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业与白业》弗羁

6、复仇的滋味

　　闻喜和雍同多甲喇嘛的大儿子就在山脚下一处僻静的地方，筑成了一个简陋的练法堂，为了怕人打扰，还用用一块跟牛一样大的石头将练法堂给遮蔽起来。古容巴喇嘛就在这练法堂内，传授了闻喜杀人咒术的秘密口诀。

　　闻喜在堂内修了七天法。七天之后古容巴喇嘛对闻喜说：「闻喜！依据以往的经验，这个诛法修七天就可以达成心愿了；你现在已经修了七天，该停止了！」

　　但是闻喜没有把握。「上师！我所要诛咒的地方离这里很远，请让我再修七天吧！」于是闻喜又继续专心修了七天的诛法。

　　到了第十四天的晚上，古容巴喇嘛又出现了。「闻喜！今天晚上，在曼陀罗（法坛）的旁边，会显现诛法的成果，你可以去看。」

　　果然如同古容巴喇嘛所说，当天晚上护持此法的「三昧耶神」（即密教的护法神），手提三十五个人头和心胆示现在闻喜面前：「你们叫我办的事就是这个吧！」对于这样的结果，闻喜心中五味杂陈。

　　到了第二天早上，古容巴喇嘛对闻喜说：「闻喜！护法神对我说，该杀的人还有两个仍活着，依你的意思，还要不要杀掉这两个人呢？」

　　于是古容巴喇嘛就教导闻喜修法供养护法的三味耶神，颂赞护法三昧耶神，之后散法解坛。

　　因为闻喜的这一念，他的堂伯父和堂姑母反而被留了下来，没有被诛死。

　　那这三十五个人头是哪些人呢？

　　话说闻喜施咒成功的同时，在他嘉俄泽的家乡，堂伯父雍重蒋采的大儿子正在娶妻，请了很多的客人到家中喝喜酒。那些从前帮着雍重蒋采和琼察巴欺侮闻喜他们的三十多个人，都一起到了雍重蒋采家里来贺喜。

　　事情发生当时，另外还有一群同情闻喜一家人遭遇的乡人亦在邀请之列，正朝着雍重蒋采家缓缓走来，大家一边走着还一边议论雍重蒋采和琼察巴二人的不是。

　　「俗话说：『客人变主，主人变狗』，这话真是不错。这些可恶的人真是不要脸，霸占了闻喜的家产还要虐待他母子；闻喜去学咒了，如果他的咒术不来，三宝的报应早晚也是要来的！」这些乡人无法改变闻喜一家人的命运，却仍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

　　雍重蒋采和琼察巴都忙着款待客人，和前来贺喜的人一起兴高采烈地互相劝酒。

　　咒术在这时候应验了。一个从前在密勒家帮过佣，现在又转来雍重蒋采帮工的丫头，受命下楼去背水；她一走到楼下，只看到满地的大蝎子、大蛇和大螃蟹万头钻动。这群大蝎子正用着它们的巨钳夹住屋柱，要把柱子掀倒。这个丫头惊吓极了，尖声大叫着从大门跑了出去。

　　喜宴当天一楼的柱子拴满了宾客的马匹，这一乱起来，马匹疯癫乱踢，不知怎么地其中一根柱子轻易地就给踢倒了。说时迟那时快，整栋看似坚固的房子就这么摧枯拉朽似的，哗喇喇地倒下来了。当场那三十几个宾客，连同新郎与新娘，全被压死在倒塌的废墟之下。

　　「发生什么事了！」琵达本来听到雍重蒋采家正在办喜事，跑到附近张望着。

　　「雍重蒋采家的屋子倒了！压死好多人啊！」一个乡人匆匆从事故现场跑离。

　　琵达立刻飞奔回家：「母亲呀！您知道吗？堂伯父的家倒塌了了，死了好多人啊！」

　　「真的吗？」白庄严母不太相信，连忙亲自跑出去看。到了现场果然只看到一片夷平的瓦砾，漫天都是尚未落定的尘埃。

　　白庄严母见状又惊又喜，就从自己褴褛的衣角随意撕下了一块布条，系在一条随地捡来的长棍上。只见她一边摇晃这面破布旗子，一边奔走着大声喊叫道：「大家来看啊！可敬的天啊！可敬的喇嘛啊！可敬的三宝呀！请受我的供养呀！喂呀！所有的街坊邻居们啊！」邻人都跑出来看她。

