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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65章 ...

  •   住了许久,弦儿第一次看清自己住的地方。
      院子不大,但幽静干净。院中积满了没膝的雪,像一床大厚棉被,柔软而温暖。厨房在院子右侧,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时鲜蔬菜,还有一块牛肉,一个猪肚。
      虽然她做的菜不好吃,离陵兰做的菜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还是能下咽的。既然嵇苍要她做,她就做吧。

      强打起精神,她开始烧火淘米洗菜。
      正做着,忽听嵇苍在外面喊:“姐,出来。”
      她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芹菜,匆匆跑出门。

      嵇苍正站在木梯上贴对联。已经贴好了两幅侧联,还剩横联没贴。红彤彤的对联映着白雪,喜气洋洋,十分好看。
      他扯着横联,比划了一个位置,头也不回地问:“位置如何?”

      还像需要高一点,弦儿用手往上指了指。
      “你不会说话么,被下哑药了?”嵇苍扭头看着弦儿,灰色的冰眸明净如潭水。

      久未说话,嗓子异常干涩,弦儿咳嗽一声,捏着嗓子小声道:“高。”
      嵇苍没动:“大声点!”
      弦儿用力微微提高了声调:“高。”
      嵇苍默默地盯着她,半天,嘴角竟然浮起了一丝的笑。被雪渲染得纯净无比的笑,晃得人头晕。

      “我写的字如何?”他笑着问。

      字?弦儿扫了对联一眼,
      上联:春风暖迎祥龙献瑞
      下联:阳光灿盼麒麟送子
      横批:合家欢乐

      很平凡的一副对联,是嵇苍的字迹。和嵇苍的出类拔萃身手不同,他的字是嵇秀才教的,笔锋架构和这副对联一样平凡。
      平凡,是他们一家奢望的东西。也是他们注定得不到的东西。
      身为乱离人,不如太平犬。

      弦儿违心夸赞道:“大有长进。”
      闻言,嵇苍笑意越浓:“锅燃了。”
      果然有糊味传来,弦儿一惊,赶紧回到厨房。

      贴好对联,嵇苍抱着一捆柴走进厨房,坐在灶头对面,专心致志地烧火。两人没有再多说话。
      熊熊灶火,不时溢出灶孔,舔舐着锅沿。
      弦儿将切好的肚丝扔进锅里,一股青烟呲地腾起,诱人的香味瞬间在厨房里弥漫开。

      隐隐约约的,一些往事在她脑海中慢慢浮现。

      那时爹娘健在。过年时,不管生活多拮据,爹都要买一斤牛肉,一个猪肚过年。娘会将牛肉切成丁炒香,再混合白萝卜放在瓦罐里炖。肚丝和香菜丝辣椒丝一起爆炒。炒到一半时,娘会挑起一条肚丝让爹尝尝熟没熟。然后爹就会一边傻笑一边嚼肚丝一边继续烧火。

      难怪刚才想也没想,牛肉炖萝卜和爆炒肚丝的做法就冒进了她的脑海。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这两道菜的香味就是过年的香味。想必嵇苍也是这么想,所以才准备了这些食材。

      他们两人已经有十三年没过过年了。
      想到这,弦儿用筷子从锅里挑起一根肚丝,轻声对嵇苍说道:“尝尝。”
      出人意料,嵇苍没有丝毫迟疑,探过身咬住了肚丝。
      “八分熟。”他一边哈气一边道。
      “哦。”
      热气不断从锅里泛起,熏得弦儿两眼泛红。

      做好饭,嵇苍摆好祭品祭祖。祭品的摆放有很多规矩,摆碗碟,放鞭炮都必须男主人做。弦儿乐得轻松,站在一旁当甩手大爷。

      摆好祭品,嵇苍点燃火纸,手持三柱香,面对大堂,神情肃穆地禀道:“爹,娘,儿已加封官阶,封妻荫子,光耀嵇家门楣,不负爹娘厚望。”说罢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胸膛里的热流猛地涌动起来,弦儿眼里雾气蒙蒙。记得以前爹曾对嵇苍说过,要他努力念书,当官,让她做、官太太。如今,小苍不再是小苍,她也不再是卷毛家媳妇。

      待嵇苍起身,她也拿起三柱香点燃,给爹和娘磕了三个头。

      身后的庭院里,嵇苍院中点燃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震破了寂静的天空。
      像回应似的,四面八方也陆陆续续响起了鞭炮声。

