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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凤凰其羽(下) ...
今年是我三十岁的生辰,皇上本想给我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却被我以承泽有愧,不敢妄动百姓血汗的名义拒绝了。
当夜,他在我的凰宸殿中,与我二人对饮。
“皇后入宫十五载,谦恭俭德,主张后宫,赏罚有度,为朕分担不少。寡人一直觉得于你有愧,本想在你生辰这天普天同庆,好好补偿一番。结果,你又犟着不肯办宴。”他替我倒了一杯盛金酒,满眼宠溺的望过来,“不知皇后可还有什么别的愿望,朕都替你满足!”
“臣妾只愿皇上龙体安健,福寿绵长。”我十指执了酒杯敬他,澄清的酒液摇摇晃晃,映出宫殿上方巨大的龙凤藻井。
“哦?”他敲敲太阳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见状,立即起身去了他背后,一轻一重地替他按捏头皮。
“寡人决意要送你一份大礼,金口玉言,字字九鼎。既然皇后不肯说,朕可就得多费些脑力了。”他舒服得眯起眼睛,言语间带着轻松的调笑。
珍宝、首饰、绫罗、锦缎……最能收服女人心的无非是这些。他等我开口,不过出于礼节,看我欢欣。可是,我是杜末翎,十多年的圣人教化加之十多年的斗角钩心,又怎能同于一般的女子。
如此大好时机,不要则罢,既准备出手,又岂是寻常之物能够打发。
“臣妾离家十五年,父母亲族皆受皇恩,迁居帝京,本该感激涕零,不作他想。”我声色婉转,欲说还休地捶着他的肩。“但既然您定要送臣妾一份生辰贺礼,臣妾又岂敢辜负了皇上一片美意。”
我将骨节握紧,长长的指甲抠进肉里,一个纠缠已久,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脑中成型。我轻吁一口气,绕到他面前,华丽而巨大的裙摆像是火红的焰扫过地面。
我咬住下唇,拿捏着忧伤和思念的分比,淡淡望向他的眼睛,缓缓开口。“臣妾有一个胞姐,自幼亲善。同是十五年前,她孤身一人嫁去千灯,如今多年未曾相见,甚是想念。”
“如果可能,还望,还望皇上允许臣妾南下千灯省亲。”
话音刚落,皇上忽然放下酒盏,一下一下叩击着金丝楠木的桌面。“你说的可是武林盟主中皇北辰的夫人?”
“正是。”我温顺地低下头。
他摩挲着酒杯肚细细沉吟,忽然朗声一笑。“皇后长情,寡人甚感欣慰,又有何理由阻拦?准了!”
我于暗处勾了勾唇角,正要拜倒叩谢,却被他一把扶起,搂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我的颈项之间。
“皇后此番长出远门,定也要将朕的心意带到。中皇夫人乃是你胞姐,那武林盟主中皇北辰便是朕的姐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望姐夫与朕同心同德,治平这天下。”
“此话严重!臣妾与姐姐一家当受不起!”明明怀抱温暖,气息缠绵,我却瞬间伏倒在地,装作害怕失神,瑟瑟发抖。
“翎儿何出此言,朕不过是随口说说,不必放在心上。”他亲亲热热来扶我,眼眸深处不见一点笑意,很快岔开了话题。
可是,只这一点试探也已足够,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许我的这趟南下,名为省亲,实际上带了招安的意味。
武林之于朝廷,一直都是如养虎近身般的心腹之患。朝代更迭,荣辱兴衰,哪一个开国帝君不是乱世枭雄出身?江湖人士不甘受束,性情洒脱,重义气又热血旺。只需有人领头振臂一呼,暴乱的火种便起同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江湖事,朝廷明面从不予管束。但若想将这江山坐牢,每一任帝王都将武林与边疆的安定看得同等重要。
武林盟主中皇北辰,近些年的确过于耀眼了一点。
他为人豪爽,行侠仗义,年少时广结天下英才,挚交好友甚多。自从在千灯安居定府之后,千灯镇就俨然成为了武林人士的集会中心。
比武会友,擂台大赛办得红火,群聚赌博醉酒之后的斗殴事件也发生不少。当地府尹平白无故多了除暴安良的工作,每逢进京述职,总是叫苦不迭。
眼见武林盟主的威望如日中天,皇上又如何能让眼里容了沙子?
