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征战（上） ...
-
赤红的夕阳半没入地平线，将整片天空全部浸染成了血一般触目心颤的颜色。温和的晚风徐徐袭来，将风中蔓延着的浓烈的血腥气息逐渐冲淡散去。金色的余晖将天边镀上了一层耀目的边幅，映照着地上遍布山丘的残骸，与满目疮痍的血痕一同形成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楼轩一脸漠然地望着血色的天空，渐渐隐入地底的太阳周身的红光愈发黯淡模糊起来，但流连于天际的耀目金色却不减反增。耳畔间熙熙攘攘地传来周围的妖怪们的各种吵杂的声音，来来往往的妖怪从面前踱步或是奔跑而过的匆忙身影也并未令楼轩分出一点注意。近几个月来的征战，令他早已习惯如此反复的情景。
今次之战意外所对上的水妖，他们能够随意隐藏入水的能力相当棘手且不容小窥。一般的妖怪想要对水妖造成伤害，便是一件颇为令人头疼的事情。但水妖一族的限制性很强，在陆地上完全无法现行的他们绝对不会去刻意进行对领土的争执。不过如果有其他族群贸然进入他们的领地范围，便会不由分说地立刻展开致命的袭击——正如这次一般。
由于有些迫切地想要追击前方所剩无几的敌人，加上行程过于匆忙，令犬大将并没有留意这块不大的湖泊是归属于水妖的领地。况且他们只是在渡湖罢了，并没有多做停留。即使如此，也被生性暴躁的水妖们认定为他们试图侵犯自己的领地。待到先头的队伍走到了湖中心之后，水妖便由此展开了攻击。
及早的退出湖泊使西国并没有遭受到什么严重的损害，但是在水中的水妖所能够造成的破坏力十分可观。楼轩走到岸边，垂头望着清澈的湖泊，尚未散去的暗红色也足以令他感受到并没有亲眼目睹的水妖所造成的伤害之强。由于西国的妖怪们已经撤离而化为平静的湖面下，便隐藏着这种难以敌对的敌人——想到这里，楼轩便再次意识到他的不足之处。如果是面对着具有远程攻击能力的妖怪的情况下，以他目前的能力，尚且无法做到快速地解决对方。
水妖其实是具有形体的妖怪，只是他们的样貌和水近乎是一模一样的。在战斗中，他们所占据的是绝对的有利。况且在水浪翻腾汹涌的情况下，光是应对水妖突然蹿出水面的袭击就十分艰难了，想要分辨出水妖究竟隐藏在何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肉搏的对敌水妖可以不作任何考虑的放弃，在水中进行打斗原本就很难掌控力道的强弱，所付出的力气更是平时在陆地的几倍。更何况水妖是长期生活在水中的妖怪，对于水流之类的借力相当精通，比起一般在陆上的妖怪自然要敏锐许多。自己所擅长的幻术对于这种无法摸索到形体方位的敌人很难起到什么作用，况且水妖一般是成群行动的妖怪，幻术想要生效的难度就更大了些。
他需要有新的招数……足够分辨出隐藏的群体的能力。毕竟像水妖这种很难捕捉形体，以及妖气几乎感受不到的妖怪，单单依靠着妖力的感知与嗅觉，是做不到察觉他们的存在的。杀生丸的毒是由妖力衍生，通过平时的攻击进行输出的。狐妖擅长幻术，也就是说，他今后能够做到的招数，大部分可能都会从幻术上衍生而来。如果从这么角度思索下去的话……
*********
“喂——楼轩，这边！”
过于响亮的嗓音在一片熙攘的吵杂声中依旧相当突出，使得原本有些恍惚的楼轩回过了心神。仍然在一旁站立着的楼轩下意识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出意料，映入视线的果然便是平日里那个并不畏他的小妖。被这一声打断了原本的思绪，楼轩有些不满地向对方蹙了蹙眉，但面对着小妖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楼轩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只得缓然抬步走向了他。
