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暗箭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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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南步渊把双臂舞得像一只飞翔的大鸟，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地在大漠上回荡开。
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的马夫，几乎要从前面那个几乎跟大漠一色，眼仁却会动的障碍物身上掠过去，直到看到那把还算是青铜色的大长刀，心里猛地一惊，才将将把缰绳勒住。
“大哥，我们四个人不幸在沙漠里迷了路，能行行好，带我们走一程吗？”南步渊指了指远处的三个人影，几乎用上了自以为最和煦而风骚的笑容。
“少东家，您看……”马车上的人面露为难之色，示意南步渊稍等，然后讨好地回过身去，对着马车里的人露出一个极其猥琐的笑。
“这大漠沙石真是厉害，颠得我皮肉生疼。”描金画银的车厢里默了一阵子，忽然传出低低的声响。
南步渊面色一僵，心想，这车里的人不是聋子吧？说得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是什么鸟东西？却听他又说话了，语气慵懒、漫不经心。
“大叔，有好东西吃吗？”
哈？南步渊向四周看了一圈，确认自己就是那人口中的大叔，却还是有些跟不上他的逻辑。然而，过了这个村，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下一个店，他赶紧热情地接上。
“有的，有的，新鲜的烤狼肉，还没动呢。”
“本少爷才不吃这恶心东西。”车内传来一声轻哼，一只修长洁白的玉手忽然掀了车帘。男人露出如丝缎般光滑的发，他抬头瞧了眼窗外的天气，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似乎无奈而又纠结。
“没得吃就算了，跟余叔说，叫小棠的马车也停，咱们去边上歇歇。”
南步渊眼神大亮，有戏，有戏，看来不用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挨到晚上了。
黄沙、大漠、仲夏、这三个极其不适宜人居的词语，在百里晴眼中，是怎么也不能跟千灯夏家的大宝贝，那个被拍了一巴掌都要叫上三声的夏少爷联系到一起的。若她判断失误，马车里坐的只是与夏呆子臭味相投的纨绔子弟也就罢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看着那四匹白马和身后浩浩荡荡的商队，犹如官家游行的仪仗般，缓缓向这里移来，百里晴不由得浑身发憷。此刻，坐在沙丘下的阴影里，因为刚刚喝了狼血，体力得到补充，她打起精神，准备迎接神秘队伍的来临。
通体洁白的骏马在百里晴身前三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高头马的鼻腔喷吐出倨傲的热气，差点就一蹄子踩上了她这个与黄沙混同一色的土人。
有人着一双不染纤尘的云锦纹靴，从马车上跳将下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带着江南春日万芳吐艳的气息，眼尾勾魂地一瞥，流泻出星星点点的紫芒。
他下车、缓步、定睛一看，然后，急冲上前，咧了嘴笑出来。那个土著似的少女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已经被交叠的手覆上了五指，大力一拉。
尘土飞扬，不知怎么会入了他的怀。夏灼琰呼吸温热，声音暖昧，带着惊喜而又缠绵的热气吹在少女耳后。
“小花，好久不见！”
“哎呀，晴丫头，原来你跟这商队掌柜的认识啊？！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南步渊心道，这下走出大漠，就不光是有戏，而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何止是认识！”夏灼琰眼角一扬，得意道：“她是我……”话还没说完，却被百里晴狠狠踹了一脚。
南步渊看出其中蹊跷，当下也不插嘴，只呵呵地推了推手：“你们继续、继续……”
百里晴被那个怀抱结实地搂住，动弹不得，这才认命地在心中奔涌出两行清泪。排场一样，语气一样，连眉梢眼角挑起的幅度都完全一样，如假包换的夏家王老五一枚。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本以为是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的人，却纠缠在了生命的轨迹里，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跳出，抖落出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的缘分。
百里晴虽然相信夏大少爷绝不是什么都不干的空手掌柜，却也不相信他的头脑能迸发出比吃喝嫖赌高级很多的雄才大略。这大漠荒原，万径人踪灭，实在不像是消遣的好地方。于是，抬肘狠狠撞了他一下。
“热死了，让开点！”
“小花……”夏灼琰知趣地退开两步，突然委屈地揉住胸口，眨巴着细长的眼望过来。他媚眼如丝，像是花满楼招不到恩客的戏子。百里晴没有什么反应，倒让跟在身后默默围观的一群伙计，心里瞬间升起一阵恶寒。
“你怎么会在这儿？”百里晴不理那楚楚可怜的小眼神，抱了手臂，拷问一般地看向他。
夏灼琰又蹭过来两步，利用身高优势，压下身子。“我若说，是特地来寻你的……小花你信吗？”
