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至》球球熊

6、有客初至

　　帘子哗啦一下开了，外面的北风还在呼呼地刮着。宋微云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正对上了宋微雪看过来的目光。宋微云看出了她眼睛里的不屑，也不说话，默默转回头来，懒得自讨没趣。

　　宋微雪穿了一顶银色的斗篷，取下来，里面穿的是淡紫色的袄儿，配淡黄色的裙子。她的身量比宋微云略矮，如今大手大脚地上前去，跪在团蒲上，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微雪给太太请安。”

　　察觉到身边的汪夫人伸手扶了下自己的发簪，宋微云轻轻地退了一步。

　　“起来吧。这位是汪夫人。”夫人的语气仍然是那样，听不出什么差别。

　　宋微雪也不说话，只是转过来闷声福了福，嘴里轻声唤了句汪夫人。

　　汪夫人也不说什么，只是对着旁边的丫鬟点了头，依旧笑着说道：“好，真是个好模样。这镯子，留着玩罢。”说完，她褪下了镯子，用手绢子包着，放在了丫鬟手里捧着的锦盒里。那丫鬟走上前去，将那盒子交给了宋微雪身边的丫鬟喜儿。宋微雪只是毫无感情地道了声谢谢，就退在了一边。

　　宋微云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想着要藏藏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也是低头回到了太太的右手边自己的位置上。宋微雪顺着她坐在下一张椅子上。

　　几人又闲话了一会儿，其实都是太太和汪夫人两人在说话，宋微云和宋微雪是不做声的，只有在问到的时候，她们才站起来答话。片刻之间，到了晌午的时候。

　　“汪夫人，这冰天雪地的，我思索着也没什么东西可吃，就吩咐他们熬了一锅汤，咱们自己煮菜吃，也暖和。没甚东西，还望不要嫌弃才好啊。”宋太太一边起身一边笑道。

　　宋微云上前两步扶住了宋太太的左边胳膊。宋微雪迟疑了一下，还是落后了一步，跟在太太的右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汪夫人坐在上首，宋太太陪着她。宋微云宋微雪两个人陪在下首。晴姨娘正在布箸，见她们来了，忙让小丫头子们去传菜。薛姨娘推病没有过来。

　　一口热气腾腾的锅端了上来，半红半清亮的汤顿时就抓住了众人的眼球，鼻间是浓郁的骨油香。汪夫人见了，倒是新奇，说道：“这火锅倒也见过，只是这一样一半，倒是新奇。”

　　宋太太笑着看了一眼宋微云，说道：“是云姐儿，小时候吵着要吃辣锅子，又辣得受不住，就想出了这个办法。可别说，这有些东西啊，还是要这辣辣的味道更可口。”

　　“今儿可真偏了我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汪夫人粗粗扫了一眼，各种山珍野味都有，宋太太这也太过客气了。

　　宋太太也不再谦虚，请汪夫人坐了。晴姨娘在上头伺候着，宋微云和宋微雪只在汪夫人动筷子的时候才动动自己的筷子，却也是吃得少。宋微云低下头，心里暗暗地叹息：这吃的一点儿都不过瘾啊，等回到自己院子，她定要偷偷拉着何嬷嬷再吃一回火锅，还是全辣椒的。

　　这边宋微雪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可是长辈正吃得开心，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走的。

　　“云姐儿雪姐儿多吃一点啊。”汪夫人察觉到两人的拘谨，朝着两人友善地笑笑。

　　宋微云含笑点头，笑容还没收回来，右脚上突然一痛。她的笑容就僵在脸上，视线立刻看向了宋微雪。

　　宋微雪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脚下却是下了狠力，踩得宋微云的脚背都生疼。宋微云咬紧了下唇，突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笑着端起杯子道：“云儿敬汪伯母一杯。”

　　宋微雪的脚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点，人往下面滑了一点。她慌忙地抓，抓到了汪夫人的碗碟子，哗啦一下，那油瞬间就飞溅了出去，碗也叩到了汪夫人的身上。

　　屋子里的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还是宋太太最先反应过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东西收走。”说完，宋太太饱含歉意地道：“汪夫人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前儿做了两套衣裳还未上过身，是新的，要不让她们伺候你先将就着换身衣裳吧。”

　　“不碍事的，手滑脚滑是谁都有的，只要小心些就是了。那就劳烦宋太太了。”汪夫人说着，就站了起来，眼光从宋微云的脸上扫过，轻笑道：“我可是找不找路。云姐儿领我去一下吧。”

