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步步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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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大胆地往前走！嗝~”
百里晴还沉默地捂住脸，忽然听见南步渊一声鬼嚎，紧接着被他粗粝而温暖的大手推住。“丫头，磨蹭什么呐？！没看见大好钱银正冲你招手，快走快走！”
百里晴半推半就站上了那机械四方鸟，一路缓缓下降，倒也平稳。甬道之中阴风未散，吹在身上，将在岩壁洞中蒸出的热气汗干。唯有接近祭台之时，熔岩池中喷涌出来的岩浆，几乎要扑打到鸟身之上，吓得她抬脚一跳。
黑色祭台其实并不大，主体位置被一只青铜大鼎占据了。远处望不真切，站得近了却可以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似乎糅合了沉香的草药和油脂。上面的雕刻依旧延续着精美绝伦的风格，人的肢体形态灵活而生动，似乎在叙述有关大阗系族的历史和生活习俗。然而有些地方凹刻的纹路呈现出暗红发黑的色泽，衬着青铜的底，始终给人一种阴郁而恐怖的沧桑感。
百里晴见这东西瘆人，干脆背过身子，等余下的几波人乘四方鸟过来。却忽然觉得身后的大鼎中似乎有东西掉落。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就已经抽出了那把屡立功勋的豁口短剑。
南步渊和自进了这大阗古墓就一直寸步不离伴他左右的红汗巾，同是第一波踏上黑色祭台的人。显然，他们对洞开的甬道之后的东西更感兴趣，一直站在两侧，探头探脑朝里面望。此刻，听见大鼎的另一侧有动静，纷纷抽出兵器。
大鼎之中滚落的玩意儿——百里晴皱了眉，浑身一个哆嗦，短剑忽然刺不下去。只见那东西红白一片，依稀可辨出眉眼和五官，血管和经络都呈淡青色，浑身蜷缩，竟是一个未发育成形的胚胎！
难道……她想起从岩洞所见大鼎泛出的莹莹绿光，又低头看了眼脚边，一口酸水涌上。敢情这鼎身里装的全都是这玩意儿？！大阗族人真他妈的变态！
百里晴一步退开二丈远，谁料，那胚胎竟似有生命一般，步步紧逼，咕噜噜滚来。少女看着在青铜鼎映衬下，泛出惨青色光泽又血肉模糊的一团，发怵地抖出剑尖。那东西却有感应，邪门地绕开，依旧不变方位，往她身上招呼。
都道武功皆有变招。可是，进？偏偏不知对付这玩意该用何方法。
退？百里晴向后，差点被火舌卷着裤脚，两三步之下，竟然已经到了祭台边界！
正当少女踌躇之时，南步渊与他的红汗巾狗腿已经绕过大鼎，飞奔而来。二人本是直扑之姿，见到地上的一团，又齐齐刹住。
“什么鸟东西？”南步渊见那东西五官依稀的脸上似乎有恻阴阴的笑意一闪，心随意动，大刀当空劈下！
噗——胚胎应声而破，从里面钻出数团毛茸茸的黑色物什，那物什一分二，二分四，竟然急速地生长分裂，勾缠住人脚要向上爬。南步渊心知自己一劈之下坏了事，猛地跺脚，冲着红汗巾一斜眼。
“去池子里来团火，让爷爷我烧了它！”
红汗巾得此差事，心里一阵激动，想着不用对付地上的恶心玩意，屁颠颠一溜小跑，趴到祭台边上引火。正小心翼翼勾着火种，却忽然觉得身子底下一阵晃动，如同趴在漂浮的小舢板之上，一个倾斜，脸面朝下，差点烧成毁容。
百里晴本就站在祭台的边上，感应到这振动，身子向后一拗，发梢登时冒出一股焦臭味。而那些黑毛玩意儿却得了势一般腾空跃起，直扑少女面门而来！
百里晴来不及考虑，下意识将小刀转了方向，刷地割下片衣袖。她从身后的岩浆池中沾了火，唰唰舞成一簇火团，当头甩出。
还在半空腾跃的黑色物什，碰着火星，忽然发出一声咯咯的响动，继而青紫，焦枯，凝成一块，而其余的，仿佛看见了同伴的凄惨下场，稍稍一顿，留得百里晴侧首回望。
四下铁链摩擦之声大作，比他们之前在岩洞之中听得更为清晰，震着耳膜，恍若末日之钟。
此刻，第二波人刚刚抵达平台之上，惊魂未定，却发现随着祭台的晃动，有越来越多的红白之物从那巨型大鼎之中涌出，伴随着黑色的毛绒分裂的不明生物，不由惊恐而莫名地瞪了眼睛。
“不好！这祭台要沉了！”南步渊大吼一声，“快！快退入甬道之内！”
众人这才大梦方醒一般，拼了命地撒腿狂奔，仿佛那团黑暗才是此刻唯一光明之所在。越来越多的异化胚胎涌来，支楞着奇异的怪笑，阻挠他们前进。
百里晴感受到祭台缓缓沉降，一手舞着衣袖，一边疾声呼号：“别戳破了！用火攻！”
慌乱之下，却哪里还有人有功夫寻火种？数刀挥出，不知是谁身上瞬间被那黑色的毛绒物什占据，发出阵阵凄厉而怪异的惨叫，回荡在穹顶大厅之中，听得人牙龈发酸。
少女无暇顾及，只道刚才仓促间回头，竟发现空中飞到一半的机械巨鸟上，还站着最后的两个人——差点与红汗巾共乘一骑的汉子阿三和——负责断后的裴景初。
