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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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木林。
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中经过，看那样子，基本上都是货车。除了一辆，行于正中，前后各有四匹马拖送着，左右各三人看护，和其他几辆比起来，也是更加的庞大与奢华。而这辆马车之中的，则是一片纸醉金迷的氛围。一男子年约四十，半裸着略微矮胖的身子，下身仅是用一条纯白的丝巾裹着，一脸的酒气财气。另外有一位少女躺在床上，从相貌看来，不过是碧玉年华。少女一脸惧怕地蜷缩在被褥之中，耸着肩膀，不经意间露出了些许冰肌玉骨。中年男子色迷迷地看着□□的少女，一脸猥琐之意暴露无遗。
突地，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中年男子撩开装饰着珠钻的布帘，向着外面的管家问起：“怎么停下来了？”
“回老爷，快入夜了，着林子乱的很，天黑行驶容易出事……”管家笑呵呵的说，一脸马屁精的样儿，“不如今天先到这儿吧？”
“一帮没用的东西！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吼了几声，“罢了罢了！就这样儿吧！明天都给我好好地跑！听见没有？”
管家听见，连忙点头回复：“是是是，老爷说的是。一定一定。”止，管家向属下们吩咐了几声，便开始就地安营扎寨了。
四周燃起了篝火，数十人纷纷解下货物，看马的看马，睡觉的睡觉，对于这种略有艰辛的劳苦活，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橙黄色的火焰为寒凉的夜晚增加了一抹温暖，拼命地燃烧着自己的存在，试图充当着夜间的太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未过多久，那中年男子披着一件丝绸制的中衣，从马车上下了来。走到管家的面前，询问了起来：“如何？货物核对的怎么样了？”
“回老爷，一文不差，一文不差。”
“那便好。”中年男子道，“还有什么要上报的么？”
“要上报的倒是没有……只是……”管家顿了顿，措着词，缓缓回着，“有些事……小的认为，实在有些不妥之处。”
“什么？”
闻，管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向后方，一辆货车之上。
顺着他手指的方位看去，却见一人，看身形应是女子，身着一件浅色衣裳，头脸被风帽遮去了大半。她独自一人坐在货车之上，任凭微风拂过，吹起她的衣衽。
“那人跟着我们已经有三天了，我们干这行的，带着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无事，便让他跟着好了。”忆起三日前，她拦下了这伙货车，自称是要更着做这里的护卫。整个商队里面的护卫联手竟都不是她一人的对手，“以这家伙的身手，若是她执意要留下，光凭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也拦不住。”顿，他嗤笑了一声，略有所思的说着，“她这么强，也不像是凡人，主动来帮我，我也不算亏。估计是哪来的小妖小怪，练就了那么些个本事，看上了我手头的钱财。先留着。等哪日我不要了，给点钱打发走就是。”
“是是是，小的多虑了。”马屁精这样说着，“还是老爷想的周到。”
细风拂过，淡若不存。
女子默默地坐在那里。篝火将她浅色的衣服染上了一抹晕红。中年男子和管家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了进去。却只是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
“让你去查她的身份和来历的呢？查的怎么样了？”中年男子向管家询问起。
管家愁着一脸眉头，回道：“回老爷的话，还没啊。这家伙来的这几天，从来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连饭都从不和大伙儿一块吃。现在所能得知的，就只有她的名字而已。”
中年男子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管家：“那她叫什么？”
“回老爷的话。”管家说道，字字清晰，“她姓纳兰，名玄河……”
清晨。候君阁。
连绵的细雨自屋檐滑落而下，直至地面的水滩之中，形成涟漪。
自寻与水澜向小弈学舞开始，已经过去了十日有余。学下来的成效虽算不上好，却也能过的去。
