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再次相逢》平天烬

7、第 7 章

　　07.十年浮尘黄粱梦，何如长留，一杯竹叶醉芙蓉。

　　※…………………………※…………………………※…………………………※

　　程斐想着林非然有些虚浮的脚步，越想越担心，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有些人酒后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关键一般来这的人又都有些背景，即使做了什么大多也是不了了之，万一真出什么事，猴子还不吃了他啊。
　　他赶紧寻了个理由往洗手间跑，等半天没等到林非然急得团团转，都想打电话给猴子负荆请罪了。再回去包厢的时候发现林非然已经回去了，心头重石落了下来，不由地又恼怒起来。
　　“林小姐要不要换个位转个风水？”
　　“不用，刚去洗了脸，去了邪气，风水该回到我这里了。”
　　有些人听出她话语里的流行词汇，忍不住笑起来。
　　程斐重新坐下，招人过来添酒，林非然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不好意思啊，让大家久等了，敬大家一杯。”
　　直接一杯干了。
　　程斐瞪大眼，这女人疯了吗？她刚才喝酒虽然不算少，但还节制，一杯酒四五次才喝完，这会开始豪迈了，真的是喝醉了吧。
　　有人在唱歌，林非然回头看了一眼，顾云和一个男人在唱，两人唱得还行，就是那男人露骨的动不动搂抱的动作让她看了碍眼，这都是什么，知道的说他们这边都是高级研究员和政府官员，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嫖客和野货。
　　她搓着麻将，心思有些恍惚，明明这么热闹的场所，她心里却是静得可怕，刚才那个声音不停地在这寂静的空间内回荡，她使劲捏住了一张牌。
　　“林非然，你发什么呆呢？”
　　“果然是洗了脸手气变好了啊。”
　　她赶紧把手里的牌丢了出去，将精神集中在牌面上，才发现自己刚才浑浑噩噩地打牌，居然大杀四方了，被李全看到肯定要剥了她。她心里麻乱乱的，勉强着玩了几把，觉得差不多完成了任务，就叫顾云过来接替自己。
　　她去跟李全说一声，他正在跟一个男人低声谈话，看到她，跟对面的人解释了几句，才过来，林非然站的那个地方，头顶恰好有一盏灯洒下来，衬得她面色青白，眉头皱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在轻轻颤着，“怎么喝成这样？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现在还清醒，能自己回，再喝多就不行了，我这人酒品不好。”
　　“我还是叫人送你吧。”
　　“全哥，没帮上太多忙，不好意思。”她的表现是绝不能跟顾云他们比的，“我自己叫朋友过来接我。”
　　“好。自己小心点。”李全没再坚持，这姑娘若是不想让人送，她能编出一百条理由阻止，而且看她确实也还清醒，他便松了口。

　　林非然自己走出大厅，有人要送被她各种推搪，等走到楼下出了一身虚汗，她捏了手机出来，给肖芳打电话，“妞，在哪呢？”
　　肖芳那边声音嘈杂，乱乱的，她还以为她这会还在跑新闻，“老娘的腰闪了，在中心医院呢。”
　　“怎么会闪了腰？”
　　“娘的，人衰啊，不跟你多说了，医生在喊我了。”
　　她收起手机，起身朝大门走，程斐看到她，从身后拉她，本来只是想阻一阻她的步伐，也没用多大劲，结果林非然猛的一甩手，他就觉得一股力量要将他甩出去似的，他这人拧的慌，谁要他放手他偏要使出浑身劲拽着谁。
　　林非然松了身上的劲，程斐没收住劲，因为惯性作用，把她整个人都扯了过来，好死不死地对方的手肘撞在自己肋下，老命几乎给她撞掉了一半，他松开她，痛得直哆嗦，手扶着自己肋下，想发脾气，但硬要说她故意撞的好像又不是，明明是自己拉的，他心里那个憋屈，原本对她印象就不好，此刻更是想揍死这个女人。
　　“他娘的我好心想送你还没好报了，要不是因为你是阿远的朋友，老子理你。”
　　林非然在旁边一点愧疚都没有，问了一句，“送我？走，去中心医院。”
　　免费送上门的司机，不要白不要。
　　“去干啥？”
　　“放心，不是告你状。”
　　“老子怕你？要不要把陆晋叫去？”
　　“嗯，叫上吧。”
　　“……”

