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金土双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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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坠入一团吹絮的云，无尽的绵软还有无尽可望不可即的温暖。尽管每一处焦灼炽热的细胞都在沸腾，却一泓清泉扑面而来。
裴景初沉重的身体倒下去，长长的睫毛落合，全无防备得像一个出生的婴孩。
“喂，木头，喂！”百里晴觉得身子骤然一沉，神情微愣，又像明白过来什么，迅速将面色变幻不定的裴景初拖到浮冰之上。
冰面严寒，对上裴景初奔腾汹涌的煞气，很快，化出一块小小的凹槽。水珠晶莹，顺着他满是血污的鼻梁留下来，又被百里晴小心翼翼地擦去。
第三次。百里晴皱了眉头想，到底是什么恶症，可以让这样一个喜怒从不形于脸色的男人，流露出无力自拔的脆弱。
他每一次长久煎熬之后的豁然清醒，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终有一日，严重到再也不能醒来？
巨大的黑暗的厅堂，被一湖赤色的光笼罩了，散发着大战之后的余烈。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一动不动，半跪在冰面上的百里晴忽然抬头，对着依旧困在榕藤树笼中呆愣的几个人，大声道：“水面可以行人，你们下来吧。”
众人这才“哦哦哦”地回神，纷纷掏出手中兵器，哼哧哼哧地将兜网弄出一个供人通过的口子。
小个子仓某和他的同伴爬下藤蔓，飞也似的奔到百里晴所在的浮冰之上。却见心目中的英雄居然是这等凶煞的模样，畏缩不敢上前。
而红汗巾倒是忠心，他哆哆嗦嗦弄开了自己萝网，又扒着粗藤，笨拙地跳到南步渊的藤萝茧之上，一边用刀飞快地在藤子上削出印痕，一边“大侠，大侠”叫喊个不停。
也不知是不是良默之精的造梦效力已过，几次呼叫之下，如同死猪一般沉沉睡去的南步渊，忽然五指伸向前方，猛地抬头。
“云栖！”
他大喊，神色里藏着几番心事迂回的痛楚。然而下一刻，看清眼前所立之人是揪着藤条，瞪目震惊的红汗巾，又迅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游戏之色。
“大爷我怎么就睡过去了？那些王八绿手呢？”南步渊四下张望，眼见一湖赤红，又看了看自己周边缠绕的破网，一下子像明白了什么。
“妈的，有什么精彩大战也不叫上我一起！”他提住大刀，嘿了一声，顺着红汗巾的耳边，一刀劈下。
红汗巾本在专注割藤，大刀过耳，不禁吓得双腿一软。紧接着，就被南步渊眼疾手快地一把提溜住后襟，一手拉住藤索，直跃而下。
“怪事，怪事！”南步渊松开藤蔓，试探地站到水面上。
“难道是冉遗之血？”他弯下身子掬一捧水，自言自语，忽然又转头，对惊魂未定的红汗巾道：“可是曾有一只蛇首灰面的怪物腾出过？”
红汗巾嘶溜了一声凉气，似乎不愿意回忆起刚才可怕的一幕，只不住点头。“大侠英明！”
“冉遗乃是洪荒时期的四大妖兽之一，传言其血可使人行于水面。但其生性凶残，食人肌骨，为害一方，千万年以来，早就被异能之士诛杀殆尽。没想到大阗古墓中还藏着一只！”
南步渊盯着半湖腥气扑鼻的血渍，皱起眉头。“到底是何人有此等悍横之力，竟可以将冉遗重伤至此？！！”
“就是他！”红汗巾指了指不远处浑身被黑气环绕的裴景初道：“小的看见那个大侠，像，像神仙一样腾在半空里，一剑劈下，然后妖怪就裂成两半死了。”
南步渊眯起双目，眼中变换着莫名的情绪。“以身饲魔，超乎寻常的悍横之力吗……”
而此刻，视线的焦点，冰上充满英雄色彩的大侠，却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水、水……”裴景初的声音细如蚊蚋，青筋暴突，额间一片潮红。
“水？”听到身前人突然出声，冻得有些迟钝的百里晴迅速将头靠近在裴景初的唇畔。“水什么？你要喝水吗？”
男人不回答，只是神志不清地，如同梦呓一般喃喃：“水……”
少女眉心一皱，忽然抽出短剑。“你等一下！”长长的墨发交织在冰面上，奔起的时候被扯得生疼。
从远处凿来一块干净的冰，百里晴小心翼翼地用手捧着，放到怀中。寒气透体，她一个激灵，嘴唇瞬间乌紫。
千年严冰，其间贮存的陈年寒气岂是常人能够抵御。然而，百里晴终究没有挪出手，只默默伸出青白泛红的指尖，将那融化的水流，滴到裴景初的唇上。
也不是是不是水流唤起了男人的生命力，他神智似乎清醒一些，唇齿间破碎的语句也变得连贯：“火、木、水……”
尽管黑红之气窜行，万蚁钻心般痛苦，这般微弱的喃喃声却没有消失，像是要传递什么重要的讯息。“火、木、水……”
“火木水？”百里晴重复一遍，眼底忽然迸出一抹金光。
火海、藤梦、冰湖巨怪，如果说大阗古墓的构造暗合了五行变化，那么——
“金土双劫！”南步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双掌猛地击合。“好小子！”
榕藤树仿佛是由那冉遗妖物镇守的，冉遗一死，竟然慢慢失掉灵气，枝叶萎顿起来。从巨大的荧光绿色树干中间，豁然分开出一条向下的坡道，镂饰花纹与他们下墓之初行走的台阶极其相似。
路已选择，无处可逃，只能继续。
