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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第十八章

      留宇衣早就醒了,只是没办法睁开眼睛而已。他早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偶尔还夹杂着陌生的声音。他分辨得出爸爸的声音,对话内容虽没去消化,听口气也知道另一方就是母亲。他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玛丽,他正看着玛丽喊出一句话;因为光线太强了,他看不清楚稍暗处的母亲的脸,只知道母亲的动作很大。整个对话中他只消化下一句话:对他说着这样的话的父亲,他愿不愿意跟你一起。

      父亲和母亲的争吵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小时候的那些他都不记得了。虽是第一次见到,这却已经比单亲家庭带给他的伤害要大得多。他受不了任何人说自己父亲,更受不了说的那个人是他母亲。留宇衣难受地看着,看了会儿,想要动,这才发现自己动不了。

      他思维很清晰,逐渐回忆起车祸的事。他正想要连贯地思考,外面突然传来很大一声响,随之而来的是很大的吵嚷声。留宇衣很害怕吵闹,无奈地朝那边望去时,见到母亲正扬手给了父亲一个耳光;父亲躲不开了母亲,旁边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将母亲拉开了。留宇衣看到那人的金色头发,一开始以为是密雷优,随后又想密雷优不会那么高。

      他看到很多人将母亲围了起来,那边站着父亲。留宇衣实在无法忍受父亲被这样对待,着急地想要起来。他这才开始焦躁,开始着急自己为什么动不了。旁边一只手按住了他肩膀,轻轻搭着,却很实在。留宇衣无法扭动头颈,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他看到了佐世古骏,骏正看着他,没有说话。

      佐世古毕竟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之一,留宇衣稍稍安下了心。佐世古一直观察着留宇衣,看着对方眼里的厌恶,就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厌恶着家庭的不和谐。两人分开来三年了,三年后的今天佐世古突然发现自己毕竟还是同留宇衣最亲近。四岁开始,留宇衣每天都和自己一起,他们就像兄弟。

      留宇衣突然发现了佐世古的存在,松了口气。他没想到最后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佐世古——那个泷田留宇衣心中,已经同自己分道扬镳了的佐世古骏。留宇衣有些无措,佐世古寻找了下,发现对方的左手还没绑上绷带;他握去对方的左手,感觉着留宇衣的手动了动。

      他们两一起看向玻璃外,那边还没有人发觉到这边的动静。德里斯先生对密雷优说了什么,玛丽和泷田正嗣听到后都愣了。玛丽有些慌乱,胡乱朝病房这边看来;这一看,反而让她更吃惊。她看见自己的路易正安静地看着自己,床边站着另一个人,仔细一看,发现那是青少年网球赛上排位第一的佐世古骏。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密雷优心想,骏什么时候来的?

      骏对泷田正嗣说:“叔叔,请叫医生,留宇衣醒了。”

      医生过来了,开始询问留宇衣一些症状和反应情况。泷田正嗣和玛丽都站在病房那头的角落,都没有过去。密雷优反而过去了,微笑着对留宇衣说:“很痛吧。”

      留宇衣眨眨眼睛。

      密雷优转头对玛丽说:“妈妈,路易醒了。”

      玛丽过去了,眼中的儿子正注视着自己。留宇衣安静的表情让人觉得可怜巴巴地、很寂寞的样子。玛丽心痛了,走过去,抚摸着儿子的头问:“痛么?”

      此时的留宇衣面对着一位陌生人——他很紧张。这个陌生人是位女性——他非常紧张。这个陌生人直接摸上了他的头,还弯下腰来对自己说话——他非常非常紧张。留宇衣不能动,任由她摸,摸得几下,就被吓懵了。他急忙对自己说这个是“母亲”,随即想面对母亲应该怎么反应?

      玛丽再次问他:“路易,痛么?”

      留宇衣那可怜的神色转成了胆怯,他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佐世古感觉到了,突然想笑。玛丽看着儿子没有反应,急忙改口用英文问:“难受么?”

      密雷优急忙说,路易能说法语。

      “你不舒服么?怎么不说话?”玛丽问。

      留宇衣镇定下来了,想要说话,无奈说不出来。他动动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头,发现少了父亲。

      他开始到处找父亲,父亲在那边角落上,他找到了,放松下来。父子两对视稍顷,留宇衣的神色沉稳了很多。佐世古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于是知道,留宇衣是一定不会跟玛丽走的。

      留宇衣忽略了自己也忽略了密雷优,只顾同正嗣看,这让玛丽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受。泷田正嗣走过来说:“你上学时间跑去学校外面做什么?”

