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夭*

23、去民间罢

　　众人正说着话，却见云相来了，连忙避走，生怕惹火上身。
　　不料云相今日却没语出讥讽，只淡声问道：“听说薛太傅近日收了个义子？”
　　无双知道他问的是公孙蝶，却只当不知：“此事云相当去问薛太傅。”
　　薛太傅自然是不上朝的，他现在忙得很，大的要教，小的也要教。
　　云相冷笑：“听说那人是燕王府出去的，臣还以为燕王殿下会知道几分内情。”
　　无双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传言可谓啊云相。以云相之能，自是知道那人是那个府出去的，又何须为难本王？”那人明明是嘉义公主府出去的，以云相的心智，早该猜出那人与云生有些关系。
　　云相见问不到什么，冷哼一声，“燕王殿下与她情谊深厚，又何必从中作梗？”“她”自然是指嘉义公主燕云生，云相自以为自己是云生的好姻缘，恼恨无双弄出个公孙蝶横在中间。
　　无双闻言却是笑了，“这倒是让本王惶恐了，本王何德何能，能作梗那件事，那件事均看她的意思，云相尚需努力！”那事说的自然是云生的婚事，只是现在有这么多官员围着，不能明言。
　　周围离得不远的官员尚能听到二人的对话，都不禁感慨，燕王与云相越发高深了，如今连说话都打上隐语，让人听不懂了。
　　事实上，薛太傅并未收公孙蝶做义子，至少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打算，倒是对上了几天课的顾秀雅赞不绝口，可见顾秀雅资质的确不错。至于京城里沸沸扬扬的关于太傅义子的传闻，自然不是薛太傅传出去的，也不是嘉义公主府传出去的，有多少是燕王君的手笔，有多少是李晏的手笔，无双也不甚清楚。

　　天子还没到，百官们自然要聊聊天打发时间。有人说起大理寺近来复审了几起陈年悬案，两位少卿手法高明，不费气力就破了案。有人说起刑部近来似乎抓了个神秘人，也不知牵扯到哪件案子，竟让刑部侍郎赵瑟整日都忧心忡忡。跟着便有人感到惊奇，说那赵瑟是个心狠手辣的，就没有到他手上还不开口的犯人，连他都忧心忡忡，可见神秘人的厉害。还有人说起薛太傅新收的义子，有说是地方上的望族子弟，有说是哪个已经没落的士族子弟，也有说是薛太傅的亲子，等等。
　　窃窃私语间，赵瑟才一脸沉色地赶到，就连跟在他身后的景泰兰也没了往日的笑脸，难得的板着脸。
　　赵瑟快步走到无双跟前行了礼，低声道：“若殿下有闲，臣恳请殿下下朝后往刑部走一趟。”无双这些年已经很少管刑部的事了，赵瑟虽定期汇报事务，但小案子大多都不上报了，今日来请无双出马，看来新案子果真棘手。
　　无双思索了一下，想到了府里那个小魔头，有些无奈地蹙了蹙眉，才道：“若无大事，本王下朝后就随你走一趟。”
　　赵瑟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又是一礼，连忙回自己的位置站好，因为天子到了。

