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湖》云拂衣

54、14

　　严如玉的手指划过他的眉眼，凌云的心里仿佛开出了花。
　　整整一个晚上，他的嘴角都没有垂下去过，躺在床上想的念的还是她手指间温度，连梦里都是她指尖的温柔。
　　第二天一早，严如玉唤来胡二和阿凉，说既然阿凉的身体无碍，便让他们先行前往洛阳和胡大吴方会合，她要留下来和凌云一起走。
　　阿凉并不愿意，“姑娘，要不，咱们一起走吧，那些人是为了凌公子来的，跟咱们又没有关系，您没必要留下啊。”
　　“我当然得留下，当时他们都能劫了我威胁凌云，如果我和你们一起走，那才是不安全呢，你们走他们不会追杀你们，所以我才让你们先走。”胡二和阿凉一个是她的护卫一个是她的下人，没有人会以他们的命来威胁凌云，所以他们离开半点事没有，但她若也一起走那就不一定了。
　　“阿凉，既然姑娘这么说了，我们听着就是。”胡二跟着严如玉的时间更长，出门在外更是不会离了他和兄长，对严如玉的吩咐从来都是令行禁止，绝不会多说一句，违抗命令。
　　“可是……”阿凉还想再说什么，严如玉伸手制止她：
　　“别可是了，按我说的做，你和胡二带着行李先走，收拾好了便早些离开，天气越来越冷了，别再耽搁了。”
　　严如玉下了命令，阿凉也不敢再多嘴，跟着胡二一起离开去收拾行李，既然姑娘说让他们早些走，那吃完早饭他们就起程吧。
　　帮严如玉关好房门，阿凉还是有些担心的，“二哥，姑娘一个人留下真的行吗，她身边没人照顾可怎么办呀？”
　　胡二揉了揉阿凉的头发，笑道：“你就放心吧，凌庄主绝对会把姑娘照顾的妥妥贴贴的，你就别担心了。”
　　“那怎么一样，凌公子到底是外人又是男子，有些事他哪做得了，我不在，他能给姑娘端茶倒水，伺候沐浴梳洗吗？”阿凉撅起嘴，满脸的不乐意，“当时离开严家的时候阿素姐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顾姑娘，结果呢，先是让姑娘着了凉，现在连跟在姑娘身边都不行，万一，我是说万一凌公子的事情波及到姑娘，姑娘再伤到那可怎么办啊？”
　　“阿凉，我们先走是姑娘的命令，姑娘是主子，她有自己的考虑。”胡二安慰她，“你也别想太多，以凌庄主对姑娘的在乎，他不会让姑娘出事的，咱们先离开也好，省得拖累姑娘和凌庄主。”
　　阿凉点着头，姑娘的命令她也不敢违抗，只是担心而已。
　　用过早饭，胡二就和阿凉先行离去，严如玉只留下了几件换洗的衣衫，其他的都让他们带去洛阳。
　　目送他们离去，凌云转过身来对严如玉说道：“只有他们两个没问题吗？”
　　凌云言下之意是阿凉是个小姑娘，同胡二一个男子单独同行是不是有太合适。
　　严如玉轻笑，“你和我们一起同行这么久难道都没看出来吗？胡二和阿凉是已经确定过关系的，只是阿凉现在还小，待到来年十八了再成亲。你这人，不是挺细心的吗，怎么这就看不出来了？”
　　凌云只是冲着严如玉笑而不答。
　　这时，席沐和那位姑娘也从楼上下来。
　　“席公子，早。”严如玉率先打招呼，“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严姑娘早，我去找人打听莫风的下落。”席沐看了看凌云，两个人相□□了点头，“严姑娘，我先走了。”
　　席沐说着出门离开，跟着他的那位姑娘把他送到门外又自己返了回来，经过凌云身边时停下来说道：“凌公子，我有些话想和你谈谈，关于阿沐的事。”
　　严如玉见状先行离开，“我先回房。”
　　凌云和那位姑娘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来，那姑娘先开口道：“凌公子，您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叫楼心月，是阿沐的未婚妻，这段时间我听他说起过你。”
　　“楼姑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楼心月客套完了，说出了心里话，“凌公子，这段时间阿沐一直很难过，他很在乎你这个朋友，以前我们在江城他会说起很多你们一起行走江湖的事，可是他师父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起过你了。凌公子，他师父死在你手上，他一直没办法放下，你可不可以和阿沐道个歉，让他放下心结，不那么痛苦。”
　　凌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楼姑娘，这话你不该和我说，杀了柳胜我并不后悔，亦无错处，如何道歉。楼姑娘，不打扰了。”
　　凌云并不想就柳胜的事情和一个并不相熟的人相谈。
　　“可毕竟是你杀了柳掌门，你欠他一条命，你当真半点都不愧疚吗？你杀的可是你至交好友的师父！”楼心月在他身后大声说道。
　　“如果真要我道歉，就让席沐亲自来找我说吧。”凌云没有回头，丢下这么一句话离开。
　　凌云取了严如玉的药端上楼去，进门就见严如玉又摆开了棋盘。
　　“先前忘了棋还在这儿，应该让胡二他们一起带走的。”
　　“喝了两次药睡了一整晚，头不疼了，只是喉哤还不太舒服，你不用再担心我用脑过度伤神了。”严如玉接过药碗，嫌弃道：“在外面就是不方便，回头还是找医馆做成蜜丸，省得总喝这些苦汤水。”
　　“好，你说什么都可以。”凌云捡了块和药碗一起端上来的果干送进严如玉嘴角，笑她，“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怕苦。”
　　“我不是怕苦，只是不喜欢苦，再说了，这和我多大有什么关系吗，是个人都不喜欢苦药汤子吧？”严如玉又回去摆弄她的棋局，“来，陪我下一局，你说过的，我病好了，天天陪我下的。”
　　“严大姑娘，请问您病好了吗？”凌云在她对面落座，满脸戏谑的看着她。
　　“好了一半，所以只玩一局。”严如玉伸出一根手指，“不过，不许再故意输了，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好吧。”凌云取了白子，让严如玉执黑，在棋盘上先摆好座子，白子先出，凌云率先起手。
　　“你不高兴，那位姑娘和你说了什么？”严如玉随后落子，凌云的神色看似平常，但却眼带烦扰。
　　“楼姑娘说席沐很难过，为了柳胜的死而烦恼，说我欠了席沐一条人生，想让我和他道歉。”
　　严如玉笑道：“这位姑娘啊，是生怕席公子不烦恼吧，居然找你说这种话。”
　　席沐和凌云之间的结确实是柳胜的死，但这并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尤其是在凌云无错的情况下，若他真去道歉了，怕是席沐才会更难过。因为自己的心结逼得朋友为不该认错的事情道歉，席沐又该怎么面对凌云，面对这份朋友之情。
　　“倒是全心全意的为席沐着想。”凌云对楼心月的感官还算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向着席沐的。
　　严如玉看向凌云，问道：“你呢？是不是也想和席沐谈一谈？”
　　“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楼姑娘有句话说得对，到底是我杀了柳胜，他的亲人。”
　　严如玉不再说话，这种事她不该多说，只看当事人想不想得通。
　　她该关注的是她的棋局，只是，白子纵然不成心相让，依然输得凄惨无比，没办法啊，主人的心思不在棋局上。
　　当天席沐的打探没有任何进展，和凌云也只在用饭的时间打了个照面就匆匆回房。
　　当晚，严如玉躺在床上久久无眠。

