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胤禛2——蘼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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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好以后，胤禛接到了赐婚的圣旨，然后，分府、大婚。
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他，默默无语。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一是没有精力，也怕自己在经常相处的房里人面前漏了端倪，便以病重为由，将侧福晋、格格等都拘在各自房里，让她们每日里为自己念经祈福。
病好后，他急着弄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好侧福晋有喜，他干脆大肆赏赐了一番，以让侧福晋休养为名，所有琐事暂交给自己的心腹处理，继续把这些女人拘在院里祈福。
分府、大婚，千头万绪，纵使他重活一世，但一是病去如抽丝，二是忙着建立自己的势力，与刚刚新婚的嫡福晋磨合，也一直没有在意过侧福晋、格格们。
直到现在，搂着软软、热热、小小的一团，他才有实感。自己的长子——弘晖，康熙三十六年出生、四十三年就去了的长子，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所出，现在却变成了自己的年侧福晋——年遐龄的长女、前世的敦肃皇贵妃的长姐——所出。
子嗣，是他心上的一根刺。自己序齿的兄弟就二十四个，民间隐隐流传什么“九王争位”，实际上，皇父有争位能力的儿子，哪只九个？只不过，被兄长们的光辉掩盖住、被皇父一开始就打压住了罢了。而自己呢，加上老来子弘瞻，也不过十个儿子，自己薨时，弘瞻不过两岁，也不知能不能长成，成年的儿子一共也就三个，弘时，被自己出继除籍，年二十四就去了。
暮年，在弘历、弘昼之间犹疑，不是不伤心的，若果自己能有皇父一样的子孙福，哪怕是被他们争斗所累，也好过这样不得不二选一吧。自己只能在两个儿子中选一个更优秀的。他能怎么办？难道禅位兄弟，或从一众弘字辈中挑选？前宋太祖、太宗兄弟如何？赵光义登基，赵匡胤子孙又如何？若是真是禅让与人，且不说弘历、弘昼他们的下场，自己推行的摊丁入亩、耗羡归公、改土归流、军机议事等等怕也是会被新帝彻底废弃了吧。自己只能日日夜夜心如火焚、只能破釜沉舟，根本不敢去想万一这两个都不适合……只能更周详、小心地筹谋，放下明线、暗线，保传位之时，不会发生动荡。
他心里微微一动，今生除了嫡福晋、年侧福晋以外，其他妾侍倒没有什么变化，当年的齐妃李氏仍然是一入府就是他的侧福晋，或许，自己的第二子也快来了？
“爷，爷，爷？”轻柔的女声，还带着一点小女孩子的娇憨与别扭。
他抬起头，看见一张年轻的娇颜，佟佳氏与自己的佟额娘长的极相似，甜美明丽，年岁尚轻，言谈举止间，还有小女孩子的娇憨与天真，一如此时，虽脸上满是笑容，但自己岂会看不出她的不高兴与一丝委屈、不满。真是，和佟额娘长袖善舞比，差远了。
“恭喜爷得了个小阿哥！”四福晋佟佳氏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似乎真为夫君有了子嗣而开怀，如果忽略她刚刚偷偷嘟着的小嘴的话。
“呵呵，”他淡然一笑，把小婴儿交给嬷嬷们。连上前世，自己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和一个小女孩计较不成。
“爷一直看着小阿哥笑得开心，妾身还从没看见爷这么开心过呢……”话里的酸气与别扭已经掩饰不住了，也是，她毕竟也才十来岁。
拍拍她的手，语气很是温和，“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早点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侧福晋和嬷嬷们处理吧。”
“爷？”声音有一瞬的提高，然后，赶紧又低了下去，“妾身知道了，多谢爷的挂心。爷也早点去休息吧。”含羞带怯的一个眼波，小脸微红，当是娇羞可爱，“妾身会让福嬷嬷帮助着李侧福晋处理得妥妥贴贴的。”
他很无语，在心里叹口气，拍拍她的肩，把她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手里暖了暖，才说，“手这么冰，还是多穿点，小心着了凉。”
转头对耿嬷嬷说，“让小厨房给福晋烧碗姜汤，多加点糖，把姜丝挑出来，滤两道，再送到福晋房里。”
回头对四福晋，“喝了姜汤，早点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去宫里请安。”
在四福晋乖乖点头之后，他才转身走了。心里在叹气，这哪是娶了个福晋，简直是养了个小女儿，当年的四福晋可没让自己操过这些心。
