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妃福》酒熏

7、面具下的谎言

　　此时陆沉逍正靠在墙上试剑，漫不经心地说：“让他进来。”
　　陈将军迈着大步走进书房，可当他扫到书桌前聚精会神的夏桑仪后，一双眼顿时瞪得老大。
　　“王爷，这是……”
　　他的声音很大，可全神贯注工作的桑仪浑然不觉。
　　陆沉逍收起手上的剑，看向他：“何事？”
　　“这……她怎么会在这里？”
　　“陈将军？”陆沉逍的语气依旧平静，但被他叫到名字的男人立即老实起来，不再纠缠于她的问题，而是乖乖说明自己的来意。“王爷，您前几日下达的任务有了眉目。呃……”他扫了一眼桑仪。
　　“接着说。”
　　“据探子回报……”
　　一连串的情报从他口中流泻而出，这时桑仪从自己的世界脱离出来。听见声音，好奇地往回看，发现陆沉逍面前多了一个人。
　　不就是那天的粗豪男人么？
　　恰好他的报告也结束，陆沉逍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陈将军再次向书桌那里投向视线，微一踌躇后，他忍不住道：“王爷，有件事，末将不知当不当说。”
　　陆沉逍淡淡道：“那就不要说了。”
　　“呃。”他黑黑的脸上难得显出尴尬神色，咬咬牙，继续道：“书房是王爷处理军务的地方，不应该有女人插足。”
　　闻言，陆沉逍露出森冷笑意，“怎么？本王之前警告你们的话全都忘了？”
　　“自然没有。”陈将军赶紧回答：“有关王爷的私事，我们再也不敢妄加议论。但是夏姑娘如今的行为，已经干扰到了军中的正常运行……”
　　“陈将军，你是从哪里看出她干扰到军中运行？”
　　他一愣，瞧着桑仪还未放下的笔，不甘心道：“这……听说夏姑娘从前寄居在亲戚处，之后被王爷带到漠北，从未听闻她在军务上有过什么经验……”
　　“陈将军，偏见会导致识人不清。”陆沉逍轻笑出声，“她以前怎样我是不清楚，但现在的能力不容置疑。”
　　“你昨日不是还特地跑来谢谢本王，说这次的物资分配很公允，你的第三营总算配齐了蝎子弩。”
　　陈将军茫然，“那和这有什么关系？”
　　“最近的后勤物资都是夏姑娘负责分配的。”
　　“什么？”他大吃一惊。
　　“既然她有用处，为何不能留在这书房之中？”
　　陈将军张着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期期艾艾道：“这、这是真的？”
　　“本王会骗你？”陆沉逍挑眉。
　　“……末将自然相信王爷。”
　　“另外，这几日她核对账本，查出一份武器短缺。资料确凿，等上报朝廷后，还会有一份物资发过来。”
　　“真的？”陈将军又惊又喜，“皇帝总喜欢延迟我们漠北的军饷，每次发配的物资都不够，要 是多一份，那……”他自觉失言，讪讪住了口。
　　“明白就好，下去吧。记住，这是夏姑娘的功劳。”
　　“是是。”他忙不迭点头，在退出书房的那一刻，他又返回来认真对桑仪道谢，“夏姑娘，如果能多一把武器，漠北的兵卒就能少流一滴血。我们全军将士都会感谢你的。”
　　桑仪微微一笑，“将军客气了。”
　　这下，他才真正走了出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桑仪喃喃道：“态度转变得好快。”
　　“因为这是在军营。”
　　“军营？”
　　“军营只讲究实力，任何花言巧语都是空的。谁的拳头大，他们就服从谁。谁要能让手下的人少死一个，他便能赢得手下的心。只要你做得好，他们就会尊重你。”
　　“我做得真的很好？”
　　陆沉逍笑起来，“除了军事上的决策，其他处理得都不错。”
　　“军事上……”那一块她本来就没怎么碰。再说了，自己本来就冒着被指责干涉军务的危险，尤其在陆沉逍把大部分军务都交给她过目后，微笑着说了一句，“要是军务泄露，本王可不会手软。”
　　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是规规矩矩，尽心尽力。

