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番外I：堇兰花痕淡白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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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一个声音，在潮堇的身侧响起。即使在瓢泼的雨夜里，也依旧清晰。
她不想理会，也没有心思理会，头也不抬的继续走着。
“喂，我在跟你说话。”那个不远不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透着几丝的不耐烦。
何萧翊轻盈的在房顶间穿梭，看着雨中那已被浇的透彻的少女，心中升起了一份异样的感觉。她终于斜过头睨着他，那目光，竟含着一丝心字成灰的绝望。
他心头没来由地一跳，一个飞身，便跃到了她的面前。
漫天的大雨，飞溅的雨珠，那个雷声大作的夜色，在她一双已经被雨蒙地睁不开的眸子中，竟全都看不到，他只能看到她突然扫过他的视线中，是冷漠，不屑，甚至是不在乎。
她不动声色地绕过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背影孤寂又单薄。
突然，天边的一声闷雷大作，那个女孩就在他追寻的目光中，无声地倒了下去。
火星噼啪作响，他明明有任务在身，可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居然救起了在雨中昏倒的她。
他轻轻地拨下了她湿透的外衣，静静的烤在火上，脸颊竟浸出了几丝殷红的红晕。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看着她睡梦中的睡颜。在睡梦里，她依旧紧锁着眉头，紧咬着唇齿，仿佛连梦里，她都不能放下那无尽的痛苦和恨意。他扬起手，想要抚平她的忧愁，可手僵在半空中，却迟迟的没有落下。
“翊……”在她醒后，他本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和她有瓜葛，可却在马上就要走出洞口的时候，被她这一声青涩的少女之音叫得心房一颤，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他的胸腔融化。
“我可否一直跟着你？”他听到她这样淡漠的问着他，淡漠到竟没有一丝语气，他无法想象，一个只有八岁的少女，说出这一袭话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故作坚强，“我无爹无娘，现在天下之大，可却丝毫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跟着你，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就是了。”
从那一刻开始，注定了他们十年的纠缠。
她跟着他习武，跟着他杀人。第一次完成任务时，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能感觉的到她手心直传进心间的恐惧，她一直在发抖，大眼睛中仿佛还回荡着那满眼的血迹，眼前的一切，都是流动的暗红色。
“堇儿……”他温柔地叫她，把她往怀里拉了拉，慢慢地说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便不带你去见帮主了。”
那一瞬间，他是多么期望她说“不愿意”，他竟私心不愿意她的双手像他一般沾满鲜血，希望她终有一日能展露笑颜。
“不！我愿意！”最后，她终于一字一字，咬着牙，向他说道。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从未向他袒露过心声。可他只知道，她一定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在支持着她。她每天如此努力练习内功，剑法，每日都在精进。
可她太努力了，何萧翊竟是从没有见过她笑。她笑起来，一定很美吧。何萧翊不禁看着她日渐俏丽的容颜，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期盼。
第一次见到她发自肺腑的笑，是什么时候呢？那一天，是他十八岁的生辰。而她，也已经是出落的惊艳脱俗的十四岁少女了。她青丝乌黑，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就连翊字帮的其他几个杀手在经过她时，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可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将来我去讨了她做老婆！”在贺翊寒拍着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是一种酸酸的，苦涩的感情在心底无边的蔓延。
当端木薏缠着他身边，祝福他生辰快乐的时候，他清楚得看见，那个淡淡的紫色身影，站在树下，抿着嘴狠狠地看着他们。她那眼中的神色，他至今，才懂。
“堇儿……”端木薏被帮主叫走后，他缓缓地走到树下，叫着她的名字，想要询问她，为何眼中会流露出如此狠毒的光彩。
可他还未问出口，她的神色已经被冷静取代。随后，她居然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扬嘴展露了一个纯粹的笑容。那笑容太美，一时间，何萧翊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痴痴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翊……”她柔柔得唤他，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柄竹箫，好似是自己用手工削制而成，“我小的时候，跟着我娘学了很多曲子，今日，我给你吹一首可好？”
这是第一次，她向他提及他们相识之前的故事，他含着笑，点了点头。
她握着竹箫的手，竟是有些颤抖，那断断续续的音符，不断从她的萧管中溢出，慢慢的，飘在他们周遭的空气里，竟让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握住她的手，给她坚定的力量。
是《五谷.祝寿曲》。□□徘徊久，祝寿意徨徨。堇儿，现在在向我吹曲的你，也是祝寿意徨徨么？
她曲毕后，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在那目光中，他第一次看到了期盼，看到了点点的星光，璀璨明亮。
“除了我娘，这是我第一次，给别的人吹曲子。”她缓缓的开了口。
听到她的这句话，他的心突然擂动地异常有力，仿佛马上就要冲出他的胸膛，他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翊……”她上前走了几步，瞳孔中的星火没有熄灭，她的声音又软了几分，小声地问道：“你，喜欢听么？”