这次我被准去千灯省亲,于私的情分少,更多的是充当了传报的工具。一为彰显皇恩浩荡,期望能借亲情之谊,化得中皇北辰一心归顺。二也是私下带个口信,敲打敲打这位声名浩浩的璋珩臣民,让他知道天子脚下,总得收敛一点光芒。
皇上打得好如意算盘,而我歪打正着合了他的心意。一石二鸟的事,他如何能不成全。可惜,我装作迷糊不自知,他也着实把我想得太良善。
我此番前去,对中皇北辰来说,是比招安更加致命的打击。
十五年过去,当年种种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反而从每一个寂静的深夜里抽出根系,如今它成熟结果,等我去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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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珩每年有三大节日,名曰除春、寒食、屯神。回千灯省亲的日子就定在九月半的屯神节。
九月开初的时候,皇上赐给我一百金吾卫,轻装简行,化作寻常的官家小姐上路。行了十数日,四周景色已经大不相同。
屯神节时值秋收结束,辛苦劳作一年的百姓们难得空闲,因此节日氛围尤为浓厚。这一日,家家户户都会在房门上挂起红灯笼,配合官府组织祭祀游街的活动,以希望神灵眷顾,保一方平安。富户们常趁此机会,摆出丰盛的筵席,邀请各方亲眷团聚,畅话家常。贫苦人家也因为刚刚收了粮食,并不显得拮据,多少会以豆沙、猪油做些敬神麻饼,供奉完丰神,让孩子们分食。
我久居宫中,常年不见这种热闹,行在轿中,一时恍若隔世。然而还来不及感叹,便已经进入了千灯地界。千灯古镇果然不枉“小陪都”的称号,中皇北辰倒是挑的好地方!沿河两岸四处张灯结彩、稻米飘香,就连吹打的鼓点都生出几分绵软旖旎的韵致来。
千灯府尹李延之早在府衙的门口恭候多时,远远见到自家引路的差役,便支着肥硕的身躯,一溜烟跑过来。我的彩帷小轿改被八个身量一般的轿夫稳稳抬住,送进府内。
“李府尹。”四面透出温和的光线,轿子停稳,我却未示意随侍的丫鬟掀起轿帘,只余声音传出,柔和而亲切。
“本宫这次省亲,诸事细琐,有劳大人了!”
“能为娘娘尽绵薄之力,是下官的福气。”听得我对他示好,李延之声音里漫溢着洋洋的喜气。千灯乃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其府尹非圆通之人不能担任,想必这是一个好说话的官儿。
他似乎贴得离轿身很近,声音如同悬在我耳畔。“娘娘一路旅途劳顿,是否需要先去皇室行宫休息?”
“不必。本宫向皇上说了,此次前来只为省亲,莫惊动百姓,一切从简。既是悄悄地来,也就不该摆什么正宫娘娘的架子。”我一心想快点见到方木府的模样,找了理由推脱,倒也契合了荣德皇后深明大义、忧心百姓的形象。
李延之沉吟片刻道:“中皇府上怕是还在准备晚宴。既然娘娘如此苦心,便请先在下官的鄙陋处停歇梳洗一番。”
我想了想,赴他中皇北辰的宴席自然得好好装扮。此行我特特带出了今年新裁的玫瑰红蹙金广绫长尾鸾袍,这本是预留在我生辰大典上着的,可惜大典未成。不过,改来千灯参加屯神酒宴,也是一样。
架子端得差不多,我便动了身子,懒洋洋走下轿来。
日头有些西沉,还未细瞧这园子的形貌,一顶镂金的茜红色轿子摆在我正前方,先入眼帘。
“娘娘所乘的彩帷小轿连日历经风霜,已经不耐用了。”李府尹微踞着身,恭敬道,“为了保障您的安全,下官特叫人重新赶制了一顶暖轿,仓促之物不比凤辇,还望娘娘……”
“李府尹有心了。”我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套话,眼神从那座茜红色轿身上扫过。
这物什实在是抬高了简陋的定义——光是轿顶悬着那颗硕大的朝阳五凤珠,怕就是宫中也藏不了几颗。轿檐上饰以明珰,缀以辟尘七宝璎苏,随风泠泠作响。而轿面更是由孔雀初生细羽捻入天蚕冰丝,间又杂以极细赤金丝织就的雀金尼制成。在光线转动下,仿佛真的有孔雀振尾,杳杳欲飞。
呵,看这轿子的架势倒真与我那身玫瑰金红的鸾袍相配极了,很能给方木府上增光添彩。
我微勾了唇角,只作随意一瞥,朝李延之感谢地点点头。心中暗想,此等妙人屈做一城城主,当真可惜了,回京之后,定要把他收归己用。
两个时辰之后,我的头发被高高挽起,眼角扫着金红色的珠光,眉心绘了凤形的花钿。我插着十二支金澄澄的千叶牡丹簪,着一袭锦茜红明花抹胸,外披广绫长尾鸾袍,娉婷缓步地上了轿子。
这是我自封后大典以来,最精心的一次装扮。我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像月下清池唯一盛开的红莲。
我甚至恍然以为自己是待嫁的姑娘,一身火红,即将奔向我心心念念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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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府并不在千灯的市集,门前环河,无形中隔离出一块僻静天地。
我坐在鸾轿之内,听见帘外百姓的议论之声渐渐减小,最后,把轿帘掀起一道细缝,看见乌压压垂首立在石拱桥两侧的人群。
中皇北辰和姐姐并肩站在最前方,相依相偎,十分登对。
姐姐一双剪水眸子,漾着期待的光,连眉梢眼角都浸满了笑意,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和纯真,看来中皇北辰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那个笑容让我想起了十五年前的某日,我还在做着即将出嫁的美梦,而她伸出纤长细腻的食指,勾住我的下巴,眼睛弯成细细一道。“翎儿长大了,怕是有心上人了吧?”
