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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危情一刻 ...


  •   缠斗持续得有些持久,二人在将那领头之人一击斩于马上之后,居然被围困在这沙丘难以脱身。也不知这帮佯装成马贼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饶是在百里晴和南步渊二人的合击之下,依旧有能力抗衡,杀伐不歇,甚至有愈战愈勇的趋势。

      百里晴和南步渊本指望速战速决,谁料却遇上一群真正的练家子。除了那当头已经做了亡魂的纨绔公子,其余人的武功家底都不像只会挥了刀乱砍的野路子。各人武功不同,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却都章法可循,甚至有几个功力颇深的,剑法刁钻,身形敏捷,并不好相与。

      少女原本不适应这大漠风沙,一日多的地气灼烤加之太阳毒辣,蒸腾了不少体内的水分,本就浑身乏力,没有精神。此刻,在这车轮战的拖延,加之时刻有不长眼飞来的流矢夹击下,更是疲于应付。

      南步渊独挡着三人攻击,心下着急,偏偏分不出身来,双手将那青铜刀舞作一条游龙,刚撕开一个豁口,却又有新人不要命地补来。

      看样子,这群人显然是想将他们斗尽力气,好乖乖束手就擒。

      百里晴咬唇,没想到刚进大漠便遇上如此棘手之事,心里不禁一沉,再抬头却觉眼前一花。她仅凭声音躲过两把招呼来的长刀,猛力地摇摇头,想甩脱脑内嗡嗡飞旋的细虫,紧接却觉得有破空的寒气迎面袭来。饶是迅速一弓腰,还是被一支箭羽削去了顶上的两撮毛。

      金光刺眼。又是一记重刀当头砍下。

      由于前期缺乏准备时间,少女与南步渊在千灯酒楼一遇便匆匆上路。如今,她随身只带了一把在打铁铺买下的防身短剑。那短剑虽为精铁打造,却不是什么名家珍品,砍起人来不说削铁如泥,用多了甚至还会现出豁口。

      只仗着那豁口的短剑,百里晴抬手格挡,一寸一寸,将那刀锋压离。僵持之中,近得可以闻到执刀人口中的腥气。

      “锵——”

      两相撞击,不料,那刀竟似力有千钧,仿佛铁了心的要将人劈成两半罢休。百里晴不由被震得虎口发麻,一个没坐稳,差点跌下马来。

      “哈哈,那小丫头片子不行了!”大刀的主人虽是诧异眼前柔柔弱弱的身躯如何能接得住他这一击之力,踉跄后退却依旧心有不甘。他用袖子一抹脸,以刀撑地。“兄弟们上呐!”

      而原本守在远处的众人,一听这声呼号,瞬间都像长了力气,纷纷停下弓矢,欺身上前,喧嚷叫嚣着,要抢那头功。

      百里晴顾不得虎口剧痛,眼见敌人愈多,眼中寒芒暴涨,舞出剑花护住周身门户,却终是精力有限,无暇顾及座下。那群人眼见少女负隅顽抗,斗志仍凶狠,干脆改了手中方向,不约而同打起她□□黑马的主意。人在沙漠之中,若无了马匹,无异于无桨行舟,寸步难行。

      一时间,各种刀剑招呼齐上,直直朝向那黑马,破体之声不绝于耳。

      乌孙马高九尺,颈与身等,昂举若凤,虽是好马,却也禁不住如此沉重数击。登时吃痛嘶鸣,很快血流如注,力竭不支,前蹄双曲,倒头栽下。

      少女额上冷汗如注,却是无法。眼见那马匹奄奄一息,也只能勉强支撑住身形不倒,当先跳下,落地的瞬间,忽觉脚下火热,烫的人一阵眩晕。

      刚才重击下的勉力格挡,似乎有使近两个月前左肩上的新伤出现裂开之势,而跳下马时,又不知被哪一道剑气所伤,小腿被划出一个淋漓的血口。百里晴余光扫过南步渊处,只见大叔眉心焦灼,沾了黄沙的头发团团飞起,似乎想扑来,却因为恶战未果,被羁绊着寸步难行。

      抵抗和杀戮,似乎永无止尽。

      此刻,她喊不出一个音,所有的声线都像被扼在了喉咙口,紧紧扎成一束。举步,只有机械地挑、砍、劈、刺……被什么温热的液体覆盖,或者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身体内汩汩流出来。

      百里晴双手颤抖,膝盖酸软,眼见那烈日自天际沉沉压下,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爹爹扶灵而出,哀恸至深的血瞳。

      继而是八岁的那场箭雨,紫陌的惨白而苍凉的笑意。

      “啊——”她大喝一声,暴起一个旋身,在周身的人群身上画出一道勾魂夺魄的血线,然后,甩脱手中短剑,抱住头,痛苦地蹲下去。如同一只失了巢的孤鸟,蹲在黄沙大漠之上,失声哀婉,瑟瑟发抖。