“嗯。”他微笑着满是宠爱的点点了头。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到脸颊有清风拂过，一个清澄却又小心的吻，竟印在了他的脸庞之上。
他怔怔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她已急急地跑开了。他分明看到，她那闪烁的眼光中，有着他梦寐以求的明媚的笑意。
随后，他们纷纷辗转前去西海国完成不同的任务。
他还记得当他听到贺翊寒漫不经心地说两位旷世高手都今日出没在西海国九王爷府时，他是多么的着急！九王爷府，可是潮堇这次执行任务的所在地！而那两位旷世高手，为何隐居了那么多年，却在今日不偏不倚的出现？他的眼皮跳个不停，连一刻都不能等了，他怕她有危险！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不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那他……该会怎样。
他奔着去找她，像疯了一般。当他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之中。她没了知觉，只有血，浸透了她整个衣衫。他奔过去抱起了她，心脏已经痛得像是完全迸裂了一般。
他小心翼翼得抹去她脸上的血迹，看见她的眼皮虽是闭着，却还再微弱的忽闪着。
“一定会没事！”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背着她，一步一步，走离这个全是血腥的地点。他的白衣，染满了暗红，一片又一片。
他守在她的床前，一守便是十天。这十天，他每日都心急如焚，直到第十一日，她终于慢慢地苏醒。这一次醒，她的第一个表情，竟是看着他笑了。
那段在西海国陪伴潮堇养伤的日子，是他最快乐最平凡的日子。没有翊字帮，没有任务，没有帮主来打搅他。可他知道原因，知道为什么翊字帮这个时候没有四处来找他们。因为，这是帮主，给他何萧翊最后的机会。
潮堇的身体恢复地越来越好，话也越来越多。她性子里的冷漠竟然大减了几分，甚至有时对着他说话，还带了几分玩笑和俏皮。
“翊，你看，好看么？”一日，她折断了养在卧房的堇色兰，别在发间，跑到月下笑着问他。
她发间那一抹淡紫配着她垂地的长裙，清丽脱俗，袅娜淡雅，特别是她脸上的笑颜，让翊一时说不出话来。
“嗯。很美。”隔了很久，他才克制着自己的视线，别过头去，淡淡得回答。
“你为何不看我？”潮堇的语气中已完全没了笑意，含着几丝气愤。
“何萧翊，你为何不敢看我？”她见他仍旧淡淡的打量着远方，不禁大声质问：“为何每一次，你都这样躲着我！”
他没有吭声。他知道，他太残忍了，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心痛呢？突然，对面的人扑进了他的怀，双臂狠狠地缠住了他的腰际。
他的身子一震，想要挣脱，却发现越挣她就抱的越紧，她的性格，一如多年前见到她是那样，还是那么的倔强。
她放下了固有的矜持，骄傲，冷漠，忽然踮起脚尖，毅然决然得吻上了他的唇。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一个女人唇齿的芬芳和柔软！
他心底的情愫突然不受理智的控制，竟然让他燃起了欲望。他不自觉地一手揽紧了她的腰，身子轻俯，竟配合着她的动作，很快，转被动为主动。他的舌尖叩击着她的牙齿，慢慢地，便和她柔软的舌缠绕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温柔，夜色太柔和，他竟然有了想要把她占为己有的冲动。可理智，终于在一个短到不能再短的空当中见缝插针，战胜了他的感情。他面色一冷，狠狠地推开了面前的少女。
“为什么？！”她带着质疑，惊恐和不甘心。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冷冷的声音从喉间发出：“因为，我不爱你。”
“你骗人……！”她厉声质问着他：“你看着我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
她那么的执着，让他没有选择。终于，他在她含怨的话语中静静转身，淡漠的凝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爱你。”
他看着她大笑，看着泪水涌出她的眼眶，看着她跑回卧房，反锁上门。他却始终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
如果潮堇肯再多停留那么一刻，她就会看到，他脸上那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汹涌澎湃。
“如果我说，最想给你幸福的人是我，最想带着你远走天涯的人是我，你相信么？”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砸着他的胸膛。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
他记得在他来西海之前，帮主告诉过他，端木薏喜欢他。而帮主从不会忤了他那个宝贝女儿的心思，所以，他命令他，让他娶她。帮主知道他不愿意，便把潮堇的身世告诉给他听。
帮主说，她是东凌罪臣，凌子奕的血脉。那一刹那，他是多么的震惊，难怪潮堇的目光中总是掩着愤怒，掩着难以平息的仇恨。那是因为她的父亲，她的全部亲人，都被那个昏君杀害。
他继续告诉何萧翊，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娶端木薏，那么他就会继续重用潮堇，掩盖她的身世。如若他不愿意，那么他就要把潮堇送到那个昏君的座下，试想一想，当那个昏君看到了本该死在十几年前的凌子奕的家人现在竟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该是怎样的愤怒呢？
那一刻，何萧翊真的明白，他别无选择。上天，让他和这个犹如淡淡兰花般地女子只有缘，却无份。他想过带着她逃走，可他也知道，端木翊翎是一个多么狠辣的角色。他既然连朝廷的杀人生意都敢做，也就可见，他的势力又有多么庞大。他们跑得了一时，又跑的了一世么？
他应允了帮主，可也向他求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完成这次任务后，他要和她在西海国待上一段日子，只有这一段，只有两个人，没有多余的第三者，前来打扰。
他记得那一夜，他无眠。
就像现在这众多个日夜一般，无眠。思绪，像是汹涌的潮水，总是缠着他对她斑斑点点的回忆，侵入他的梦魇。
他睁开眼，侧身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端木薏，他便知道，那个曾经替她吹箫的女子再也不会出现了。他那样伤了她，骗了她，在她那样爱着他的时候。
命运这东西，本就很玄妙，永远没有那么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番外I：堇兰花痕淡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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