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湖》云拂衣

60、20

　　透过窗，阳光照进室内，屋外的街上人来人往喧哗热闹，前两日夜间的一场大火还是人们的谈资未被淡忘，而室内却似另一个世界，静谧安宁。
　　严如玉半倚在床上，凌云正端着药喂她服下。
　　一碗药汤下去，严如玉眉头皱得能夹死蚊虫，凌云赶忙又递给她一杯清水，让她漱口中，尔后又端来茶几上放置的点心过来。
　　“刚出锅的粟子糕，甜甜嘴。”
　　严如玉摇头拒绝，她望着凌云特别的不满意，她刚刚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差点儿连命都丢了，就给她吃粟子糕吗，这也太不在乎她了吧！
　　“只有这个。”凌云又往前递了递，“不吃就苦着。”
　　苦着也不吃！
　　严如玉捌过头，坚持拒绝。凌云见状，收回点心就要离开，严如玉余光瞥到，一把抓住他，瞪着他，无声的抗议。
　　“没有桂花糕。”凌云强调。
　　严如玉憋不住，开口道：“就要！”
　　刚一开口，喉咙就痛的难受。
　　凌云忙放下东西去给她顺喉咙，“疼吗，没事别说话，你不嫌疼啊！”
　　凌云唠叨着，严如玉一把拍开他的手，斜眼瞪他。
　　若不是他不肯顺她的意，她会着急开口吗？
　　凌云读懂了她的意思，就是不肯接她的茬，顺她的意，“看来还是不疼。”
　　严如玉气得双手直拍床。她不就是想吃口桂花糕吗，怎么就不能成全她！
　　“别闹，身上还有伤呢。”凌云把东西放好，回身把严如玉按回床上躺着休息。
　　这一次严如玉伤得很重，不仅受了内伤，肋下的骨头也被踢断了两根，得好生静养。至于她的喉咙伤得倒不算太重，喉骨没有大碍，喝几天药就可以正常说话了，但现在还不行，开口还是会有刀割般的痛楚。
　　严如玉躺在床上实在无聊，她根本睡不着，先前因为生病已经躺了几日，好不容易风寒轻了些，现在又受了伤，更无法起身。
　　今年她还真是流年不利，从开年就不顺，后半年的运气就更差了。先是心上人移情别恋跑了，现在又卷进了江湖争斗里差点丧命，莫不是犯了小人，回头得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严如玉想着有的没的，拉过凌云的手，在他手上写字。
　　“想知道啊，行，讲给你听。”凌云坐在床边，严如玉想知道前天晚上他是怎么及时找到她的，那他就讲给她听，凌云看着严如玉把当时的情况娓娓道来。
　　当时凌云特别着急，想着莫风白天只比他们早离开一会儿，在这个镇子里多半也不会事先准备，再加上楼心月也说了，他们过来投宿时莫风已经在这间客舍了，那他掳了严如玉应该只是临时起意，再加上他身上有伤，多半也不会走太远。于时，凌云就先问了客舍的老板，这一片附近有没有夜晚空下来可以藏人的地方，结果没有，这周围都是住户，没有什么太过空闲的地方可以让人藏身。
　　之后，凌云上了屋顶，看着黑漆漆的，在月色下沉静无光的无数民房，突然生出一个主意，就是放一把火，把附近的人家都惊动了，城中失火，这附近的人定然不会再安心睡觉，会起来看个究竟，怕大火烧起来更会过来救火。到时候，围绕着客舍的这一圈民居，都会亮起灯，而莫风带走严如玉，为了藏好不被发现绝不会亮灯的，到时候，他只要找没有点灯火的地方就能找到严如玉。
　　只是计划虽好，但实行起来就不太容易了，毕竟城中禁火，万一大火不小心蔓延，到时候怕不只是财产损失，还会有人命伤亡。
　　凌云顾不得许多，几番恳求又许以重金之下，客舍老板才让他们搬了柴火堆在客舍前的空地上，燃起火来，为使火势大，还在上面浇了油。
　　火光冲天而起，果然，周围的人家都被惊动，灯火渐渐亮起，周围的人家很快都灯火通明。凌云极快的在各家屋顶上来回，把那些未亮灯的人家都走了一遍，走了一半时就看到莫风正要对严如玉动手。
　　那一刻，凌云真的是胆肝俱裂，如果他再慢一点儿，如果他当时去了另一家，如果……
　　好在，没有如果，幸好，他及时赶到了。
　　凌云直到现在都在庆幸，庆幸当时及时赶到。
　　严如玉又拉起他的手，写道：城中放火，官府不会放过你，怎么罚的？
　　凌云笑了笑，说道：“罚金五百，鞭三十，囚三日。”
　　该！让你连累我受了这些罪，还不给我吃桂花糕！
　　严如玉怨念着又写：许你赎刑？
　　凌云点头，“大人念我是救人心切，又特意选在空旷之地避免大火蔓延烧到民居，认罪态度也好，便许我以金赎刑。”
　　如果不是赎了刑，他现在还囚在官府之前任人围观呢，哪里还能在这里照顾她。
　　严如玉轻笑，拉着他的手坐起来。
　　“起来干什么？”凌云问着，扶着严如玉坐好。
　　严如玉指了指凌云的衣服，示意他脱下来。
　　凌云愣了愣，笑道：“这可不合适。”
　　严如玉见他不肯，一把把他拉向前，撕扯开他的衣领。
　　凌云不敢大动作反抗，怕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处，只得任她扯开衣襟，露出半个肩膀。
　　露出的肩头缠着白布，严如玉看着凌云让他解释。
　　不是说赎了刑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瞒不过你。”凌云说道：“毕竟我放了火，不管因为什么，万一火势生变，这一镇的百姓都会因此遭殃，我不后悔放火，但我要承担责任。”
