡回头怒视我:“他是因为要送你!所以不让我跟他一起走。舞厅经理已经告诉了他那人有背景,很可能会报复,所以他才坚持送你回家。”

      我无语。
      曹文忽然问了一句:“倾倾,你今年多大了?”
      我不知他此问为何,却也不敢隐瞒,老实答道:“二十七了。”
      曹文仰头靠在椅背上,看似闲闲地说:“你觉得,跟一个对你这前二十七年一无所知的人在一起有意思吗?人的一生其实也不长,脑筋清楚的就是那么几十年而已。他都不知道你前面那么多年干了些什么,有什么经历,是怎么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的。那相处起来会舒服吗?”

      他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即便他不说,我自己也会想这些事情。可是,现在根本不是我的问题。不是我主动选择了一个对我前二十七年一无所知的人,不是我放弃了故人;相反,是故人放弃了我。
      所以我心里很不服,但我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们是为傅辉好,我也是,那还有什么可争执的呢?

      我看见傅辉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身上血污已清,在药物里沉沉睡着,只有放在枕边的黑绸带上还有未洗去的斑斑血迹。肖梅和他们唱片公司的张总都在。
      肖梅说,头上缝了十二针,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好在都是外伤,没有大碍。张总神色痛惜,却只淡淡说了一句:“先别告诉他家里,我会给个交待。”说完便离去了。

      肖梅说:“我留下来照顾他吧。”我们都知道这不合适,急忙将她劝回去。
      小衡坐在床边不说话,曹文向他说:“傅辉这一倒下,你们乐队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还是先回去吧,让倾倾留下。”
      晓光随即道:“那怎么行,人家倾倾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分明是在讽刺我。
      曹文倒是在这种时刻还不失幽默:“她只不过是有男朋友,你可是连孩子都有了,难道让我们这有家有口的留下不成。”

      都离去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陪着他。月华如练,透窗照进来覆盖着他的面孔,还是那样棱角分明,还是那样淡泊宁静,深深埋住了他内心的狂野与烈火。我伸手帮他理好头发,实在没有忍住,又滑到他的面孔。他沉沉睡着,似毫无知觉。
      想起我们有次约好在一个地方集合,我并没有迟到,到的时候却看见他象小鸡啄米一般在打瞌睡,我也是没有忍住去摸他面孔,结果抚到唇边时被他一张口咬住。我一下子不好意思,谁知他脸红得却比我还快。
      他鲜少与女生调笑,但为了各式女生去打架倒是经常,虽然因我而起这还是头一遭。

      我叹口气,看他一时也醒不了,就拿起那条还带血的黑绸带去洗手间洗。
      洗着洗着不知怎么就哭了,说不出来的伤心。我就那么扶着洗手池,哀哀痛哭,似把我这六年的思念都要哭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门响,我急忙收敛,却没看见人进来。我不由有点奇怪,这大半夜的,还是挺让人害怕。我拉开门出去张望,随即听得门外一声尖叫,把我吓得也立刻尖叫起来。
      定睛一看,是两个小护士,手里还拿着笤帚什么的。我奇到:“怎么了?”她们问:“你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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