　　「我跟你们说啊！密勒蒋采有后呀！我白庄严母穿破衣裳、吃坏东西，为的就是供给我儿闻喜学咒术。这些苦都没有白吃啊！各位看看，睁大眼睛看啊！当初雍重蒋采和琼察巴说如果我们想要回自己的财产，只有二条路，一条是靠着人多硬抢，一条是去学放咒术。各位看看，今天怎么样呢？」白庄严母放肆疯狂地哈哈大笑。

　　邻人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雍重蒋采和琼察巴啊！现在我儿闻喜只放了一点小小的咒术，却比打一场大仗还要利害。你们看啊！雍重蒋采的房子，上面的人，中间的财宝，和下面的牲口啊！全都压垮在尘灰里了！我活到今天没有死，能够看见我儿闻喜为我上演这一出现世现报的好戏，我白庄严母真高兴啊！哈！哈！哈！哈！我一辈子都没有今天这样快活过！各位看啊！去雍重蒋采的房子看看啊！」

　　白庄严母一面摇晃着旗子，一面又跑到别处去报讯了。

　　「她讲的话恐怕是真的啊！」看着雍重蒋采的房子，村人都不得不相信咒术的可怖力量。

　　「可是这实在太过分了，三十几条人命啊！太狠了！」这会儿乡人反倒同情起这些恶人来。

　　「闻喜可以用咒术杀死这么多人，我们虽不会咒术，但难道杀不了这个婆娘吗？」主张报复的人集结了一些乡人打算杀了白庄严母出气。「这个婆娘，闹出这样大的事来，还要快活得到处喊叫，我们非把她心肝的血挤出来不可」！

　　「万万不可。」乡人里面有几个老成持重的反对杀了白庄严母的提议。「就算你们把那个女人杀了，又有甚么用处呢？这样不过是让闻喜更恨我们，再多咒死我们更多人而已。我们如果先想法子把闻喜杀了，再来杀这个婆娘，就没有问题了！」

　　可是雍重蒋采却不这么想。「我的儿子死了，女儿也死了，我活著作什么？不如跟她拼了，我也不要活了！」

　　说着就要跑去杀了白庄严母。与雍重蒋采亲近的邻人赶紧把他拦住。「都是因为你贪图人家的财产，才会闹出今天这件事来；现在闻喜还活着，如果你把白庄严母杀死，闻喜再放咒术，我们都活不了。如果你不听我们的话，我们现在就先把你杀了！」

　　雍重蒋采一听吓得不轻，这才按捺下自己的冲动，和村人们商量要怎样派人去杀了闻喜。

　　闻喜的舅舅听到这个消息，赶紧找到自己的妹妹。

　　「昨天妳所说的话和所作的事，使得村子里的人都想着要把妳和妳的儿子弄死，他们都怕妳和闻喜的复仇啊！妳自己有甚么防备没有啊？唉！放咒复了仇也就够了，妳何必又叫又嚷的引起公愤呢！」闻喜的舅舅叹息着。

　　白庄严母对着自己的长兄说：「唉！到今天你还不了解我吗？这些事情我当然知道，我是为了报复那些夺我们财产的人，才种下这个恶种子的啊！他们当然想报复我和闻喜，可是他们想过自己对我们犯下什么样的罪吗？沈默也是罪恶，也是帮凶啊！我们之间的冤仇，就算是拿尺来量都量不清哪！」说完哀哀地哭泣着。

　　闻喜的舅舅叹了一口气说：「妳说得再有道理，要杀妳的人还是拿着刀子上门来了，妳还是把大门关起来，小心门户吧！」

　　白庄严母心里还是害怕的，于是就把门好好关牢，困在屋子走来走去，整日不安。

　　直到那个帮佣的丫头因为可怜白庄严母，偷偷跑来通风报信。「您不用躲在屋里，他们这些人现在倒不敢害您，他们想害的是少爷。您赶快想个办法通知他，让他小心一点才是！」

　　白庄严母这会儿虽然卸下了对自身安全的担忧，却反而要担心闻喜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