“我猜，大阗的那些老死鬼们，戏快唱到头了。”南步渊也不多解释，向百里晴点头示意一下，然后将裴景初拎起，向肩膀上一搭，硬着头皮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走吧。”
一行人沉默地走进树干之中，甬道内点着幽暗的长明灯，四面墙上留着斑驳艳丽的彩画，气氛阴森而古怪。除了脚步声，四下都是死寂，暗色的甬道直通向下。
路并不长，很快，众人就看到一处开阖巨大的，同样雕有巨型四方鸟浮雕的金门。
“啧啧，这扇门要是往大爷我家安一安……”南步渊眼睛都要看直了，吸溜一声，忍不住伸出手去敲。
不多施力，看似沉重异常的金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耀眼的金芒顿时刺眼，遍地的金沙宝石，闪动着炫目的光泽，竟像是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一般。四下里灯火大盛，折射出那些晶体绚丽的镜面，而不远处，一根蟠着四方鸟的图腾柱矗立在金銮台上，每一砖每一瓦竟然全是由黄金雕琢而成！
“大阗死鬼终于知道怕了，这是敞开老巢，恭候我等大驾呐！不错不错，还算识相！”南步渊大喇喇地推开似乎装了自动移轴装置的金门，看到眼前之景，连着古墓的疲惫和惊险全部一扫而光，笑得脸都得僵了。
“南叔，小心有诈……”百里晴赶不及拉住他的衣服。只见南步渊已经把裴景初交给红汗巾扶好，自己一溜烟冲到满地流金的大殿中央。
“哎哟哟，这得是多少酒钱！”
行至此处，剩下的三个原本一心只想发横财一笔的江湖人早已绝望，只盼能快快逃脱这离奇变态的鬼地方，就是祖坟三尺燃青烟了。然而金玉之器倚迭如山，晃得人目乱情迷。见到此情此景，一个个都张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饶是怕它有诈，也忍不住手痒难耐。
百里晴惊叹于大阗古墓中环环相套的设计，心里却一直绷着弦，生怕在某一处看到父亲暴亡的尸体。此处大殿已经像是主墓，然而这般金玉靡丽，仿佛将大阗全族的宝物都堆积于此。心里不禁生出隐隐的失望。
大阗系族好品味！原来之前层层凶险的机关暗扣，埋伏设计，还是逃不出守护财富的最终目的。
“勿拿！”
百里晴正出神，却听见一个虚弱的人声响起。竟是裴景初睁开了眼，声音虚弱，犹自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勿拿？不拿宝贝我们进这什么劳什子古墓！凭白折了那么多手足兄弟，不替他们捞回本怎么行！”几乎要把头扎在金沙堆里的人，头也不抬地嘲讽道。
他双手飞快地往兜里塞东西，几乎要把衣料撑破。珍珠玉石此刻不过都像是泥土，兜里塞不下了，就把那些品相稍次的物件随手抛在地上。
“小子，这又是什么道理？”南步渊刚摸到一只玛瑙酒杯，听到这话，猛地把手一缩。“果然命大，你醒啦？”
“古墓之物多邪气，其间变化，也不知是否只是障眼，迷了贪财者的心窍。”裴景初缓缓从红汗巾身上挪开，面色稍霁，沉声说道。
雷行空手将一只金锭放进嘴里嘎嘣一咬，牙差点崩了，金子上却只沾了点口水。“这还能有假？”他斜了眼，说罢，像是怕有人跟他抢似的，双手急速在金堆中乱飞。瘦小的身材因为塞满货品，几乎膨胀成了两倍之大。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巫术，可以将幻象做到虚假乱真……”裴景初不知怎么发了善心，居然没有恼，依旧不急不缓地说着。
“你家乡？难道你是从这古墓里蹦出来的？啧啧，难怪这么熟悉地形……”
裴景初摇摇头，眼见劝阻无力，干脆闭了眼睛调息起来。
“木头……”百里晴不知何时靠过去。“还，还好吧？”
“无碍。”裴景初淡淡说道，隔了一瞬，他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倒映着满地的金光，深深浅浅望过来。“百里姑娘，多谢。”
百里晴连连摆手，“不是啊，是我该谢谢你，要不是我……”
大地一震，金銮台上的图腾柱忽然飞速转动起来，南步渊一个踉跄，高声打断了百里晴的话。“不好！怕是这些物件都有它们固定的摆放顺序！快扔回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除了一直跟在南步渊身边，深刻贯彻“听老大的话不吃亏”的红汗巾，其余的两人突然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
那些原本金光耀眼的宝物不知怎么瞬间融化成水，从衣袋中流淌出来。触着肌肤，便像是流动的火焰，腐蚀掉鲜活的肌肉。两个人在倒在地上，顷刻就失了刚才耀武扬威的神气，挣扎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旁人想救，却都怕那财水腐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狰狞可怖，悚人毛骨。
裴景初拉住一脸震惊的百里晴，淡淡开口：“忠告已言，其他都是命定。”
然而，不等看着那二人化成森森白骨，图腾柱却啪嗒一声，仿佛转到了某个特定的角度停下。天地一瞬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金土双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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