      玛丽和密雷优都听不懂,玛丽很生气,认为泷田正嗣是在排斥自己。

      留宇衣试着说话,发出声音以后,他用很轻很轻地声音说:“将朋友带回来。”

      “你之后半年都别想动了。”

      留宇衣想去父亲调职的事,马上慌张起来。泷田正嗣接着说:“过去那边不要给我偷懒,自己的事自己打理。”

      留宇衣微微点点头。

      “留宇衣,这个人,是你妈妈。”泷田正嗣埋头看向玛丽。玛丽讨厌泷田正嗣看自己的眼神,皱着眉头回了他一眼。玛丽转头过来,宠溺地看着留宇衣说:“孩子,你会说法文?”

      留宇衣点点头。

      玛丽一阵欣喜!就好像自己养的宠物耗子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般。她再问:“你哪里不舒服么?”

      留宇衣想要挪动身子,全身上下一阵剧痛,他一下子哼了出来,眉毛深深皱在一起。所有人都被吓住了,玛丽着急道:“不要动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佐世古和密雷优对看一眼,都皱起了眉头——两人同时担心起留宇衣的前途来。佐世古松开留宇衣的手,留宇衣发觉了,看向他;两人随即对视了下,佐世古笑了,轻声说,我明天再过来。

      “我送骏出去!”密雷优也跟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泷田正嗣和玛丽。池田教练看着病房里的人,不作声,也没有表情。德里斯先生走上前同他握手,随后用英文询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留宇衣的教练。”

      德里斯先生握着池田的手立刻猛烈地上下摇晃起来,他高兴地说:“感谢您对留宇衣的指导。”

      池田心想,这个继父可比生父有样子多了。德里斯先生询问了些有关留宇衣的事,池田告诉他,留宇衣非常优秀,也非常认真,就是太死心眼,背上了很多不必要的心思。

      “和他妈妈一样。”德里斯笑道。

      池田也笑了。

      病房里的气氛非常尴尬,留宇衣看看母亲,再看看父亲。他觉得他们两人都有话要说,或者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玛丽还抚摸着自己的头,一下一下地,自己已经很习惯了,这个动作在他记忆里就没有人做过;此刻,第一次被如此对待的留宇衣突然发现,如果对方是妈妈的话,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好。手下的儿子安静了,玛丽感觉得到;他心痛地看着儿子,低声说:“是妈妈不好,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尽到母亲的责任。你能原谅妈妈么?”

      留宇衣觉得这里面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也没觉得自己因此失去了什么。沉静的留宇衣让玛丽不知所措,她又哭了,将手扶上儿子的脸。留宇衣有些触动,感觉着脸上手的温度,他开始害羞。他朝爸爸望去,父亲正像平常那样看着自己。完全没有变陌生的父亲和如此在乎自己的母亲,留宇衣第一次理解了所谓地“家庭”的含义。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小时候大人见到他时都会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了——或许有母亲的生活真的不一样。

      玛丽一直问这问那,正嗣则一如既往地不吭声;留宇衣是不爱说话的人,整个病房里于是只有玛丽一个人的声音。很快,玛丽能说的都说完了,她再想找些说的,抬头看到眼前父子两几乎一样的沉默表情,一紧张,也就再说不出来什么。她急忙想平时自己同密雷优都说什么?她搜索着记忆,发现那些话题根本无法对留宇衣说。眼前的儿子是个陌生人,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密雷优回来了,将父亲先打发回宾馆,他进了病房;密雷优阳光灿烂地对留宇衣叫道:“黄色雨衣!”

      留宇衣一怒,想要坐起来;坐不起来,只好用眼睛杀人。玛丽此刻觉得儿子就是神,这样尴尬的局面让他一句话就轻松起来。她擦了眼泪笑着对密雷优说:“路易是你哥哥。”

      这样的话令泷田正嗣相当反感,他认为密雷优跟留宇衣没有关系——打网球的人都最好不要有关系,眼前这个人不但打网球而且打得好并且还是玛丽的没有血缘的儿子,这样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好。

      留宇衣脸红了,他想到“弟弟”这个词,他发不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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