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湖》云拂衣

61、21

　　“够了！”凌云打断她，看向席沐，“带她走，我们不想看她！”
　　凌云的眼神明确的表示，如果留楼心月在这儿，难保他会忍不住出手伤人。
　　“我……”
　　楼心月还想再说什么，席沐赶紧拦住了她：“别再说了。”
　　“严姑娘，凌云，抱歉。”席沐带着楼心月匆匆离去。
　　见两人离开，凌云才深深吸了口气被严如玉拉着坐回床边。
　　严如玉摇了摇凌云的手，表示自己没事，在他掌心写：我都不在意了，你不要总放在心里。
　　“她把你害成这样，你居然这么放得开，不像你啊？”以凌云对严如玉的了解，她决不是这么大度的人。
　　严如玉轻笑：我不是要原谅她，只是不需要我动手，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席沐？”凌云明白她说的是席沐。
　　楼心月对席沐痴情，但席沐本就不喜她，现如今，她做下这种事，在席沐的心里只会更恶厌她，楼心月想要得到他的欢心更加不可能。
　　“就这么算了？”
　　‘不过一介蝼蚁，跟她计较，掉价！’
　　严如玉明确的表示不追究，凌云叹道：“说到底，是因为我，对吧？因为她是席沐的人，你才放过她？”
　　严如玉斜眼看他，怎么，就不许她是真的大度宽容，宰相肚里能撑船，能以德报怨是个圣人吗？
　　凌云轻轻挑眉，“严如玉，你发现了吗，你开始会为我着想了。”
　　严如玉一巴掌拍在他胸口，难道以前她都没有为他着想吗？
　　“之前，你会找席沐让我们和解，现在，又因为我你不打算追究楼心月。”凌云抓着严如玉的手轻轻把玩，“严如玉，你怎么能这么好。”
　　凌云不仅仅是感叹，还有些难言的欣喜。
　　严如玉在乎他，严如玉真的在乎他，如果不是为他着想，不想再让他和席沐之间有隔阂，严如玉绝不会放过楼心月。
　　‘对你好还不好吗？’
　　严如玉瞪他。
　　“受宠若惊。”