      过年了。
      过年的时候,战争停止,仇恨消亡,一切都沉浸在温馨的年味中。

      弦儿伸手接住一张飘然下落的鞭炮纸,唇边牵起一丝久违的笑:“小苍,吃饭了。”
      嵇苍正低着头拿着火石往回走。闻言,他抬起头,惊愕地睁大了眼看着弦儿,像不认识她似的。
      弦儿走进院子,牵起他粗糙的大手,转身就走:“吃年夜饭。”
      “你叫我……什么?”他犹犹豫豫地问。
      弦儿毫不迟疑地答:“小苍。”

      他抿抿嘴,没再说话。
      手指却渐渐滑进弦儿的指缝,与弦儿十指相扣。
      细雪霏霏,雪雾朦胧。手心暖融融地贴在一起,仿佛从来不曾分开。

      以前吃年夜饭,爹会给他们讲很多小故事。今天的年夜饭却吃得很安静,弦儿像小时候一样,翻出菜里的牛肉,夹给嵇苍。
      嵇苍一边吃,一边给她和自己斟酒。
      有时,两人相视一笑。
      有时,他们低头各吃各的,若有所思。

      清冽的冷酒软软地滑下喉咙,一会儿就冒起了热呼呼的暖气。熏得两人脸颊发烫,继而血液澎湃,烦恼全无。
      他们谁也没说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温暖的烛光溢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屋外不时有阵阵鞭炮声传来,温馨而热闹。
      时间如匀速晃动的摇椅,咿呀咿呀的,慢慢流淌,平静而安详。

      ……

      夜越深,天越凉。
      盘中的菜渐渐冷却,就连瓦罐中的牛肉也失去了热气。
      在酒劲的作用下,弦儿晕晕沉沉,歪东倒西。但年夜饭要持续到新年,顺便守岁祈福,这才吉利。
      不能睡,她要坚持。坚持……

      突然,她身体一晃,骤然一歪!重新打起精神时,发现她自己已躺在嵇苍大腿上。
      嵇苍正低头凝视着她,脸上浮着淡淡的酒晕,澄澈的灰眸清淡柔和:“姐,再熬一会儿。”

      弦儿笑了起来,她坐起身,倒上一杯酒,凑到嵇苍面前。
      嵇苍敛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他拿过酒杯,也斟满了一杯酒。

      这时,爆竹声忽然变得无比密集。弦儿扭头向窗外看,只看见五彩缤纷的焰火遮蔽了天空。
      开门鞭炮响,新年到了。
      “守完岁了,”她迫不及待地拍拍手,“做正事吧。”
      她很快就能见到陵兰了。

      嵇苍的神情复杂起来,他掏出一粒鲜红的药丸,用指尖拈在杯子上方:“姐,只要你说,你后悔,你认错……”
      声调平淡而冷漠,一如往日,却微微颤抖。
      马上就要结束煎熬,弦儿心急如焚,打断了他的话:“我想见他,我爱陵兰,我不后悔。”

      药丸噗通落入酒中,瞬间化开。
      嵇苍将酒杯送到她面前,嘴唇禁不住不断哆嗦:“喝了它。”
      弦儿笑得无比欢快,她接过酒杯,仰头便要喝。可酒杯刚碰到唇,便被嵇苍拍翻在地。

      白色的瓷杯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好多圈。清冽的冷酒洒在地上,窜起来一股呛人的青烟,扰乱了虚假的平静。

      “我才不让你如愿地死,”嵇苍恨恨地望着她,眼睛红得仿佛在滴血,“你是我的妻子,你却背叛我。我要留着你的性命,让你生不如死,受活罪。”说完,他起身走到门外,锁上了门。

      弦儿愣住了,快步追上去,使劲砸门:“你骗我,你说过你要杀我的,你骗我。”

      嵇苍透过门棂,冷冷地看着她:“我还没死,你怎么能死。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太无趣了。”

      弦儿快气疯了,抠住栏杆使劲摇晃:“你答应我的,你这个骗子。”

      嵇苍不再理她,转身离开。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弦儿惨惨一笑。倚着门滑到地上,喉咙干涩到发痛,血腥味一波波往上泛。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渐渐浮起了一丝肚白。浑厚的号角声、喊杀声、呼号声还有爆炸声沉甸甸地从天边传来。
      攻城战开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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