只是今日，小弈却没有来。
与此相对的，候君阁之中，又多了位不速之客。
候君阁的厅中，一名男子正坐在木椅之上，细雨淋落经过了雕花的朱窗，像极了一副动态的风景画。男子侧头观望着，一头淡紫色长发垂在了桌面之上，额前一缕的发色还是银白与海蓝的挑染之色。身着复杂而奢华的着装，俊美的脸庞之上总是不经意地透着一抹淡淡的轻蔑之意。此人，正是纳兰冥池。见小寻出现，他一脸傲娇样儿，故意打趣着问道：“怎么？小子，你难道不知道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倒杯茶水么？”
寻淡然地白了他一眼，回：“茶水不就在你眼前么？伸手可及。你要是想喝，自己倒就是。”笑，“莫非，是你连如何倒茶都不会么？”
“啧。”两人似是来起了劲儿。见小寻如此强硬的回答，纳兰冥池自然也不甘示弱，“看来小狐狸没把你教好。还是你们所谓的候君阁，一向都是如此待客？”
“您贵为堂堂天界之神，竟还会下临我们这一人烟稀少的小店，那还真是稀客。贵客莫急，先歇息着，小的这就为您倒些茶水。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么？”寻装出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装模作样，也算是他的老本行了。不过从语气和所言之意当中，还是能够看出，他这是对纳兰冥池的斗嘴给予的还击。说着，却真为他倒起了茶，恭恭敬敬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纳兰冥池瞧见，这回倒是没再斗下去，瞟了一眼眼前热乎乎的茶水，悠长而道：“人烟稀少并不是什么坏事，安安静静，不必理会尘世那些繁荣外表下的浮华，岂不也美哉？”说罢，接过茶水。
“也是。”寻淡淡地笑着。未过片刻，又不禁问起，“小弈今日不来了么？”
“她身体有些不适，我让她歇着了。”
寻愣了愣，一脸好奇之意：“神也会有不适的么？”
“废话。”纳兰冥池白了他一眼，“神虽强于人，但好歹也属六界之内。只要是六界之内的生物，都无法逃过生老病死的宿命。”
“你也是？”
“终有一天，我也是。”
寻没说下去，纳兰冥池笑着，神色却似乎有些暗淡。拿起寻先前倒的那一盏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时间是个很滑稽的事物。过去总是那样的匆忙而急促。未来总是那样的漫长而又遥不可及。
“这些日子过得如何？”纳兰冥池闲来问道。
寻想起这几天的日子，不经意间露出了一脸苦闷的表情，自嘲了起来：“拜你所赐，我时常都觉得我像个女子了。”
“这我知道。”
“知道还问？”
“我指的不是这个。”他说。目光迷离于窗外的景色，似是有些语重心长，“我是问，小狐狸变回原形后的这些日子。”
愣了愣，善于言辞的寻却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回答了，杵在那里，垂着乌黑的眸子，寂静了良久，才缓缓道起：“其实就就那样吧……”
“哦？”
“想想过去，我耗费了十年的时间才得以见到想见的人，如果那时候，知道会是现在这一副场景，会怎么想呢？”
纳兰冥池闻他这般心境，也不插嘴，静静地听寻说了下去。
“是我的出现打破了哥哥原本平静安详的生活，到头来，离我心中原本所向往的其乐融融也是相差甚远。我这十年来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想象和现实总是十分遥远的。如果当初不是自己这么执念，现在的情况，是否会有所转变呢？……”
顿了顿，为自己也倒了杯茶水，略显棕黄的茶水发散着淡淡的清香，温热的茶水正如他此刻的心境，外表平和，内心却荡漾着些许波澜。
“本来，我告诉自己说，‘既来，则安。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就当我想一直这样待下去，待到那一天来临为止的时候，可是……”
“可是汝君刚来的那日，哥哥再一次变回人形的时候，我突然，又开始割舍不下。”
“我好想回到小时候，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光……”
“呵，很可笑吧？”
“人啊，得到的事物越是多，就越是贪婪。倒不如做那井底之蛙，知足而乐。”
“说真的，我也许并没有表面上的这么伟大。早知道是这幅结局，我想，我可能会退缩也说不定。”
“说来，还真是奇妙。当初我离开哥哥时，仅有五岁而已。按理说，本应该是没有什么记忆的年龄。可现在我对于哥哥的感情，却仿佛是认识了许久的老友，为他做的一切，都仿佛理所当然。”
“十年来，我便是怀抱着这种情感走过来的，未来也会依旧这么走下去。直到……”
“我与你约定的那一天的来临……”