夜色深沉，树影摇曳，举头四顾，一弯眉月，疏疏冷冷地看着大地。乌拉那拉氏，他静静回想，这个嫡福晋、元配嫡后，面目都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她一直冷冷淡淡，似乎万事不入心，自从命年皇贵妃祔葬泰陵、命以亲王礼安葬福惠后，她对着自己，更从冷淡变成了冷漠，甚至若非必要，连话也不会和自己说。
可是，年少时，她明明是个沉静端方的女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是了，是弘晖去了的时候。那是一生当中，唯一一次看到她仪态全无、歇斯底里的样子。什么教养都没有了，什么规矩都没有了，就那么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凄厉地叫嚷着让自己动用粘杆处去调查弘晖的死因，尖尖的指甲穿透衣服，折断在自己的肩肉里，满手的鲜血，她却毫无所觉。自己极其震怒。一方面，自己明明极为小心，从来没在府里漏出一丝端倪，她如何知道粘杆处的事情？另一方面，粘杆处建立极为不易，况康熙四十二年拘禁索额图、对太子不满以后，皇父更是盯紧各皇子的一言一行，自己早令粘杆处蛰伏待机，除非性命攸关，否则不能行动，若是因这个在皇父面前漏了底，他都不敢去想自己的下场。所以，自己在挣了半天也挣不开她的手的时候，忍无可忍全力给了她一巴掌，她被打得跌在地上，披头散发，目光空洞，面如死灰。自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把当时在场的奴才们都处置了，包括她的奶嬷嬷和心腹侍女……她大病了一场，等再出现，就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似乎已经远离万事之外。
呵呵，不由一丝苦笑，若是你能熬过朕，怕是，薨了，也不会进泰陵、与朕同眠的吧。可惜，你终是先去了，朕一代帝皇，怎能让世人诟病帝后失和？所以，你只能和年妃一起，祔葬泰陵，与朕生不同寝、死却同穴了。
今生，我们不用结发为夫妻，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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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他让把小阿哥抱过来的时候，被告知小阿哥在年侧福晋那，他想到自侧福晋生产以后，还没有去看过她，对于长子生母，这份体面还是要给的，更何况她也是年遐龄之女、前世的年皇贵妃的长姐。
待见到满目慈爱地逗着小阿哥的年侧福晋，他更无奈于这个世界的似是而非，当年的年妃也是这样极为满足地逗着刚刚出生的福宜、福惠、福沛，最终却是……。这个年侧福晋和自己的年皇贵妃长相、行事做派都极为相似，年纪也和她妹妹当年嫁给自己时差不多，大概是身为长女，又是嫡女，比起当时年皇贵妃的娇憨活泼，多了一丝宽和、安详。
略说了几句，逗了逗小阿哥，他嘱咐嬷嬷们好生照料侧福晋和小阿哥，就离开了。
站在府里最高处，微风过，残红雪白打着转飘落到池塘里，当得落英缤纷了。这个府邸，地点和前世一模一样，连格局也差不多，只是更加富丽堂皇，这个位置，是年妃当年最喜欢拉自己来的地方，却是，徒留惆怅罢了。
隐隐地，传来侍女们的笑声，大概是哪个妻妾带侍女采摘花瓣，准备自己做面脂吧，年妃刚入府时，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从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天真少女，到温柔解意的窈窕佳人，到流尽了眼泪的伤心母亲，她的一颦一笑都似乎未曾远离……
她的入府，确实令自己极为欣喜。四十七年，废太子，四十八年，皇父把她指给自己，汉军镶黄旗，湖北巡抚、后加太傅、一等公年遐龄之女，当时，除了满洲正黄旗的乌拉那拉氏以外，自己的侧福晋和格格，出身都不显，知府李文烨之女的汉女李氏，满洲镶黄旗的纽祜禄氏，管领耿德金之女的耿氏，这既是一个机会，也是一次考验，看自己能否争取到汉军旗、汉人的支持，看自己能不能驯化那些虽势微、却人数众多、游离于储位争夺之外的汉臣，看自己是否会蒙了心智，眼睛里只有储位，却忘了储君登基是要御天下、同化满汉、立大清万事基业！
她的到来，是皇父支持自己迈向帝位的第一个暗示，自己待她自然与其他女人不同。渐渐地，她的宜喜宜嗔，她的才识风情，她的活泼娇憨，她的机敏聪慧，让自己在与允祉、阿其那、塞思黑、允俄，以及那些暗处活动、未露端倪的弟弟们的争斗中，难得能有个欢愉之地。她的父兄，对自己取得至尊之位更是助益良多，自己待她越发地与众妻妾不同。及至，在她薨后，祔葬泰陵，及至，以亲王礼下葬福惠。若不是后来年氏一族嚣张跋扈，成了众矢之的，自己，也是会一直给这个家族荣耀的吧……
只是，今生，朕与你，怕是无缘了吧……