　　到了医院，林非然往急诊室走，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肖芳，她一身家居运动服，羽绒服披在肩上，旁边一个男人正递了一杯水给她，肖芳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历任男友都不是特别帅，但是眼前这个显然外形极其出色，特别是一双眼，深邃迷人，注视着谁的时候好似眼里只有那个人。
　　她叫了一声，“肖芳。”
　　“哎，你过来干啥？”
　　“我担心你。”她走过来，伸手自我介绍，“林非然，肖芳的好友。”
　　“付久明，芳芳的男友。”
　　芳芳……胃里酒精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争先涌出来，林非然朝肖芳挤眼，换得肖芳翻白眼，“你挤个鬼眼，嫉妒啊。”
　　“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扭到腰，看来……”这两人也弄得太激烈了吧，她不禁看向付久明，挺斯文一小伙子啊，怎么这么狂野。
　　“停止你猥琐的思想。我是觉得最近有点长胖了，就对着网上那个郑多燕的减肥操学着跳，结果有个动作要下腰，我就给扭住了。”
　　“……”跳减肥操能把腰给扭了，这也是个人才了。
　　这时候程斐带着陆晋两人走了过来，晚上急诊室里依旧来来往往很多人，大多人都精神萎靡的，精神好点有亲友一起的就像肖芳和林非然这样轻声聊几句，偶尔有护士急匆匆跑过来高声喊着人名，这样的环境中谁也不太注意身旁的人，可程斐那一身正式西装，再加上后面面色冷峻的男人，一路走过来还是招惹了一路视线，肖芳看到他俩，哀嚎，“我说，扭了个腰，你们叫了这么多人来围观是想做嘛？”
　　林非然原本以为她伤得很严重，叫上陆晋是想有个认识的人帮忙协调下医院里的关系方便点，这会看到肖芳生龙活虎的模样就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一个值班医生走出来，看到这边状况，走过来，“陆医生，你朋友？”
　　“嗯。”陆晋指了指肖芳，“没什么大事吧？”
　　“尾椎筋缠到骨头上了，推拿几次就好了，估摸着是因为坐着太久突然起来给抽到了，现在年轻人别总坐在办公桌前，还是要适当运动一下。”
　　“嗯，你看的我就放心了。”陆晋拍了拍对方肩膀，肖芳在旁边郁闷得要死，人家医生都没想到有人能跳减肥操跳成这样，只以为是坐太久的原因。
　　林非然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放松了一些，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付久明提出要送肖芳回家，一群人也准备打道回府，虽然是折腾了一会，可人没事就算了，林非然起身，不知道是不是起得急了，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K城二十年前还是个边陲小城，经济落后，治安混乱，那时候小城里有个流言，说是有一群人贩子专拐小孩子，抓去取了器官卖器官，传言言之凿凿，还佐以几个实例，那时候不是现在这样发达的信息时代，想去验证一个传言的真伪很难，大部分人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每家大人都来回恐吓自家娃不要跟着陌生人走，要玩也要在大人能看到的地方玩。
　　林非然小时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货，敢跟比自己大的男娃打架，结果被别人家家长追到家里告状，另外她还是个经典的吃货，为了买一包麦丽素，愿意走路半小时去买。
　　如果生在现代，她肯定就是那种用一根棒棒糖就能拐走的小loli，那时候盛年看到她跟着不认识的阿姨走了，一方面通知她哥林存是去叫大人，自己跟踪着，最后居然把小女孩又给骗了回来，谁想小女孩不仅不感谢他，还抱怨糖葫芦没了，不给买就坐在路边哭，一直哭到盛年用了存了好久的五毛钱买了根糖葫芦给她吃才不哭不闹了，多年之后提起这事，她还振振有词，你有证据那是人拐子吗？
　　虽然她自己不承认被拐了，但是林家大人都特别感谢盛年，从小到大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盛年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以后长大了，可得好好报答。