　　结果第二日又有一人找上门来。正是那天的书卷气男子。
　　“夏姑娘，在下从陈将军那里听说你的事，今日特意来讨教。”
　　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旁的陆沉逍低低笑出声。桑仪无言，放下手中的笔，“请讲。”
　　看过他写在纸上的信息，她略一思索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要是这里出了纰漏，又该怎么弥补？”
　　想了想，桑仪干脆利落地给出回答。
　　半晌后，男子心悦诚服地点头。
　　“夏姑娘的有资格替王爷处理事务，在下就不多耽误您的时间。希望夏姑娘能一如既往地这样替王爷分忧，否则……”
　　“……我会的。”
　　“那在下就告退了。”说完这句话，他向王爷告退，昂着头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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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下属真是各有特色。”
　　陆沉逍哈哈一笑，“军营就是这样，很直接。你很快就会喜欢上的。”

　　从这一天开始，之前对桑仪还冷言冷语的将领们态度纷纷转变了。每次在别处遇见，他们会恭敬地称呼一声夏姑娘。就连服侍她的下人也变得发自内心的毕恭毕敬。或许在他们看来，能够帮助到王爷的人，就是值得他们友善对待的人。
　　每天，两人的大半时间都消磨在书房。
　　偶尔有闲暇，陆沉逍便会带着桑仪出去，在天亦城四处游荡。全盘军营化的城里虽然没什么好看的，但有人陪伴，再无聊的风景也能够看出有趣的细节。
　　他曾陪她为一行干枯的大树浇水，她也曾陪他在一堆碎石中堆出各式形状。
　　他们在风中漫步，在雨中打着呵欠踢起水珠。
　　在兵卒们奋力操练时躺在一旁的阴凉处，在将领们瞪大的眼眸中露出笑容。
　　而除了这些，厨房每日都会变着花样单独做她喜欢的菜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京城送来上好的衣服料子。
　　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比起单纯地做一个陆沉逍身边的女人，她更愿意这样舒适地与之相处。因此就算偶尔做些丫鬟下人做的事，她也不介意主动上前。
　　“王爷，请用茶。”
　　陆沉逍接过茶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你真的明白本王想让你做什么？”
　　桑仪眨眼。“是啊，只是稍微走了弯路。”她之前由于不熟练导致速度很慢，不过没关系，现在她快多了。
　　“那就期待你的最终成果了。”陆沉逍懒懒道。
　　咦？这是什么意思？要她一直跟着他？还是说……另有它意？想来想去，桑仪尝试着问：“王爷，您的意思是？”
　　陆沉逍微眯眼。
　　“王爷？”算了，她还是不要问了。
　　正在桑仪再次埋头对付军务时，陆沉逍倾身凑近她的耳朵。
　　“……王爷？”
　　“夏桑仪，你以为的……本王让你做的事是什么？”
　　“不是为你分忧处理军务什么的么？”桑仪下意识回答。
　　可下一刻，她心里忽然一紧。因为在听到她的回答后，陆沉逍眯起了眼，眼中有某种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样啊……”她听他这样说。“忙碌了这么多日子，今日不如休息如何？”
　　“啊？”
　　桑仪莫名其妙站起身，茫然走出了书房。

　　在她出去后，书房便只剩下一人。可是当陆沉逍懒懒喊了一个名字，一位少年悄然出现在他身边。
　　陆沉逍躺在椅子上，轻笑一声，“之前是本王想错了。还真以为，在不提示的情况下她也能悟出本王的本意。”
　　“你说呢，森风？”
　　少年有着冷峻的面容，语气漠然：“你本来不就是存着戏弄她的意思么？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给她正式王妃之位。”
　　“是啊。”陆沉逍若有所思。“原以为会是个不一样的女子，谁知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是追求荣华富贵、权力傍身……”他讽刺地一笑。
　　森风低垂着头，面无表情。
　　窗外依旧鸟语花香，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风，这时他听见陆沉逍懒洋洋地道：“游戏还是早点结束比较好。既然她连本王指的是什么都猜到，再玩下去也挺无聊的。”
　　闻言森风微微抬头，视线落到窗外。
　　他想起这些日子同处一屋却从不知他存在的那个女子。
　　知道真相后……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