纳兰冥池静静地听完了寻的长篇大论，淡然地笑了一下，继续喝起了手中的暖茶：“你与小狐狸之间……你们之间的缘分，或许不止表面上的这些吧……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必然的，总有他发生的原由，只是很少有人会去在意罢了。这些话，你不也曾与那花仙丫头说过么？怎么？到自己身上来，便又将它否认掉了么？”
“说和做，可不是一个难易程度。”言至此处，寻的神色越发黯淡了，将茶水抵至嘴边，轻轻吹了口气，仰头，像是喝闷酒一样地将其咽下了肚，“我也只不过……会说说而已……”
“啧，还真是好借口。”纳兰冥池轻蔑地咧嘴嗤笑起来，“哪里有什么做不到，分明是你没有下决心去做罢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又怎会在这小小的阴沟里翻船？”
寻闻，勾起半边嘴角，苦涩地笑了一声：“或许，确实如此吧……”
雨渐渐小了起来，院中的枝叶与花瓣之上，依旧保存着它所曾经过的痕迹。花开三秋，这些植物们早已体验过了狂风暴雨的滋味，才能如此屹立在此。成长便是他们的收获。现在的它们，又怎会在意这些细雨绵绵呢？
“说来，小子。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生辰？”
“生辰？”听到这个问题的寻似是觉得有些莫名，“问这个作甚？”
“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纳兰冥池做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玩弄起手掌之中的空瓷杯，“你不愿说也无妨。”
寻顿了顿，回忆道：“我离家的早，那时候还不识年月，生辰什么的，早就不记得了。岁数什么的，也仅是有一年长一岁。你若不说，我还真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是么……”道，纳兰冥池又露出了那一副一如既往地微笑，将话题又扯远了开，“今日倒是没见到那只猫妖嘛？”
“这个嘛……”寻缓缓说道，目光则是向着候君阁的二楼望去，“今日落雨，这里敞开着大门，难免有些湿寒露重。你也知道，就算是妖，也依旧有着他自己本体的天性。对于猫来说，这雨水……现在他正在屋子中避着呢。”
纳兰冥池险些“噗嗤”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小鱼精也在上面么？”
“在的，他们应该在一起才对。”
“那倒是可惜了，雨水对于他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东西呢……”
客房，汝君所在之处。
今日休息，水澜便一直待在汝君的身旁。时而帮他倒倒茶水，时而又帮他整理整理被褥，整理整理屋子。过不了多少时候，又趴在窗子口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他虽年幼，却十分懂事。汝君对这方面很不擅长，水澜不得已下才学会了这一身本事，如若不然，他真的有可能会半路饿死在街边。其实水澜也是会做饭的，几天来，他也多次想帮寻一起烧菜，却都被寻拒绝了。理由是：“我堂堂候君阁的店主，怎么可能连区区几道小菜都搞不定呢！”
汝君一直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猫先生。”趴在窗口的水澜转了个头，向着端坐在那里发呆的汝君说道，“猫先生，外面的雨停了。”
“嗯……”汝君淡淡的回道。
矮矮的水澜从柜子上“噗通”地跳了下来，跑到了汝君的跟前，用一副孩子在询问家长似的样子，问着汝君：“猫先生，我……可以下去看看么？”
“随你喜欢。”
“嗯！”得到同意的水澜又恢复了孩子爱玩的天性，屁颠屁颠地朝门口跑了去。
“水澜。”
还没来的及推开门，又被汝君的一声叫唤给拦了住。停下脚步，回头问：“什么事？猫先生。”
汝君顿了顿，却是有些不知道应该从何道起：“你腿上的伤……如何了？”
被问见这个问题，水澜愣了住，然后一脸开心的样子，自己……被关心了呢：“之前在跳舞，愈合的稍微有些慢。不过，小弈姐姐人很好，发现我有伤，不仅放慢了练舞的速度，还帮我包扎。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言时，还笑眯眯地伸腿蹬了两脚，“看，基本都好了……”
“是么，那就好……”面具下，汝君正淡然地向他望去，并叮嘱了起来，“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诶？……”水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猫先生。
“你是故意摔伤的吧？”汝君这么说着，“为了让我停下来休息什么的。”
闻，水澜垂下了头，又是那一副做错事了一样的苦瓜脸：“猫先生……你已经……已经知道了？……”