隐隐间，侍女们清脆的歌声传了过来，“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唐- 冯延巳- 《长命女》）
他终于以手覆面，呵呵，“岁岁常相见”……
纵使神伤，轻轻的通报声还是惊动了他，“爷，舅老爷来了，在前厅等着呢，您看……”
隆科多，他怎么来了？想起隆科多上次说的，先和郭络罗氏牵上线，过几年，等安亲王家的小格格指婚的时候，争取和安亲王联姻的谋算，他就极不舒服。那个安亲王家的小格格，不是前世的八福晋郭络罗氏是谁？那个敢当面骂身为帝皇的自己的悍妇！他本就神思恍惚，一想隆科多所言更是心烦意乱，但又不能不见，且不说自己现在还得指着佟家，端看现在的福晋还是隆科多的嫡亲侄女儿，他也不能闭门不见。只能强打精神，去应付这位前世助自己登基的左膀右臂之一。
隆科多倒真是因为公务来找他的，虽然，也不完全能算做公事。
康熙二十九年，帝皇御驾亲征噶尔丹。康熙三十一年，招科尔沁亲王入京，使诱噶尔丹。康熙三十二年二月，策旺阿拉布坦遣使入贡，报告使臣马迪被害及噶尔丹密事。帝皇震怒，一边密令各边境军队加紧训练；一边命兵部、户部筹集粮草、辎重。虽然群臣都知道，帝皇肯定不会放过噶尔丹，养虎遗患，但也都没太着急，毕竟，大军出征，粮草、军械、被服、马匹、医药……从来不是一年半载能解决的事。
隆科多很焦急，在客厅里坐立不安，不时看向门口，见胤禛进来，舒了口气，很高兴地迎了上去。胤禛看他那样子，寒暄过后，把人都打发走了。
隆科多马上就说，“今儿个得了消息，说皇上有意让大阿哥任出征噶尔丹的主帅！四阿哥，您看……”
允褆，怎么会？当年明明是皇父御驾亲征的啊。“消息可确切?”
“昨儿个，皇上亲口跟大阿哥说的，说是一定会好好考虑考虑他出征的请求！”
“那不是还没准信儿？”
“四阿哥！您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若没个大概，皇上岂会应承？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大阿哥勇武善战、兵法谋略更是精通，颇具太祖遗风，就连那些酸儒汉臣，都玩笑说他是满人的子龙、公谨，等他得胜归来，那，可真真是……”
满朝称颂？哼，他冷笑，那阿其那当年不是群臣举荐、满朝称颂？结果呢？
不过，前世，允褆倒确实是因为在三十五、三十六年征噶尔丹中征战杀伐，三十七年得封直郡王的。与他同时晋封的，还有老三允祉。自己、五、七、八得封贝勒。
“别慌神，大军开拔，怎么还有些日子，你现在急成这样做什么？别说还没有确定下来，就是定下来，又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非盯着主将位子?咱们又没有可以举荐的人，着急的人有得是，你急什么？”
隆科多闻言也定了定心神，看上去没那么焦急了，心里暗叹，四阿哥现在真是沉稳干练，小小年纪，就有这份气度，真真是龙子凤孙，威仪天成，自己这一把年纪了，都还没有他沉得住气、看得精准、看得长远，说不定，自家这次真的能凭从龙之功再上一层呢……
胤禛心里倒没他想得那么平静，可以举荐的人，倒不是没有，年羹尧，倒是员猛将，可是……
隆科多看他沉吟，想着他大婚前后的变化，暗道，果然成家、立业，是有道理的。转而，想起自己刚刚来时，四福晋高高兴兴来见他，听他说是找四阿哥有事，改天再来看她，那噘着小嘴、气哼哼地说不理叔父了、跺着步子出去的侄女儿，只能汗颜，自家那个，多久才能长大啊。倒不是说她天真懵懂、不谙世事，自家这个小姑奶奶，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出嫁前，自家兄弟豁出去，把偌大一座府邸、名下所有的庄子都拿给她练手，小姑奶奶处理得极是利落，虽然有时候急躁了点，她玛嬷、额娘一提点，也能马上改进，可把她玛嬷、额娘高兴得眉开眼笑。可自幼被老母亲娇宠太过，任性得不得了。自己兄弟几个都和老母亲说过，老母亲脸一寒，兄弟几个就不敢说话了。当年妹妹十来岁就进了宫，一年也见不上几次，对这个长得极似妹妹的小孙女儿，那是有求必应，小祖宗嘴又甜，把她玛嬷哄得开心的不得了，自家福晋也说妯娌抱怨过没法管教这个小姑奶奶。就不知道，这位爷，可能喜欢上这份活泼、烂漫……
想想那位已经育有子嗣的侧福晋，听说是极贤良淑德的女子，万一……他想想，就说，“四阿哥，您看，上次和您说的郭络罗家……”
胤禛回过神，恹恹地道，“那个，回头再说吧……”
送走隆科多，想起前世郭络罗氏一族，他越发心烦。
哼，郭络罗家，允祺、塞思黑！那塞思黑是从来明目张胆地和自己对着干，允祺，哼，若不是皇父一直压制，从来没有给过允祺机会，他怕是不会比阿其那、塞思黑安分吧，也是因着他的隐忍，自己没法把郭络罗氏一族处置殆尽，还一直到他薨逝都让他待在亲王爵位上。
哼，这一世，朕怎么能容你们继续逍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胤禛2——蘼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