　　擦，就差没把她丢去盛家当童养媳了，给肖芳抱怨的时候肖芳就大笑说，“你这种又二又贪吃的货，送人也没人要啊，那时候口粮多紧张。”
　　林非然慢慢睁开眼，有些迷惘地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有一种自己不久于人世的错觉。
　　肖芳守在她的床边抹泪，陆晋穿着一件白大褂站在床尾看着她，程斐缩在角落在装小可怜。
　　“……这是发生了啥？”
　　陆晋走过来贴了贴她的额头，又伸手搭着她的脉搏数了一会才说，“林非然，喝到酒精中毒，你现在越来越出息了啊？”
　　酒精中毒？她还没享受过醉酒时的快感就直接酒精中毒了？坑爹啊！
　　“林非然，你不想活了是吧？就你那酒量也敢出去拼酒？”肖芳真是给她气疯了，昨晚看到印象中战士似的女人突然倒了下去，她吓得魂都没了，骨头上的筋也几乎自己回到原位了，“现在政府官员也越来越能耐了哈，喝酒陪场的都是些高级研究员了，以后坐台的是不是也得招博士学位以上了，这可让我们这些没文化的怎么混啊？”
　　她骂着骂着就指桑骂槐地骂程斐，程斐已经被警告过，这会跟小媳妇似的缩在板凳上。
　　林非然醒来之前，肖芳就已经威胁过他了，把他祖宗八大都扒了一遍，搞新闻的人对这些名人底子摸得最是通透，出现在报纸上的人名就像他们的社会地位一般，绝对不能弄错，搞不清人根本没资格混新闻界，程斐其实并不怕肖芳去写了自己什么，而是害怕她自己惹祸上身，连忙偷偷给猴子打电话过来救场，陆晋他就不指望了，事情发生后，只是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他先前以为猴子与林非然关系很铁，毕竟总是然姐然姐叫地亲热的，陆晋顶多就是看着朋友的朋友面子上照拂一些而已。
　　病房里气氛有些凝重，林非然的手机就响起来了，高亢的音乐“伤不起啊真的伤不起”响起，魔障一般的气氛立刻被戳破了，众人表情都有些囧，林非然接起手机，“妈，干啥？”
　　“你昨天是不是又没回家，睡在办公室的？你别想骗我，我昨晚两点钟打座机都一直没人接！”
　　“你有事就打我手机啊。”她刚醒来，精神不济，声音也是软塌塌的。
　　“我才不打你手机，就是要打座机看你是不是按时回家休息。”
　　“……我昨天谁在肖芳家的，真的，我现在还跟她在一起呢，我让她跟你说话。”
　　“喂，阿姨啊，对呀，小然昨天住我家的。”肖芳接收到林非然挤眉弄眼的暗号，“嗯，我们正准备要去吃饭。”
　　林非然把手机丢给肖芳后就没管她，要陆晋给她办出院手续。
　　“诶，阿姨……其实是小然昨天胃病突然犯了，送到医院来了，嗯，不是什么大病，而且我们同学帮她看的，陆晋……陆晋您还记得吗？嗯嗯，对，就是当年那个我们班经常考一二名的，阿姨你记忆力真好，嗯嗯，他现在在中心医院工作呢，要不我让他跟你说说？”
　　林非然吃惊地看着肖芳把手机跟烫手山芋似的又传到了下一个人手里，陆晋接过手机，他神情还是一样平静，只是听到林妈妈的问题连连嗯了过去，然后击鼓传花游戏结束了。
　　陆晋把手机又递回给林非然，她头发揉得乱糟糟的，睡了一觉脸色没那么苍白了，只是没人注意的时候会稍稍皱起眉，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你的症状不是很严重，所以没送你去洗胃，不过你疲劳过度，牙发炎又饮酒过度，不要小瞧这些，放在一起也要命的。”
　　林非然谢过陆晋，冲肖芳抱怨，“都说别说我在医院了，你怎么还说实话了呢？”
　　“你妈跟人精似的，她说她不信，我们这声音这么吵，好像医院，你让我怎么圆过去，我说在看电视她也不信啊，而且你妈还说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可能跟我在一起。”
　　好吧，母上大人你又赢了。
　　“电信再不出座机的呼叫转移服务，我一定要拆了座机。”
　　“可以设置，等会教你。”陆晋回答。
　　“小然，我觉得你妈肯定把陆晋也纳入相亲名单了，刚才那声音一点都不像跟我们说话那样，太和蔼了。”
　　“老太太见到雄性都这样，知道的以为是在找女婿，不知道的以为在寻第二春，我爹吃干醋很久了。”林非然望天，惹来在场的人一阵笑。
　　“有你这么编排自己父母的么。”

　　陆晋去帮着缴费和办出院手续，相熟的医生护士都忍不住调侃一下这个冷面医生。
　　“陆晋，女朋友看起来很不错啊，怪不得总是藏着不让见人。”
　　“？”
　　“看起来就是很有气质脾气又好的女人啊。”
　　“……”有气质？脾气又好？
　　在讲谁啊？
　　陆晋知道大家误会了，也懒得解释，想着那个‘有气质脾气又好’的女人，黑线挂了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