“我决定的事情，绝不会变。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前行的脚步。对你，也是一样。”汝君向他说道。认真而又严肃。就如同曾经身为王的他在命令着自己的下属一样，如此绝对，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反对，“你将是复活汝曦的容器，从你被我救下的那一刻开始，你便不再属于自己。你惧怕我也好，憎恨我也罢，终有一天，我会用你来复活汝曦，这是我的决定。在此之前，不许受伤，不许死，听见没？”
“嗯……”水澜都听着，一字一句，仔仔细细，“我都知道的……猫先生……”
这都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
早就已经成为必然的未来的事情。
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去遵从的事情……
难道不是么？
“水澜，你……”汝君幽幽问起，不知怎么的，此刻，那个曾经威风凛凛的他看来，竟然是有一丝不敢下问。停下燥乱不堪的心境，缓缓叹了口长气，开口问道，“你恨我么？”
想都没想，水澜连忙摇头否定：“怎么会呢？猫先生……猫先生是我的恩人啊！我怎么可能会……”
“没关系，恨我的话就说出来好了。当初救你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我如此待你，被憎恨，也是应该的……”言时，汝君苦笑了一声，就像是对自己的嘲讽一样，“或者说，我倒是希望你能恨我。至少让我们保持一些距离，日后我下起手来，还能心安理得。”
“不……猫先生待我很好。剩下的，也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水澜说着，话题似乎又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死命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猫先生，你一上午都没吃什么东西，也该饿了吧。我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帮你端上来。”言止，还不等汝君做出举动，便一副要走的样子。
这一次，汝君没再说什么，轻声“嗯……”了一句，便默默地目送他离去。或者说，看着他逃离了自己的视线。他只是个孩子。
窗外的雨停了，心中的风景却依旧漾着涟漪。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太阳雨一般，矛盾又可笑。汝君好像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那份多余的感情，所以，正在试图将它清除。
“看啊，汝曦……”他的右手轻轻抵着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副温柔无比的笑意，“多像你在我身旁的时候……”
“小寻哥哥。”水澜噔噔噔地从二楼跑了下来，“有没有什么吃的？”
寻闻见，站起了身，帮忙着一起弄了起来：“有的。另外，先前我还煮了锅姜汤，放那儿凉着了。我去帮你。”
“嗯。”
帮水澜将两碗依旧热腾腾的姜汤以及食物放在了餐盘中，递给了他。水澜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是护着什么宝贝一样，生怕弄翻了，缓缓地端着，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上楼去。寻目送着他到达目的地，才安心往原先做的位子处走回。
纳兰冥池见他回来，笑起，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啧，还真是温柔啊，店主大人。”
“职责罢了。”并未多在意，寻淡然地坐了下来，“话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如果只是来告知我们小弈今日不来的话，你早就可以走了。莫非你今日想亲自教我们不成？”
知道他是在调侃小弈那天说的话，纳兰冥池倒是不气：“有些在意的事，顺个道，看看故人罢了。”
“你的故人？”
“没什么，不值一提。”很淡然地扯开了话题，颇有见招拆招的意味，“怎么？不欢迎我么？”
笑：“倒也不是。”
顿。两人都还未想好要说些什么，安静之极，却从二楼传来了水澜的叫声。却见他幼小的身子奔向了楼梯口，冲着二人交道：“小寻哥哥！不好了。猫先生……猫先生他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