中皇北辰则一直严肃地微垂着头,仿佛不愿面见我的到来。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的五官依旧英挺帅气,长身玉立,就像是当年,每一个靠在树下等我溜出门的清晨。
奈何天意弄人,十五年的时光从中穿梭而过。
我重重闭上双眼,抬了肘去掀轿帘。红唇轻启,慵懒出声:“姐姐,别来无恙?”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如山海般的呼喝伴随着人群一片片的伏地叩首之声倏而响起。昏黄的夜光打磨了容颜的棱角,消弭了细节的差异,我淡定地回着“免礼”,擎了浅笑,走向那个盈盈拜倒,几乎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姐姐双唇颤抖,眼含热泪,唇角却是上扬,分明喜极的模样。“末……皇后娘娘……”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半跪着身子,满心欢喜地摩挲着我的手。
我知道她确实挂念了我很多年,可惜深宫食人,我早不再是当年单纯无知的少女。我努力撇撇嘴角,却无法回报她一个同样热忱的笑脸,只能安抚性地回握住她。
“何苦来这么大阵仗,快快请起!今日我们不谈尊卑,不过是当妹妹的,十五年未见你,实在是想的紧!如今相见,便是大喜,哭什么!”
我亲亲热热地说着这话,一边将眼神转向脸色不怎么好看的中皇北辰。“姐夫,多年未见,风采不改当年啊!”
他面色瞬间一暗,我看在眼里,却摆出一副最端庄得体、温文尔雅的笑容接道:“我在宫里便听说过,千灯方木府建制精巧,实乃私家园林上上佳作,早就存了私念,渴望一观。如今成行,难道不请妹妹进去坐吗?”
中皇北辰顿了片刻,似乎不知道要接什么话,突然恭敬地退开一步,做出牵引的手势。“草民失礼,皇后娘娘,请!”
不远处,朱漆雕花的正门轰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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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不太喜欢这种等级尊卑宴会的氛围,因为我在座,众人或多或少都存了拘束,一言一行生怕出错,犯了霉头。所以酒过三巡,我干脆以要同中皇夫人多说些体己话的名义退了场。
姐姐陪着我步出正厅,我让她先去后院备些茶点,又遣散随从,极力要求独自在中皇府中四处逛逛。
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才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方木府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塘边立着一座假山,用朱砂篆刻着“意归池”三个大字。那字形写意,酣畅淋漓,无端生出纵横捭阖的气势,显然,同当日那张使我人生出现重大转折的文聘,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走到池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首幼时念过的诗。那时候,我只觉悲伤,却不解其意——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我喃喃地念着,身子微微前倾。身后是歌舞鼎盛,千灯摇曳的大厅,就如同那深宫里表象升平的枷锁,繁华,艳丽,奢靡却也重复,凶险,腐朽。
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我摇摇头,泛起一丝苦笑。多少年来,我阿谀婉转,机关算尽,博得了帝王长久的信赖和垂青,却早不知真实的开怀又该是什么滋味。
蔻丹鲜红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触着了意归池水,那水的凉意慢慢延伸,延伸,给人说不出的冰凉舒爽。
如果就这样——是不是一池水便能洗清一身污浊呢?