      前路如此艰难,回忆又何其痛苦。不如葬在这儿,与苍穹沙丘为伴,倒也干净。

      她感受着扑面而来沙子的灼热之气,浑身犹如置入沸水中翻滚。正等着做了哪一个人的刀下鬼,一定要看清他的面目,日后纠缠不休,搅得他终生难以安宁,却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啸,箭矢声震,身上并不觉疼痛。

      她心下好生奇怪,挣扎着抬头,但见一道黑色的人影,旋作风雷,在无边无际的黄色与淡青之间,撕裂入眼。

      那群人眼见少女双目忽然赤红,手中短剑飞旋,不由得一惊,一退。再上前的时候,却觉喉间一凉,四肢的血液瞬时凝结。目光忽然辨不清目标,脚步也无法迈动,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已经坠入沉沉黑暗。

      目睹原本狰狞着面目扑来的人群,忽而如同金色麦田里收割的稻穗,刷刷倒下,倒让百里晴有些不知所措。

      那道奔来的黑色人影纯粹而锋芒毕露,影子行动奇快,少女甚至看不见他如何出手,战局已然结束。然而那身形是熟悉的,那泛着妖艳红光的剑身是熟悉的——裴景初。

      如同收割生命的神祗一样威严高大的男人,骨骼颀长,精壮却不臃肿,在一身短打劲装之下,每一个收束都是恰到好处的流线。他身姿疾如闪电又魅如罗刹,轻盈飘渺之间,百里晴忽然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如此杀人,同样可以变作艺术。

      除掉白年普,讲究谋略,毫无技术含量可言,两次相遇偏偏又都遭逢了他最虚弱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虚弱,几乎都要忘记,眼下这个男人一直在暗夜穿行,孤身无依,只仗一剑,又如何会是需要安抚和解救的弱者?她步步靠近,想要温暖他拯救他,却于今时今刻才恍然,或者这个男人,只有喋血江湖,才是最适宜最安稳的形态。

      数具尸体在百里晴周边围作一个圈,仿佛来自黑暗的震慑。眼前很快只剩下零星能够站立的人影,他们颤颤地抖着剑身,看向这个突如其来的犹如地狱的使者。裴景初也不理会,提着犹自滴血的剑,用眼角余光一扫,将那些人吓退数步。然后,沉默地低下头,走向蹲在地上,面如金纸,眉头微蹙的少女。

      瞳孔里忽然被谁挡了光,只余那道黑衣的身影覆盖了大漠烟沙,缓步走来。百里晴晃晃悠悠地站起,想要作出一个微笑,皴裂的嘴唇却不能,只做了微微张合的口型——

      “木头,你总算有用一次。”

      裴景初当下也不说话,只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架住少女,又抽出腰间水囊。

      南步渊听到响动,回头见自家小姐危机顿解,当下收回心,只专注抡刀,对准眼前人拍圆了收拾。三下五除二解决障碍,也骑了马迅速奔过来。

      裴景初眼见又有人来,眉梢一挑,剑锋乍现,却被百里晴按住了手,用眼神示意他别动。

      “自己人!自己人!我们在千灯酒楼见过的,一不小心没忍住,骂了你那宝贝师妹的那个,记得不?”南步渊双手做了讨饶的手势,翻身下马。

      裴景初似乎也回忆起那日尴尬,面色一僵,并不说什么,只把水囊的口拧了开,递给虚弱喘息的百里晴。

      南步渊眼见少女虽然发髻凌乱,面带血痕,摇摇不能自支,却已经可以自己接了水囊喝水,心下略宽,接着道:“好小子!身手不错!远超大叔我当年的风范啊!”

      他喜滋滋地上下打量那扶住了百里晴的男子,却对那日分别之后,他如何会出现在此地,来此目的又是什么,闭口不问。仿佛真真算准了裴木头的从天而降,是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乌日西沉,三人对面,竟极有默契选择安静。

      而残余的小股人马原本站在不远处,持了刀剑,想做拼死一搏,却发现刚才如同阴云过境的玉面修罗似乎并没有赶尽杀绝的念头,仓惶之中,开始偷偷后撤。

      “他妈的!老子就说不要上了上阳那老东西的当,什么大阗古墓随葬丰富,精美绝伦。将我们骗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白转悠了这么些时日,不仅没找到那个鸟墓门,还白白折损那么多好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回去把前些日子抢的那些商旅的货物分分,撤吧!”突然间,有人低低出声。

      裴景初和南步渊一听此言,俱是眼神一亮,齐齐朝声源的方向望去,似乎从那句话里挖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木头手上正扶着虚弱的少女,并不好有多大动作,却听得南步渊大喝一声。

      “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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