百里晴露出一副“信你我就是猪”的表情，却听见夏灼琰已经自顾自地展开。
“那日，你拉肚子冲进树林，我就站在外面乖乖地等，可是直到燕支找过来，都没见你出现。”夏灼琰拧着好看的眉，仿佛身临其境，认真地说道。
“我心里着急，和燕支两个人去林子溜了好大一圈，也不知道你在哪，只好回府找人帮忙。可是，我们连烧饭的方大厨和倒夜香的小纪子都叫上了，搜遍整座圜山，却只找到一堆疑似你的排泄物。”
百里晴面色尴尬，讪讪地嘟囔。“我就说留字在石板上不靠谱！”
“哎呀！差点忘了！”夏灼琰一拍手，“你给我留的字我看到了，多亏了它们！”
“呃？”百里晴一惊，怎么想都没觉得自己留下了什么线索。
“找到那字之后，我特地花重金请人从番邦带回来一条能凭气味追踪人千里的狗，带它到圜山比对了一下那块青石板和疑似排泄物上的味道是否相同。多亏有草草带路，我们才能一路寻到这里来！”
这话说得三分真情，七分不明。令人将信将疑，也给自圆其说留了活路。
百里晴哪里相信他的屁话连篇，一心想要拆穿，于是，装作张望了一番，道：“狗呢？”
夏灼琰像是料定她要这么问，赶紧面色欢喜地对着自己夸张华丽的马车，大吼了一声：“草草下来，见妈妈！”
从马车上探出一只圆融融小白狗的脑袋，约莫两个巴掌大小，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住打转，玲珑袖珍、惹人怜爱。
这是——！！！跟夏呆子在一起的世界，果然永远充满着新奇。
百里晴脑海中本不预想有狗，就算是有狗，也该是一条威风凛凛，长着长卷鬃毛的高大猎犬，此刻常识和认知轰然倒塌。作为一只识人千里的追踪神犬，再不济也不该长成这副宠物样吧？！！
那只名叫草草的狗扒拉着小短腿，无比欢快地从马车上滚下来。它在沙面上小心地用爪子扒了两下，然后飞快地跑过来，嗖地一声窜进夏灼琰的怀抱。
“我就说草草刚才怎么在车上这么不安稳，原来真是遇见了你。”小白狗耷拉着耳朵，仔仔细细撅起鼻子嗅了几下面前的百里晴，忽然嗷呜一声，邀功似的叫个不停。
夏灼琰摸着它毛茸茸的狗头，唇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他把脸贴上去蹭了蹭，对着那狗低声说。“真是难为你啊，小花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居然也认得出来。”
“夏！灼！琰！”这绝对不是一番亲友多日未见之后的良好寒暄。百里晴青了脸色想。可是一转念，管他这一番怪力乱神之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搭个顺风车先出了大漠才是正理。
于是轻咳了一声，伸出手拦在他面前。“此沙是我堆，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
“从此过什么？”夏灼琰笑意盈盈地凑了脸过来。
“你得带上我们一起走！”百里晴的手指指向远处似乎事不关己，一心扑在烤肉工作当中的裴景初，和一边添柴一边不住好奇张望过来的红汗巾，最后眼神一飘，落在潜心研究夏灼琰那辆暴发户派头十足的豪华马车的南步渊身上。
“好处？”
“你敢不带！”百里晴横了眼睛，当真像是拦路抢劫的女匪。然而终于觉得自己求人的态度实在不够好，又哼哼唧唧地小声道：“大不了我不欺负你一个月。”
“换我欺负你行不？”夏灼琰腆着笑脸。
百里晴咬牙。
“好吧好吧，本少爷心好，况且给夫人打，疼在身上，爱在心里。乐意！”夏灼琰挠挠头，随手把价值千金的神狗往地上一抛，大义凛然道：“包在我身上！”
少女刚刚松下口气，却见夏呆子又热情地张身扑过来，赶紧迅速弯腰一躲。
夏灼琰扑了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沙堆里。他理了理衣襟，假装淡定地招招手，把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厮召唤过来。“告诉棠溪，我找到小花咯，让他出来见客！”
什么？棠溪？？棠美人也在这劳师动众的商队里？
这下，轮到百里晴有些招架不住地向后一退。当日福杭记，棠美人一声不吭，便吓人于千里之内，实在是功力颇深，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加之夏棠二人那日花满楼的合谋……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她数一个词便向夏灼琰翻过一个白眼，心想，自己同了这两人上路，简直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夏灼琰正把手搭在头顶上，惬意地看大漠沙丘的壮丽景色，没顾得上管百里晴这般腹诽。但见小厮匆匆复命回来，为难地道：“棠公子只说了一个字‘脏’，怕是不肯下来。”
果然是棠溪的风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百里晴原本留了星星眼，一心等着见那美艳不可方物的棠美人，这下忽然意识到美人约莫是有些嫌弃她的，只得惆怅地向着另一辆马车张望了一眼。
“算了，随他去吧。”夏灼琰嘴上淡淡，心里却窃喜，自己看上的女人，没人感兴趣更好。他欢喜地看着那个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的少女，全然不管草草用狗牙揪着他的衣衫，支吾不停，眼前却忽然被一块焦香四溢的肉挡住。有人从他背后走来，眸深如点墨。
那人淡淡开口：“夏公子，请尝。”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暗箭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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