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安保定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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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夏少爷摘果子的水准，百里晴不得不用一条悲惨的鱼的经历来安慰自己，这已经是最坏的打算里最好的结果了。乱七八糟地丢了一地的野果，颗颗果肉饱满，颜色鲜活，乍一看的确很有食欲。
可惜，每种都只被啃过一口。
虽然夏灼琰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拿来的果子，都是强迫鸟类实践之后，精挑细选，找最大最拉风的采摘，绝对不会有毒死人的危险。百里晴还是半信半疑地觉得，这是一场别出心裁的报复。
入口即酸，附带麻痹功效的艳丽野果们，在地上滚做一团，沾了尘土，露出月牙形浅色果肉，和眼前晃荡着八颗白牙的男人一样，笑得不怀好意。
“夏少爷，对于必然永远超出您鉴赏和甄别能力范畴的东西，还请收起旺盛的好奇心，少做尝试。”
百里晴捂住一口酸得没了知觉的牙，脸扭曲成菜色，自此相信夏灼琰和寻找能吃的东西的能力之间必然是相冲的。
夏灼琰白耗费了劳力，又贴上个冷屁股，原想争辩两句，可是目睹百里晴吃野果期间异彩纷呈的脸色变化，还是丢了以身试法的勇气。只觉得满腔怨愤，脸色憋得通红。
“你你……我……”
“人不可貌相，果不可乱尝……”百里晴摇着头，自顾自地感叹。
一抬头，却见眼前衣袂乱飞。
“我让你们这么酸！我让你酸！”夏灼琰摞起袖子，撩上衣襟，已然变身水果杀手。那些艳色的酸涩的罪魁祸首，前赴后继夏少爷脚下壮烈牺牲，不一会儿就躺成一堆锈色的果酱。烂而皱缩的皮堆在一处，汁水渗了一地，各色果肉都和上了褐色的泥，混做一团，再分不出你我。
“行了行了，趁我还没做好和左胳膊分别的打算，一定要赶紧处理你这个庸医包扎的伤口。”百里晴捂着肩上的伤站起来。“那些原本在树上长得滋润的果子也是飞来横祸，遇上了你。你真是，谁见谁倒霉……”
踩在果泥上的男人，一听这话，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五官皱作一团。眉目依旧妖娆清丽，一头墨发光滑如缎，随风扬起，宛如初见般，天神下凡。只是衣衫上不知染了哪个倒霉鬼的血渍，错杂着水草的青痕。银织锦的面料此刻更像是丐帮的帮服，钩钩挂挂着布条和线头。
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定没受过这样的苦吧？遭遇追杀，惊魂未定地从水中逃脱，又为了自己忙前忙后，顾不上休息。难为他了。
百里晴沉痛地摸了摸自己遭罪的肚子，也不知是否是野果的麻醉作用过强，刚才饿得腹中绞痛，此刻竟不再觉得难受。嘲讽的笑意渐渐勾上春风的和暖，她伸出右手，言和似的歪过头，换了一
副柔软的腔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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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瀑布下水潭流出的河水明显地减了速度，在两岸岩石的夹击下，河道越变越窄，最后只具了一条小溪的规模。二人缘溪而行，一路倒也平静。
夏灼琰沉浸在少女昙花一现的温言软语中，仿佛得了莫大的动力。为搏美人芳心，满肚子搜刮经商途中的奇闻异事耍宝，直讲得眉飞色舞，吐沫横飞。
百里晴指使免费劳力逮了几条溪中的小鱼，自己动手饱餐一顿。一路走走看看，见碧水青峰，天地浩渺，也觉心胸开阔，仿佛大千世界从书本上活过来一般，处处以为新奇。又加之耳边有好事者聒噪不停，并不觉得旅途单调乏味。
暮色归于野，二人直到行至此时，一直紧绷的神经才融化在眼前的温山软水间，与天地合为一处。