　　当今天子，瑞帝陛下先朝胞妹无双的位置看了一眼，见无双来了，心情大好，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和声和气地让众臣平身。有善于观色的瞧见这一幕，自然又是叹一句燕王圣宠依旧，可惜燕王喜好特别，府里却又有了燕王君，实在不好讨好。
　　自宁王死后，天子与燕王大力清理宁王余孽，就连云相也肃清了好几次，虽还有宁王余孽藏着，却是丝毫不敢出头的，所以如今朝堂上的氛围倒是有几分和谐的。朝堂安稳，三师和云大学士皆已不上朝问政，百官们也没了可以看脸色的人，平日里议政时倒能各抒己见，因畏着天子新任的三把火，于皇家之事上大多顺着天子的意思，不敢违逆。
　　不过，清流似乎势头有些过了。
　　今日朝上议的事不多，先是两位大理寺少卿汇报了近些日子破了的案子，得了天子几句赞赏。百官们也跟着称赞几句，原因无他，这两位少卿可是燕王和云相同时看中的人，前途不可限量，而且这大理寺还是去岁燕王新增设的部门，如今才起步，做什么事都是值得夸一夸的，就连清流的官员也不吝啬赞美之语，什么公正廉明，什么断案如神，什么为百姓伸冤等等。
　　燕瑞满意地点点头，嘱咐两位年轻的少卿几句，可跟着却似无意地叹道：“京城之中竟也有如此多的悬案，地方官员良莠不齐，想必悬案更多，冤假错案可能也少不了，真让朕难以心安啊！”
　　无双顿了顿，问邵峰道：“这一年来，大理寺共审理了多少案件？”
　　邵峰愣了一下，立即回道：“除了刑部移交的十三起，地方上提交的八起，尚有二十六起，其中十九起陈年悬案，七起冤假错案，皆是京城的案子。”
　　无双不语。太少了！大燕幅员辽阔，每年不知发生多少案子，便是提交刑部的每年也不止上千起，大理寺虽然才起步，但一年多的时间只审理了四十七起，实在太少了！大多数案子是刑部和大理寺都可以审理的，若直接提交刑部，刑部自然得接手，若非实在忙不过来，也不会移交大理寺。若是如此，大理寺根本没有起到为刑部分担公务的目的。
　　吴唤笑道：“想来是大理寺新设，地方上还没有习惯。”
　　无双却又问：“新颁的《刑律》可送达到地方了？”
　　大理寺成立，《刑律》自然要稍作修改，这事是燕王亲自下的令，刑部负责的。
　　赵瑟连忙回道：“早在去年十月便送达至各地了。”
　　“《刑律》上已然注明了大理寺，地方上为何不参照执行？”看得出来，燕王有些不高兴了。
　　但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因为站在这金銮殿里的都是京官，总不能叫他们去地方上一一督促罢？况且他们对地方上恐怕也不太了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上头发怒，他们没法说出个结果来，最好闭嘴。
　　也只有云相敢嗤笑道：“燕王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他们若是知道这个，就到地方为官了，哪用在这里听你训斥！”
　　这明显说的是反话，外放为官或许在银钱上收益多些，但却不如京中升迁快，不是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么，每回科举新晋的士子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补京官的空子。当然，也有做了一辈子京官也没能升至四品的，但只要在京城，地方官员若想打听消息或者活络关系，少不得要贡献给这些地头蛇。总而言之，至少目前，大燕的官员还是拼着要做京官的。
　　一片寂静之中，云相又道：“燕王闲来无事不是爱行走民间么，不如再去私访一回，多查查地方上的冤案悬案，也好教百姓知道大理寺的威名。”
　　云相此言有些刻薄了，谁不知道燕王每次私访都不是去游山玩水的，那可都是为着大燕国去的。譬如前年的民间大选，听说那私盐的事儿就是燕王顺带着处理的，为国库充了不少银子。不过此时云相是巴不得燕王走得越远越好，最后把那个燕王君也带走，省得那夫妻俩找自己的不痛快。
　　无双还没开口，燕瑞先笑了：“云相言之有理，的确有必要去民间走动走动，宣扬宣扬大理寺，不过不是燕王去。这大理寺虽然是燕王提议增设的，却非燕王直接管辖，燕王去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两位少卿走一趟罢，反正京里的事务也不多，有刑部帮衬着，你们就放心地为百姓谋福祉罢。”
　　邵峰与吴唤连忙跪地道：“陛下英明！”
　　无双也道：“陛下此法甚好。”
　　众臣自然跟着附和几句赞同之语。
　　燕瑞满意地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朕给你们一道旨意，民间任何案件都可审理判决，若有重大案件，可直接在地方上审理行刑，也不限定时日，不必匆匆忙忙的，万事以百姓为先。不过你们必要公正廉明，以正大理寺之名！”
　　这是极大的权利了，按照律法，大理寺审理重大案件是要刑部复核的，如今两位少卿却是可以直接判决行刑，这简直是给了尚方宝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呀。
　　“臣等必不负陛下厚望！”邵峰与吴唤跪地谢恩。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虽然事出突然，众臣先前并没听到风声，但燕王与当今天子行事果断，说不定就是刚刚才定的主意，众臣惊讶过后便也算了。大理寺去民间查案也不算稀奇，以往刑部是有过先例的，燕王掌管刑部之后曾颁过一次令，的确赢得不少百姓的称赞，这于百姓来说或许是大事，但于朝堂来说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无须这些京官们太放在心上，待回去嘱咐地方上的关系多配合两位少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