　　囚刑可以赎，因为他得回来照顾严如玉，但鞭刑得受着，这是对他自私的惩罚。
　　严如玉轻叹，她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对做错的事情逃避处罚。
　　“已经上药了，没有多严重。”说着，凌云半褪下上前转过身去背对着严如玉，让她亲眼看一下好放心。
　　包裹的白布上有些渗透出来的血迹，还有一些伤痕从包扎的空隙露出来，带着血点子红肿得不成样子。
　　严如玉伸出手来在渗血的地方轻轻抚了抚，害怕碰疼了他。这模样可比她凄惨多了！
　　“放心吧，只是皮外伤。”凌云回过身来穿好衣服，见严如玉神情低落，只好说别的转移话题，“对了，莫风的尸体衙门的人收了，你的那些首饰也还回来了，回头我拿给你。”
　　严如玉摇头：不要了。
　　那些东西经过了莫风的手，她嫌脏，都不要了。
　　“那回头当了换银子。”凌云也点头，只是有一样不能一起处置，“那枚玉戒指还是留下吧，机关做的那么精巧，毁了机关可惜了。”
　　不要了，我还有其他的。
　　严如玉不肯留，折掉机关那枚戒指也当了，还值个百十两银子。
　　“行，都听你的。”凌云顺从的应下，又道：“以后，我找铸造师打造一些更精巧的饰品给你□□，做暗器，不要再在指甲里藏迷药了，万一不慎自己误用怎么办。”
　　严如玉轻轻在凌云手心划着：暂时的，那几日因为有威胁我才在指缝里藏了迷药，以防万一罢了，谁想还真用上了。
　　迷药是她在第一次被莫风的人劫持后就藏在几个指缝里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每个里面都有一点，指甲上又涂着蔻丹根本看不出来，莫风当时也是中了她指甲里的迷药，只是量少没有当场迷晕他。
　　“以后，我保证，绝不会让你再遇到这些事。”凌云心里真的愧疚又难受。
　　是他杀了柳胜，莫风找他报仇不怨，可是却牵扯到严如玉身上，完全与她无关的事，到头来受罪的却是她。
　　我信。
　　严如玉在凌云手中写着，然后被他握住手，也没有挣开，只是开口无声的做了个口型：“桂花糕。”
　　凌云马上反应过来摇头拒绝，没有被她有机可趁。
　　“哼！”严如玉不爽的嗔了他一眼。
　　凌云却是笑了起来，嘴角弯弯，明朗如玉。
　　严如玉看着他，有些移不开眼。四目相交，室内温馨而暧昧。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进。”
　　推门进来的是席沐，他身后跟着楼心月。
　　见到楼心月，凌云马上黑了脸，他不想让这个人和严如玉共处一室，哪怕有他在，他也不愿意。
　　倒是严如玉，依然是笑脸相迎，与他们点头示意。
　　“凌云，严姑娘。”席沐走上前，开口直言，“我带楼姑娘来给你们赔罪。”
　　一直以来，席沐都只肯称呼楼心月为楼姑娘，哪怕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席沐的态度却更加冷淡，至如今，更显冷漠，仿若全无感情。
　　但现在，楼心月已经无心计较这个了，她现在只感到害怕，不仅仅是害怕严如玉，也害怕凌云。
　　“不用了，我们不需要。”凌云并不想听，严如玉所受的伤害不是她道歉就可以弥补的。
　　严如玉倾身拉了拉凌云的手，让他不要这么绝决。之后，她转向席沐向他笑着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在意凌云的态度。
　　席沐感激的点点头，把楼心月从身后拉过来，“去道歉。”
　　不管凌云和严如玉接不接受，楼心月都必须道歉，严如玉所经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道歉或许弥补不了什么，却是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
　　楼心月本就害怕严如玉，现在又害得她这样惨，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严，严姑娘，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楼心月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当时说只要让我把你藏起来把阿沐和凌庄主骗出去好让他离开这儿，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抓走你。对不起，你原谅我，我也是被他威胁的，他给我下了毒，我不敢不听他的……”
　　楼心月声泪俱下的话，却听得席沐脸都黑了，凌云眼神更加凌厉。
　　这不是在道歉，这只是在给她自己辩解罢了。
　　碰到莫风不敢声张，中了毒不得不听他的，难道去严如玉那儿就不能给她一个暗示吗？
　　连这个也不肯就迷晕了严如玉，做莫风的帮凶，用别人的安危来换自己的安全，自私至极。她根本就没想一想，莫风一心想杀凌云，会放过他身边的人吗，她又怎么敢相信只要帮了他，最后他一定会给她解药呢？
　　这个楼姑娘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想到要自己安全，哪怕别人的生死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