天色渐晚，溪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有三四只晚归的鸭子，将溪水隔成两路。爪蹼轻划，水波便温柔地荡开，拍到岸边的苇草上，又缓缓荡回来。顺着这些鸭子游去的方向，横面是一座山，山脚有一片地势平坦的洼地。峰顶渐渐笼于暮色，看不清了，而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吹散了山下缥缈的雾气，远远现出几座小房子灰色的轮廓。
夏灼琰撑着一根竹节拐杖，走得正欢。此刻，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远处的景，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忽然将那烂了头的杖子一扔，吞了一个鸡蛋似的，打住三眼怪鸡的故事，停下脚步。
“小，小花——我大概是累惨了，赶紧，赶紧来掐我一下！”
夏少爷成功从说书的摇身一变，回归密林河畔那个畏缩而犹疑的公子哥。
“房子？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房子？！”他抱住头，原地旋转不停。“那些该死的呱唧呱唧大头鱼一定给我留下了可怕的后遗症，我得了幻视怎么办？我要变成疯子了怎么办？”
他用力闭上眼睛，抖抖脑袋，睁开，再闭上，使劲摇一摇，又睁开。最后认命似的，嗓音里带了哭腔，紧紧扯住百里晴的袖子。
“小花，你可千万不能嫌弃我……”
“听着，”百里晴一根一根掰开他死死攥紧袖子的手，面无表情地望向一脸崩溃状的男人。“不管你有没有被鱼咬过，都！是！疯！子！”
夏灼琰居然没有反击，依旧坚持着开闭眼的动作，不时用力掐一下自己的脸，仿佛对刚刚一番评价毫无异议。
天色愈发的黯淡下去，小灰房子里次第点上橘色的灯火，勾勒出晕黄而朦胧的剪影。
“其次——”百里晴忽然觉得好笑。她拍拍纠结万分的男人，掰过他的身子对向那橘红的光。
“房子是真的。”
“什么真的？！”夏灼琰甩开百里晴抚在肩上的手，紧接着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你也看到了那些小灰房子？你说，那里有人？？？”
在沉入山谷的斜阳的微光下，紫色眼瞳爆发出异彩，像是蛰伏已久的老蚌豁然张开扇贝，抖落一室珍珠的光辉。
百里晴看着那夺目的光彩有些呆，还来不及点头，就见夏灼琰张开双臂，向着山顶吹来的罡风，舒展起破破烂烂的衣袖，一阵旋风般，迫不及待地拥过去。
“啊哦呜——”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有时候真像个孩子。”百里晴小声嘀咕着，一步一步向着
远方温暖的灯烛，足下终于踏上了绵软的草地，极目可以看见那人手舞足蹈的背影渐渐缩成一个黑点。
山风阵阵，吹起少女有些凌乱的鬓发。此刻，若是有一束月光打下，便可以发现她的眼神里，欢喜之余，笼上了一层如同摩羯沼泽上终年不散的大雾。离那小小的村落渐渐近了，可以听见夏灼琰急切的敲门声和门里老妪带着轻微咳嗽的应答。
百里晴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站定，被温黄的烛光忽略在檐下青灰的阴影里。
十年尔虞我诈，摸爬滚打，无论何时，她都无法完全把心交付给别人。
少女轻咳一声，眼神忽寒，几乎不可察觉地耸了耸肩膀。
“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一定多。”师傅老头儿的教诲。
她听着夏灼琰叨扰不休，渐渐熟悉的嗓音——那个尽管麻烦不小，却给予她一路关怀的纨绔子弟，并不愿多想，只是暗自握了拳。
“到千灯便找个机会分手吧。”
无论眼前的男子是真心相待，还是另有所图，无论此刻依仗的是温情还是假象，终究只是路过。
自己背负的身份，早一日分别就少一些风险。未来不可知的寻父长路，千头万绪又毫无头绪，亦是只能靠自己摸索完成。
百里晴默默地想，任凭身影投映在斑驳的石墙上，拉得伶仃而颀长。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安保定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