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虚梦华录》南国南音

2、水月琉璃

　　忽闻一声震响，尧靳回头便见那筑音天池红光四射，华彩腾霄，紫气毫光，彻于天地。池内那块女娲石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是一素静安谧的冰雪女子枕月衾云，卧于池底，睡思昏沉。霎时天衣飞扬，满壁风动，他倚着天池，遥望那女子，竟似月云中见，相见情已深。

　　尧靳神思游走间，忽觉得天旋地转，醉意汹涌，还未捏个诀定住心智，他便一头栽进筑音天池。

　　斜月晶莹，幽辉半床，他顺着池壁缓缓下滑，水汽渐渐升腾，迷离成罩，罩住他和那冰雪女子。他不自已地抬手，孤光自照，肝胆俱冰雪，却正是情浓正炽，难以自拔。像是游走于此岸与彼岸之间，也许就要随着此岸的回溯之水归来，他却在下一刻被彼岸更为急剧的漩涡带走。

　　世界光如水月，身心皎若琉璃。但见冰消涧底，不知春上发枝。当镜花水月缘尽空，华丽的情死只是假象。她自妖娆梦中，完全醒过来，是一回戏弄。

　　大概任何一个荒诞的故事都有一个荒诞的开头。

　　我曾以为我的人生，经万年石封，千里雪飘，仍旧如少女的额头一般皎洁饱满，了无缺憾，并没有在那场混战中磕得头破血流。然终归是梦华无穷极，盈虚转相因。

　　“五调八音十二律即刻堕落红尘，受孽海无边之苦，永无翻悔！”

　　有如棒喝，我惊觉，犹在梦中，浑然不知：这是哪儿？像是有面镜子阻隔在昼夜之间，分开了两个世界。我在这个世界真实冗长地活着这么些年，在另一个世界里不过是做了个极短暂的梦罢了。

　　梦见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芙瑛泫然而来，叹息不止：“妹妹即日下凡，敬治薄酒一杯奉践。此后一别，不惟天南地北，望好好珍重。”

　　我还梦见了他，这么久过去，在那片浩瀚的黑暗中，我又想起了他，往事如鲜花开满原野。

　　他一双眸子沉静无波，语气一如佛祖：“不听、不看、不说、不闻、不问。”只此一句，竟酸涩至骨髓，我不禁潸然：生命的每一刹时间都是向永恒借来的片羽，才相信胸襟中的每一缕柔情都是无限天机所流泻的微光。

　　碾转至另一世，我以为会遗忘，但身体有自己的记忆，不由理智控制。就像我们把坛子埋进土里，以为没人会知道，但土地有自己的记忆。

　　有一种记忆，它像水一样在你不经意间流去了，但是，你却永远不能忘记，只因为流走时候带着漩涡，而你就在那漩涡中间，欲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