　　出了门，席沐一路沉默着走回房，楼心月一直跟在他身后。
　　“去收拾东西吧，咱们早些回蜀中。”席沐叹了口气，凌云虽然不是生他的气，但楼心月是他的人，为免讨嫌还是早些避开的好。
　　“可是，你师父的骨灰……”楼心月是真心痴情于席沐，事事都在为他着想。
　　为了这份真心，哪怕不是席沐想要的，他也不能拒绝，是他自己做的孽，就得自己受着。
　　“莫风已经死了，师父的骨灰没人知道在什么地方。”席沐说道：“这样其实也好，莫风是他最忠心的手下，他的骨灰莫风不会随意放置，定是放在了妥当的地方。”
　　莫风给楼心月说过的那个土地庙已经被他翻遍了，什么东西都没有。而且，楼心月也没有中毒，莫风给她吃的不过是疗伤的药罢了，莫风的尸体上搜出了同样的样丸。楼心月就是为此送严如玉受尽屈辱折难。
　　凌云杀了柳胜，楼心月坑了严如玉。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当天午后，席沐便专程找严如玉和凌云告辞，为免楼心月再惹到凌云就没让她出现。
　　“要回蜀中？”凌云没想到席沐会这么快就走。
　　“万剑门现在不复往日，门下之人已经走了十之七八，在江湖上也抬不起头来。”席沐说道：“只是，到底是个家，还有几个师弟师妹，我是大师兄，不能放下他们不管。”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凌云真心的祝福，万剑门现在是江湖上的笑话，但只要门中之人同心协力，总会有起复的一天。
　　席沐亦点头。
　　是啊，会好的，虽然门中剩下的人不多，但都是深爱着万剑门的弟子，只要他们众志一心，定能重振万剑门的名声。
　　“凌云，严姑娘，以后，多保重。”
　　席沐和凌云都知道，自此一别，怕是无事不会再见。
　　一场兄弟走到如今，当真是天意弄人。
　　“一路顺风。”
　　席沐和楼心月匆忙离去，虽未寻回柳胜骨灰，但未必不是好事，毕竟如若柳胜的骨灰是否下葬，当年因他而死的那些人的亲人难免会有恨意难消的前去挖坟扬灰。
　　傍晚，严如玉服了药，张罗着给凌云背上换药。
　　解开裹伤的布条，里面纵横交错的伤痕让严如玉险些落下泪来。
　　浅一些的红肿一片，深一起些的皮开肉绽。
　　严如玉拿银签子挑了伤药，细细的给他涂抹在伤处，力道轻了又轻，最后晾了一会儿裹上新布包扎。
　　“天色不早了，睡吧，我陪着你。”凌云整理好衣服，扶着严如玉躺下掖好被角。
　　‘你也回去休息吧。’严如玉在凌云手心上写。
　　“我还不困，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凌云过去熄了烛火又坐回床头不肯离开。
　　夜色静谧，严如玉渐渐睡去，凌云并没有离开，而是就着月色一直看着她。
　　第二天清晨，严如玉早早的醒来，一睁开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攥在伏在床头那人的手里。
　　“醒了？”严如玉刚有一动静，凌云立马跟着醒来。
　　严如玉点头，‘昨晚怎么不回房休息？’
　　“太困了就没回去。”凌云扶着严如玉坐起来，“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打水净面。”
　　看着凌云的背影，严如玉叹了口气，什么太晚了，不过是凌云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罢了。
　　严如玉看得明白，却劝不了他，哪怕他答应的好好的，第二天一早，他还是会在她床头。
　　一连好几日，严如玉喉间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凌云仍是我行我素，不肯回自己房间休息。
　　“凌云，你今天必须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又一个夜晚，刚刚能开口说话的严如玉下死命令，“你身上也有伤，总趴在床边你根本休息不好，如何能养好伤？”
　　“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凌云就是不肯同意。
　　“一开始那两日也就算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安稳，想留下就留下了，可现在已经过了四五日，你也该安定下来了。”严如玉没想到先前的一切没有给她留下多少阴影，反倒是影响凌云更深，这已经好几天了，凌云仍没有走出她被掳走的阴霾。
　　凌云看着她，当时的事情真的带给他太大的打击，“我不是不想让心定下来，而是真的定不下来，你不知道，只要你一不在我眼前，我就心慌害怕，总觉得这几天都好像是假的，我根本就没把你找回来。”
　　严如玉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瞧，我是热乎的，是真的，我的凌大公子已经把我带回了人间。那个要伤害我的人已经死了，你亲手杀的，忘了吗？”
　　“没忘，可就是害怕。”凌云抚着严如玉的面庞，恳求道：“我真的怕，别赶我走了，你不喜欢我趴在床头，大不了我打地铺。”
　　“算了，上来睡吧。”严如玉往里挪了挪，腾出半个床位。
　　看着凌云可怜的样子，严如玉真的不忍心拒绝他，只是这个天气，他身上又有伤，怎么可能让他打地铺，又不是不要命了。
　　“这，合适吗？”凌云倒是犹豫了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怕……”
　　“怕你个头啊！”严如玉切了一声，“这几日你天天留在我房里，整个客舍的人只要长了眼睛的怕都看到了，现在才想起来说这个，太假了吧？”
　　凌云但笑不语，服侍严如玉睡去，躺在她身边。
　　“明天把你的房间退了吧，不然白占个房间闲着还浪费银子。”严如玉轻声道。
　　“好。”
　　“还有，这两天去买辆马车，咱们也该上路了，这都十一月了，再不走就赶不在年前到洛阳了。”严如玉可不想在外面过年节。
　　“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养几天，伤还没好呢。”凌云有些担心，严如玉伤了骨头，最好还是不要乱动。
　　“所以才让你找马车啊，车上多铺几层褥子，走慢些不碍事。”严如玉卧床这几天不能动弹不能出门十分郁闷，加上这个镇子上有那么不好的回忆，她不想再在这儿多呆儿。
　　“行，听你的。”
　　第二天，凌云就去买了辆马车，又找大夫将严如玉的汤药做成丸药，再去布庄买了几张皮毛几床锦被厚厚的垫上。待一切收拾妥当，就带严如玉离开，继续赶路前往洛阳。
　　两个人都带伤，这一路上，赶路的速度就更慢了。
　　好在凌云身体强健，受的又只是皮肉伤，这几日来伤处已经结痂，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遇上阴雨天色，背上就痒的厉害，又不能挠，十分难受。
　　严如玉便在每日投宿时给他用热水擦一擦，能稍微缓解一下。
　　天气越来越冷，仲冬中旬今年的第一场雪在一个午后悄声而至，来得突然又突兀，晌午还是个艳阳天呢，午后没多久就下起了细细的盐粒子，而后不到两刻钟就变得大片大片似鹅毛一般。
　　天地一片苍茫，一时连南北四方都要分不清了。
　　凌云只得找了个能稍避风雪的地方停下来，给马身上搭了个毛毡，自己被严如玉叫进车里躲避。
　　“冷不冷，这雪下得大，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凌云一进马车开口便道：“怕是今天要赶不上进城投宿了。”
　　严如玉摇了摇头，给凌云轻轻的拍着背，这一下雪，他背上指定会痒，。
　　“赶不上便赶不上，难得下场雪，雪中停宿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也不怕冻着。”凌云说着，就见严如玉开了车窗，雪花纷飞随着冷风飘进来。
　　“马车里被褥厚实，冻不着。”严如玉看着漫天的飞雪忽然来了诗意：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凌云，像不像在说咱们现在？”
　　凌云回道：“我寄白雪三千片，君报红豆应以双？”
　　“可惜，这个时节找不到红豆。”严如玉轻叹，答非所问。
　　“若找到的，可能许我红豆成双？”凌云追问。
　　严如玉只是望着窗外的风雪，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