“你刚才在做什么啊，一副在发呆的样子。”小妖显然并不在意楼轩的冷淡，有些关切地抬头看向迎面走来比他略高几分的楼轩，颇为好奇地问道，相当热络的待人方式也完全不同于楼轩平日里的表面温和实际疏远。“真少见啊，明明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脸漠然的表情……该不会是在刚刚的战斗中受伤了吧？没关系吗？”
“我一直跟在大将的不远处，水妖所袭击的是先头部队，所以位列后方的人并没有负伤，多谢关心。”对于对方过于自顾自的想法，楼轩不由得感到有些无奈，但依旧十分平静地回应道。话语相当的平淡，却又不显得过于冷漠的态度也并不令小妖心生不满。“只不过是在想着如何能够将幻术再衍生出一种更为简捷的方法而已，一时有些出神。”
“原来如此……我记起来了，楼轩是狐妖嘛！”小妖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哈哈地干笑了两声，刻意拖出的长音夹杂着一丝讶异，随即大力地抬手拍了一下额头，有些玩笑意味地感叹道：“啊——真是抱歉啊！因为楼轩经常会跟杀生丸殿下大打出手，弄得我都快要忘记楼轩原本是狐妖的事情了。毕竟狐妖是不会跟以力量见长的犬妖肉搏的嘛，而且杀生丸殿下也是很强的哦，这样还能够和杀生丸殿下打成平手，楼轩果然很厉害啊。”
“……赞谬。”楼轩平静地回答道，目光轻瞥过小妖灿烂的笑容，随即又移开了视线。果然是这种口头上道歉、但显然是一点都没有歉意的话语。不过以往的楼轩对于小妖这种略显大条的性格也不甚在意，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莫名地对小妖的这番言辞感到有些不快。
在西国也已经生活了半年有余了，从第五个月时初次踏上妖界的战场、经历过第一次的杀敌，直到如今。楼轩自认，他最近的成长离不开的无非有三——其一，犬大将对他的悉心指点；其二，凌月仙姬的种种调笑和点拨；以及其三，和杀生丸从未间歇过的比试。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将他和杀生丸相提并论的时候，不过几句便会提及他和杀生丸之间从未间断过的意气争斗。而每被提及于此，一向独行的楼轩总会诡异地产生出一抹不悦。因为这种比较总会令楼轩产生一种“明明生为狐妖，居然还会不自量力地去和犬妖比搏击”的错觉——虽然他很清楚这种感受大部分都是由于自己的多虑。
不仅如此，楼轩也为自己的过于芥蒂而心生怒意。他并不是那种对于实力过份执着、耿耿于怀的家伙，只是在面对杀生丸的时候……莫名地就会有着绝对不想输给对方的想法罢了。并且每每在对上杀生丸之时，无论他一开始有着怎样的打算，到最后都难免会被对方激怒，演变成赤膊上阵的战斗。
所以他们之间，其实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单纯一点的斗殴罢了。因为楼轩很清楚地知道，他绝对没有让杀生丸落败到一塌糊涂的想法，但是自己也是绝不想输。对方所持的也应该是和他相同的念头，所以到了最后才会变成双方互相之间的发泄。
*********
至于究竟在发泄什么，楼轩也不知道。不过长此一来，他们两个人倒是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每次见面都十分剑拔弩张的情况。杀生丸针对于他的讽刺的话语减少了许多，而楼轩本身也不是热衷于挑衅的家伙，更是鲜少会允许自己说出无礼的言辞。虽然依旧少言寡语，但是两人之间却莫名地多出了些许浅薄和谐。但是在其他人看来……他们二人依旧是那种见面迟早就会打起来的对头。
身旁的这个妖怪，是近来在一次战场上，被楼轩的临时起意从而救下的家伙。这绝对是他的一次无心之举，上过战场的楼轩在经历过最初的对阵杀敌后，更是多出了几分决绝。况且他并没有所谓的同伴意识，因此在西国的妖怪在他面前濒临死境死之时，也从未出手救人。原本只不过是顺手而已，楼轩却并没有想到这个妖怪倒是因为这个机遇，越发和他联系颇多。
