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大阗迷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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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土红色头巾，正牵着马猫腰后退的那人，今生最后悔的事，一定便是当着两个凶主的面，开口说了话。
还没等他召集身边人退出十丈远，已觉眼前一道褐色身影一现再一花，凉气扑面，竟被一把青铜大刀生生截住退路。
“嘶——”那男子一扭头，正对上了锋利的刀刃，脖子迅速向后一缩。他本以为小声召集，己方又人多势众，定可保性命无虞，没想到这一下惊扰了敌手，说不定会当场送掉小命。不由得两股战战出声：“大，大，大，敢问大侠有何吩咐？”
南步渊此刻盯着那红汗巾，实在有揍他个脑袋开花，一解前仇的冲动。又实在是舍不得糟蹋了活生生的情报罐子，最终还是耐下性，眯住眼睛问：“你刚才说……大阗古墓？”
那人没想到眼前一身酒气，风尘落拓的男子，也可能是个盗墓贼，竟然会对他无意出口的大阗古墓充满兴趣，不由惊讶地瞪住眼。
“小的也只是听说，听说……”他用土红色的汗巾子擦了擦脑门，“上阳庄主前些日子在江湖上秘密召集人马，说是得了一个有关大阗系族墓葬的藏宝图，邀请武林同盟有意者一道前往，待挖得宝藏，出力者人皆有份。要知道，大阗可是古尼雅河流域的极富庶繁荣之地，号称遍地流金，珠玉满庭。小的寻思这是块肥肉，就跟了他家少庄主，准备出来大干一票。没想到在大漠上找了这些天的……”
“也就是说，藏宝图现在在你们身上？”南步渊截断那絮絮叨叨的话头，眼神晶亮，十足的痞气。
“小的身份低微，自然是没见过那图样的。但是上阳山庄也算是江湖赫赫名门，绝不会将我等白白骗来。小的估摸，那地图珍贵，定是被少庄主随身所携……”
百里晴此刻恢复了些力气，不好意思地从裴景初身上挪开，干咳两声，把水囊丢还给他。因为尴尬，少女脸色嫣红，倒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南步渊的对话上更多。
“难怪那些人武功路数不同，打斗之中却不乏好手！”那红汗巾虽然战战兢兢，语无伦次，所言却正好与百里晴心中疑点一一对应。少女心下释然，看来那答话之人也老实，说得不假。
南步渊大约也是信了，眼睛向上一翻，手指指向倒在沙丘边的无头男尸。“少庄主？哼，就是那没用的脓包小子？”
“正是，正是。”红汗巾顺着南步渊的手指看向那狰狞淋漓的断头现场，又迅速一合眼，把头偏回来，唯唯诺诺点着脑袋。心中暗暗叫苦，如今对着这凶神，倒真不如当初跟着那横尸的小霸王。
“去！帮爷爷我把藏宝图从他身上搜出来！”南步渊胡髯吹起，一脸厉色，真真扮了个赤面阎王的恶相，却暗自欢喜。
自己与百里晴所说那目的地，正是大阗墓系所在。传言那神秘而远古的墓葬中，藏有一颗可保尸身血气不退，万年不腐的昆仑玉珠。更有玄乎的说法，昆仑玉珠具有起死回生之效，触之亦可延年益寿，安健百年。
当年他纵横塞北，恰恰碰上于大漠扫荡马贼的中皇北辰，二人过招，他十招之内败北，从此心悦诚服，任其驱使。那时，正值昆仑玉珠之说在江湖传言最盛的时刻，他本有心好奇寻找，却被中皇北辰以“勿扰先人安宁”之名劝回。
而十年前，正又是他听见扶灵恸哭的主上忽而喃喃一声“大阗！”，次日便携了夫人的遗体破门而出，至今杳无音讯。如此推断，定是中皇北辰在万般悲痛之下，想起多年前昆仑珠玉的传闻，先将夫人遗体冰封在某处，再独自前往漠上，企盼求回一个奇迹。
无论现下夫人是否活转，这二人如今又在何处，去往大阗古墓一探究竟总是没错。
南步渊几乎可以料定主上是去过大阗旧址的，却不知那古墓具体的方位究竟在何处。今日碰上一群恰好声称携了藏宝图的人，真是如有天助，倒省了一番推敲寻找的功夫。
而红汗巾接了这苦差事，心中甚是哀怨，眼见南步渊粗眉倒竖，眼露凶光，心肝一颤，只得磨磨蹭蹭，挪了去搜那无头少庄主的身。余下的人望着横刀立马的中年男子露出忽而欢喜忽而忧虑的神色，也都不敢出声，僵在原地不动。
百里晴不知南叔为何忽然对盗墓起了兴趣，人多眼杂，又不好开口相问。侧过脸来，见裴景初同样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目光晦暗，直直盯住那去掏藏宝图的人，仿佛生怕他一个歹意，将那图纸私吞了。
怪事！少女扣了扣额头，轻叹一声。一个闲云野鹤，几乎万事从不上心的人和一个漠不关心，几乎万事与己无关的人，怎么忽然都对盗墓起了执念？