　　“叩叩叩……”
　　席沐的房间响起敲门声，他还未入睡，开门一看，来人出乎意料。
　　“严姑娘？”
　　严如玉手中拿着酒壶，“今晚月色正好，不如去喝一杯？”
　　“严姑娘请。”
　　客栈的后院不大，最角落是牲口棚，左侧是厨房，旁边有口井，院子中间有个石磨。
　　严如玉把酒壶放到磨上，一人一壶，先饮为敬。
　　“严姑娘找我不会是只为喝酒吧？”席沐也饮了一口。
　　“今天楼姑娘找过凌云了。”严如玉开门见山，“为了你师父的事。”
　　席沐目光一滞，他和楼心月相处的时间长了，也了解她的为人，她找凌云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严如玉看向席沐，说道：“楼姑娘说凌云欠了你一条人命，想让他和你道歉，满心都是为你打算，全然不管事情是非对错。”
　　席沐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说道：“回头我会和她说的，放心，我不会再让她这种话。”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严如玉说道：“我知道凌云杀了柳掌门，你难过，不仅仅是因为你失去了师父，还因为你也失去了朋友。可这件事，真的不是凌云的错，当初的事情你也经历了，你师父为了一个所谓的长生不仅二十多年前陷害朋友，搅动武林纷争死伤无数，二十年后，他依旧在算计你们，他把你困在别处，却在清心谷想杀光所有人，若非沈艳南以身相护，凌风当时必定丧命在他手中。”
　　“我知道。”席沐苦笑，“我知道凌云没错，是我师父错了，大错特错，可是，我就是……”
　　席沐举起酒壶，似是要把愁绪都要一饮而尽。
　　“只是放不下，对吧？”严如玉替他说了，“不管柳掌门有多少的错，他都是你师父，是把你养大的人，恩情如山重，可杀他的人却偏偏是你最好的兄弟朋友。你师父要杀你兄弟，你无力阻止，所以你对兄弟有愧，你兄弟杀了你师父，你无法报仇，又于师父有憾，这成了你心中的结，解不开，放不下。”
　　“对。”席沐对着严如玉举了举酒壶，“严姑娘也是想劝我放下？如若是，便无需开口，我听得已经够多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人放下。”严如玉笑了笑，望着天空的月色，说道：“我并不是来劝你的，放下两字，说起来何其简单，但谁又能真的做得到呢，或许，圣人可以，但我们，都只是普通人。”
　　“我不是要劝你放下，我只是希望你能打开心结，你心里的结也是凌云心中的结，你于你师父有憾，可凌云对你亦有憾，同样是那句话，不管柳掌门做错了什么，他都是你的师父，凌云是你的朋友，他亲手杀了自己挚友的师父，纵是无错心中也难过。”严如玉把酒壶放下，看着席沐说道：“你们阴差阳错走到如今的地步，你难过他也难过，何必呢，纵是做不了兄弟至少不该如此尴尬，见面可以以礼相待，告别可以道声珍重，过往的情义放在心里，前行的路上虽不同伴但不殊途。我相信，你追着莫风来到淮南定不仅仅只是要讨回你师父的骨灰，也是知道莫风要杀凌云，你是过来阻止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