即使他一开始表现出了相当的排斥，但是对方也是一副浑然不介意的态度，依旧相当热络地和他打着招呼，完全无视了楼轩的冷漠。一来二去，长此以往，楼轩也觉得自己不好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逐渐也和小妖熟悉了些许——虽然楼轩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询问过小妖的名字，不过楼轩也完全不打算询问就是了。对他而言，相报姓名的人就是认同之人。对于一个小妖的名字，他并没有什么兴趣。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楼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小妖不解地眨了眨眼，向他投以了关切的目光。“该不会是在生气吧？……哎！？难道是我刚刚说错了什么吗？！”楼轩比起平时还要疏离的态度使他愈发睁大的双眼里满是惊恐的情绪，小妖颇为苦恼地大力的抓了抓自己的一头乱发，扯了扯嘴角说道：“抱歉啊，如果我刚才说了什么让你不快的话……我只是真的觉得楼轩很厉害啦。”
“……我并没有生气。”小妖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的犹豫表情让楼轩心下有些无奈，纵使有些不情愿，也只得开口解释了一番。“只是在想水妖的事情，一时有些出神罢了。”
“这样啊……确实，刚才被水妖那么一弄的话，估计至少要休整到明天吧。”小妖显然和楼轩并不是同一种思维方式，以为楼轩只是在想水妖阻碍了行程。忽然间染上的困意令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小妖有些倦怠地揉了揉眼，低声对楼轩抱怨道：“原来紧绷的精神一放松下来就会觉得特别累，真讨厌啊……水妖那些家伙也实在是太过份了，听说每次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开始……啊啊，本来这次的征战都快要结束了，结果现在又……真是一群麻烦的家伙啊！”
“确实很棘手。”楼轩淡声道，平静的声音里却并没有像小妖的那般恼怒。对于西国，他确实在近年的驻留中多多少少地心生出些许维护意识；但是对方仅仅只是不值一提的水妖罢了……楼轩并不认为这种具有极大的种族限制的妖怪能够有所作为，也犯不上他为此动怒些什么。
忽然，周围逐渐安静下来的动静令楼轩下意识地回过思绪。感受到了打在身上的熟悉视线，楼轩抬眸向不远处望去，果不其然，随即入目的便是杀生丸标志性的一袭白服。
随着杀生丸缓然向他走来的步伐渐进，周围的妖怪也愈发地缄默起来，到了最后，原本的过份喧嚣甚至化为了一片静谧。众人不约而同地全数低下了头，各自专心致志地干起了自己的活儿。倒不是因为在聊着些什么不合适的话题，而是因为杀生丸出现的那种威压，总是令人下意识地不再多言。
“什么事？”楼轩倒是完全无视了杀生丸刻意散出的妖力，十分镇定自若地轻声问道。如果是杀生丸主动前来找他的话，那么无非只有两件事——跟他比试，亦或是犬大将找他有事相商。如果不是这两者的话，那才会令他感到意外。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小妖忽然一颤，楼轩莫名地回头一瞥后，察觉到了杀生丸方才似乎是在刻意针对于这个小妖，而散发出了强大的妖力。似乎感受到了杀生丸显然希望他离开的压抑感，小妖只得面带犹色地退后了几步，自觉地去找事情做。这个举动无疑让两人之间再也没有旁人的干扰，其余人也并不敢在杀生丸的面前对他们二人表现出过多的注意。
“父亲找你。”杀生丸冷冷道，灿金色的眸在小妖离开后便直接对上了楼轩幽深的黑，其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清冽的声线里毫无波澜可言。言罢，也不管楼轩余下的动作，杀生丸直接漠然地转身而去，倨傲地步向着犬大将所在的地点。
望着杀生丸离去的背影，楼轩微眯起了眸，也并不多言，随即便跟上了杀生丸的脚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征战（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