　　宋微云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举动有些冒失了，听了这话，连忙站起身来。

　　宋微雪看着宋微云和汪夫人的背影，自己瘪了瘪嘴，视线转回来，正巧对上了宋太太看过来的目光。宋微雪像是被她发现了一样，连忙低下了头。

　　“云儿，过来，我们两个说说话。”汪夫人换上了宋太太的衣裳，隔着屏风对着接过门口胭脂盒的宋微云说道。

　　宋微云连忙答应了，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懂事地关上了门。

　　宋微云捧着盒子转过了屏风，汪夫人对着镜子正在用手拢自己的头发。宋微云走过去，从盒子里取出了梳篦，笑着说道：“夫人若是不嫌弃，就让我帮夫人抿抿头发吧。”

　　汪夫人对着镜子笑了笑，拉了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的身边。

　　宋微云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心里却在嘀咕：这位汪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自己的母亲对她如此客气呢？

　　“今儿十三了吧？”汪夫人开始了自己的问话。

　　宋微云细细地梳着，抿嘴道：“过了年就虚岁十四了。”

　　汪夫人声音带笑：“可是不小了，又长得跟朵花儿似的，我一见了就喜欢。”

　　宋微云的耳朵根儿都红了，只好低着头在那里装害羞，心里一咯噔：该不是给自己说亲来的吧，这种事情不是应该避着小辈直接大人拍板吗？这是来，试探自己的？

　　“你，见过你二表姨吗？”汪夫人的声音突然沉了许多。

　　宋微云一愣，这话题转的好快。二表姨？她的心里不禁泛起了苦：恐怕，这宋太太自从嫁过来从没回过娘家，这件事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是，那是她穿越之前的陈年旧事了。她对此唯一的感觉，就是每年母亲的生辰，各府的贺帖礼物总是很多，可是，从没有听过宋府送来过。

　　只有一个雷雨天，何嬷嬷淋着雨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宋太太的面前，颤抖着将手上的纸片放在宋太太的面上，抽泣着说道：“太太，宋家老夫人，去世了。”

　　宋太太当时脸瞬间变成了死灰，本来站着的她一下字就瘫倒在了椅子上。没有关好的门在那一瞬间被外面的风给吹开了，发出砰砰的声音。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宋太太紧抿的双唇。半晌，只听得宋太太哆嗦出两个字：“祖母。”

　　那一年，宋微云才六岁。从此，再没过宋家的消息。

　　“云姐儿。”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适时地拉回了宋微云的回忆。宋微云回过神来，撞上了汪夫人的视线，脸微微一红，轻唤了声：“夫人。”

　　汪夫人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轻声道：“我们过去吧。再不过去，怕你母亲都要来寻了。”说罢，携了宋微云的手出去了。

　　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让宋微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只当就是汪夫人随意的那么一问，也就撇过不提了。

　　却回到当日，吃过午饭，汪夫人和宋太太有体己话儿说，宋微云两姐妹就告辞了。宋微雪向来和这个姐姐有些不对盘的，一出了门，立刻往宋微云的院子反方向走了。她绕了一大圈，才走到西院。

　　走到门口，隔着帘子，听到里面传来哭声，薛姨娘的声音也间或地传来：“你还有脸来求情，我的脸都让你们丢完了。你听听那位怎么说的，腥的臭的全是二姑娘屋里的，你还到我面前来哭。做出这样的事情神仙救不了，你也趁早打消了这念头。”

　　“姨娘，您一定要救救我姐姐，求求您了。奴婢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宋微雪自己上前去掀开帘子，就看到一脸泪痕的琥珀双手抓着薛姨娘的裙子，不住地求情。

　　宋微雪的眉头一皱，大步迈了进去，刚想说什么，薛姨娘见宋微雪来了，连忙给左右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鬟拉了琥珀，一手捂住琥珀嘴，一边把她往外面拖。

　　琥珀的脚还不住踢着，一只绣鞋就这么直直的从她脚上抽在了宋微雪的脑门儿上。宋微雪立刻火冒三丈，直接冲上去先两脚踹开了这两个丫鬟，然后一巴掌扇过去：“你胆子不小啊，居然连我也敢踢。”

　　“拉下去掌嘴，三天不给她吃饭。”薛姨娘直接下了令。

　　琥珀不敢再闹腾，只得嘤嘤地哭着被她们拉出去了。半晌，外面清脆的耳光声和嚎啕声就传了进来。

　　宋微雪这时候心里才舒坦了些，转而对她母亲说道：“刚才喊我去什么东院，结果来了个什么汪夫人，宋微云那谄媚的，真恶心。”

　　“汪夫人？”薛姨娘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什么映象，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