她绞手望天，谁料，裴木头听到她的叹息声，居然回头张望过来。
呃？
一瞬间，张惶、关切、紧张，许多纷杂而莫名的情绪闯进视线。两相目光相遇，一时呆住。
这木头最近是通人性了吗？表情多样还能层出不穷！百里晴刚想说句“没事”，却见裴景初已经默默把目光收回去，重新对着了沙丘边上的无头少庄主。
少女不知，大阗古墓正也是裴景初计划好的下一步。那神秘人在他手刃了与灭族直接相关的最后一个仇人之后，告知他，他所期待的一切都能在对远古溯源的旅途中寻找到答案，而那个旅途的起点，便是大阗系族之墓。
所以那日裴景初软硬兼施地甩脱师妹之后，日夜兼程赶来这大漠之上，倒是比迂回前行的百里晴二人，先到了两日。
这日，他正是在此地寻找线索，没想到却遇上了争斗。若是寻常，这些身外之事，一向入不了裴木头的眼。可正当他要策马离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声极熟悉的少女的吼声——那声音里虽然揉入了极尽的凄惶和哀恸，却变不了久违的声调和语气——属于百里晴的嗓音。
幸亏，幸亏。
少女淡淡的体香飘来，安定柔和。裴景初虽然目光炯炯盯向那土红色汗巾的汉子，心下却没由来地涌上一阵欣喜。
他本不相信百里晴会来此绝匮之地，依着平时的性子，早就该漠然错过。可今日不知怎么，听见那声音，居然挪不开步子，心头涌起强烈的牵连，而正是这一念之间，促使他回过身子。
他不知若是如此错过，少女现今会如何，他不愿想也不敢想。只盼着能听见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在耳畔，已是美好至极。
“摸到了摸到了！”正当他忍不住又要回头望向少女之时，红汗巾那里却有了大动作。那人本是强忍着胃中翻滚的酸水，哆哆嗦嗦在没头的尸体上上摸下掏，如今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搜出一张泛黄的皮质手卷，连执那卷轴的手都激动得哆嗦起来。
细看那手卷，纹饰精美异常，触之凹凸，描绘立体而生动。虽然不知是何质地，但手感润滑柔软，极其舒适。南步渊一摸便知，若是此图还有造假，世间万万不可能存在真品了。也不知上阳庄主从何地将此物寻来，真心有一套，只可惜生了个没用的儿子。
但见手卷地图之上，群壑纵横，恰恰勾勒成一只振翅欲飞的四方鸟的形态。四方鸟是大阗古国的祥佑之物，其状如仙鹤，只生一足，通身赤色纹路，翎羽长而艳丽，青质白喙。当然最奇的还是眼睛，黑如点墨，灿若星子，无端生出一副睥睨八方的傲态。
如今那朱红色大鸟誊挪于地图之上，点睛之处依旧炯炯有神，似乎还被什么锐物突出勾了出来。
南步渊戳了戳那鸟的眼睛，又仰观了一下四周地形，在回忆中仔细摸索一番，忽而拍掌大笑：“好啊好！没想到那草包还藏着一肚子龌龊的坏水！”
他转过头，对犹自僵在原地不敢妄自乱动的五个人道：“你们当那臭小子真心没有找到大阗墓葬的入口？这藏宝图上早就标好了古墓的位置，他不过是想借佯装马贼劫富之名，多在这大漠上盘桓几日，耗尽你们的精力。若是能沿途折损越多的人手，他们上阳山庄能分得的利益自然也就越多。”
“可惜啊，可惜，终是天道轮回，报应咯！”南步渊一脸嫌弃地瞥向沙丘崖边衣饰华美的尸体，留足了伪马贼们骂爹喊娘的时间，才大手一挥，道：“你们现在只要肯听我的，爷马上就带你们进那大阗古墓！进去之后，随你们要什么拿什么，出来吃香喝辣，养十八房小妾不带重样！”
众人一听这话的意思大约是他们不仅此刻性命无虞，日后还会前程光明，儿孙满堂。无异于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眼里纷纷爆出惊喜的光，便是顷刻跪在南步渊脚下，舔他的臭脚也是愿意的。当下死心塌地地发了誓，表了忠心。
南步渊不费吹灰之力就收了一帮下手，不禁得意万分。他威风凛凛地将马头一转，绕回到百里晴身边。
“小姐，当初我在千灯，说的‘去处’便是这帮伪马贼心心念念的大阗古墓。若是身体允许，咱们现下就启程吧！那古墓入口离此地还有些距离，咱们今日要是抓紧，便能在那墓穴附近找一个安定的沙丘避风口歇息一晚，明日清晨下去干它一票！”
他叽叽咕咕规划着行程，忽然停顿片刻，换了更庄重的语气道：“但愿我们可以不虚此行。”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大阗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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