阿三已经失了方寸，眼见祭台沉降，身下大鸟竟像是要一头冲入火海，想到无处着落，即将尸骨无存的命运，不由得两股战战，浑身抖如筛糠，几乎要跪下。
裴景初却无动于衷。他眸色深沉，盯着祭台，盯着与妖物混战，节节没入黑暗甬道的人群，盯着站在离甬道入口最远处，一抹轻盈错闪的身影，不言一语，眉心紧锁。
拉锁之声艰涩而干硬，祭台很快下降得只比岩浆面高出半个台阶，脚下灼气逼人，几乎可以看到狰狞的火舌漫过边沿伸来。百里晴此刻已经不再担心那些不知为何苏醒，本身又畏火的肉质胚胎，它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即将被涌来的熔岩化成焦质。
祭台之上人渐散去，奇怪的是，居然再听不到刚才那人声声凄惨的哀嚎，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滚落到岩浆池中，化成了一缕青烟。
“丫头——快点！”南步渊声音嘶哑，在甬道口伸出胳膊，扯了嗓子呼喊她迅速靠拢。那里的洞口已经比祭台高出许多，不能单凭己力攀上。
然而，百里晴却形同着魔，对身后的声声呼唤置若罔闻。她目光遥遥，看向不急不缓飞来的机械大鸟——依照祭台的沉降速率，鸟上的两人即便是飞到熔岩池面，也定会葬身火海！
世上之事何其伟力！人之撼动形如蝼蚁。她身无长物，无力扭转天地的运行，其实就连这厢迟疑都是不自量力的奢侈。
百里晴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何其熟悉——想当年，若是当年她再强上三分，若是她不那么混沌无知，早些学着韬光养晦，隐藏棱角，那么今日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无力感深深沉沉漫涌上来。少女定定看进裴景初的眼睛，看进那片闪烁着大片妖冶火海，掺了艳红色的眼眸，看见自己焦急、悲伤、束手的表情——
直面命运却无力改变，亦或者眼睁走向死亡的心情，该有多绝望？
然而，不待她张口出声，异变又生！
“硄——”似乎是铁锁机簧拉到了底，黑色祭台突然激起一阵大力的摇晃，火光冲天。仿佛有什么怪物要从熔岩池中冲天而出一般，整个洞穴的砂红岩壁都散发出更加灼热而耀眼的红色光芒，大片大片的光席卷整个厅室，照亮了甬道之中众人惊恐万状的脸庞。
溶洞内刚刚冷却的室温迅速升高，赤红色的气体从岩浆池中疯狂喷涌，四下一时弥漫着暗红的沙尘一般的雾气，而地下深处，突然响起一声呼啸，连带着溶洞穴室，熔岩血池甚至空中飞翔的黑色簧鸟，一同奏出惊天动地的交响。
“小姐！”南步渊赤目圆瞪，把刀一扔，几乎要侧身飞出，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拉住。
“阿三——”红汗巾望着四方鸟上忽然直直落下的一道黑线，目眦尽裂，大吼出声。
那道熟悉的人影，陪伴他失意彷徨，祸福同当，却在此刻留下一个华丽的坠影，再寻不着了。
他与阿三，年少相识，江湖结义，相约此次寻宝，梦想着大赚一笔之后，便金盆洗手，各自娶了媳妇，买四亩良田，热热闹闹住成邻居。没想到惊】变一瞬，从此天人永隔。
红汗巾抱住头，无声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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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离阿三落入岩浆不远的地方，百里晴并没有听见有人坠落的声音，她忽然发现失了对望的焦点，听不见远处的呼号，也辨不清方向，慌张之际，呆滞的心绪一下重回五识。
“木头？！！”少女试探性地张嘴，眼前突然张出一道浓重的黑影。
那影子自天际而来，带着猎猎的风，硝火的烟，劈头盖脸罩下！瞬间遮住了身后赤红的火焰，腾空的火龙，还有连天滚热的雾气。
“走！”
耳畔的声音斩钉截铁。百里晴只觉右手温度骤降，一只凉意的大手牢牢攥住她的，不容抗拒，从红雾之后露出裴景初肃然绷紧的面孔。
“咳咳，你？！”
“走！”裴景初不再多言语，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视线完全模糊，大片的火，大片的烟，漫天飞舞着死神的咏调。百里晴只觉得自己脚步一点，身子顿轻，腾云驾雾一般，跃上那青铜大鼎的鼎耳。
然后借力，腾跃，如同遁世之仙，穿过无数猩红雾气的火海。
孤注一掷，却从未离心。
生死一瞬，撞击出炫美的火花！
百里晴再度睁眼之时，已经重新踩着了坚实沉静的大地。
而横亘在火光漫天，如同再世为人的入口，在黑暗的看不见尽头的甬道之前，两只因为用力过猛而泛出青白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步步惊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