我张开双臂,轻闭双眼,身体前倾……
胳膊却突然被一只灼热的大手拉住,紧紧攥得生疼。
“末翎——”这一声乳名,情意真切,关心入骨,自遥远的回忆里来,声声震在耳畔。
我鼻尖一酸,像是积蓄多年的委屈找到了泄洪的出口。池边忽地起了风,水意寒凉,如同十六年前的白苍河畔——
『“小心!抓个鱼还要摔跤!”
“喂,分明是你耍滑跘我!!”
“别闹,鱼跑了!!你看你看——”
“耶——我抓住它了!!厉害吧?!”』
“简斋,别闹!”我眼前一派朦胧,脱口而出的竟是中皇北辰的小字,而攥紧我的大手同时微微一颤。
“皇后娘娘,草民冒犯,罪该万死。”中皇北辰见我已无危险,迅速收回手,恭敬地退到树荫下。
“多谢姐夫相救。”我眉梢上扬,镇定地直起腰身,身上的环佩叮铛,碰撞出声响。
“更深露重,草民于此处和娘娘相见,自是于礼不合。请恕草民唐突冲撞之罪,先行告退。”他本欲向前一步,嘴唇开合数下,却最终摇摇头,作了个揖,转身欲走。
“中皇北辰!站住!”
我却脸色一变,无名业火直窜而上,冷笑一声道:“于礼不合?可笑!你自诩风流潇洒,解语佳人无数的沉水南侠,何时也在意起劳什子礼法来了?!”
“年少轻狂,让娘娘见笑。”他依旧垂了眼眸,只低低作揖。
好一句年少轻狂!我尖而长的指甲深深扣进肉里,暗暗地咬住唇。他倒好,只这一句云淡风轻的否认,便抵了我多年的思欲纠缠,痛苦心碎。
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抬起头上前一步,突然变了温和无害的笑意道:“简斋,今日,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可有我?”
那个昔日攀上墙头,高声笑着“你等着我!”的少年,此刻背着身,背影坚若磐石。他面对着隔岸温暖的后院烛火,沉默不语,眼神里却渐渐蕴满了柔情。
他忽而开口,语气决绝——“不曾!”
我自眼前闪现过昔日种种,不曾——那便是连曾经的郎情妾意、你侬我侬都是假。其实承认吧,我终究无法狠下心,若他回头,我定然相随,不管不顾,伴他远走高飞。
可是,如今这两个字似一声惊雷,断绝了我一切期翼的后路。
我再顾不得什么母仪天下的风范,跌跌撞撞扑向他。声声凄厉,划破胶着的空气。
“那你为何会因我到来心神不宁,放下满席宾客来这池边散心?你为何记得我的闺名,害怕我投湖?还有你给这府邸起名方木,难道不是因为方木司玉佩——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我的嘶喊落在时光里,亘古悠长。中皇北辰却负手站在阴影之中,黯然沉默。
此时,秋鸣虫多已死去,只剩下零星的嗡嗡的声响,更衬得四野宁静压抑。
“皇后娘娘若无其他吩咐,请容在下告退。”半响,他淡淡出声,四两拨千斤地避开这些质问。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星眸闪烁,随即匆匆隐入更深沉的黑暗。
月色打落在寂寂绵长的小道上,如同那座森然空洞的皇宫中阡陌的长街。
“好啊,简斋!你——好啊!”我望着他熟悉而挺拔的身姿,终究忍不住身体颤抖,鲜红如血的指甲深深掐入池边丛生的红豆。
意归池——意恐迟迟归。
我终究只是个迟归的过客。可是,姐姐——我不过是比你晚生了一刻,为何所有的我该得的却都要由你占去?在那个阴差阳错的故事里,凭什么只有你能得到幸福?!
“你们且等着——”我暗自发誓,一手汁液粘而冰冷,如同这二十年间沾染的罪孽,在月光下泛出妖冶的色彩。它们很快与蔻丹之色融为一体,便如同那些鲜血,洗净了,就再也寻不着存在的证据。
我望向后院,那里灯火通明,温暖的烛火之下,是等我过去畅叙家常,性子温软的姐姐。
我低低地笑出声——这一切我得不到,便由我亲手毁去。
(完)
好不容易把番外写完了啊T T
皇后!!!你没杀死小晴儿,是要先折杀姑子吗?!!
不知道大家对我们的凤凰有什么观感?踊跃发言决定她的最后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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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凤凰其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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