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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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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漫长而湿热。每回偶然听见北方哪个城市最高温度才二十度,真是羡慕死——但冬天的时候那种温度和萧索的色彩实在让人没有好感。好在人类为了自身的欲望而发明了电、空调以及蚊香。
大学文凭对花臻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但爷爷与外公都挺重视。爷爷喜欢子孙学历越高越好,外公则因为自己是大学毕业后辈们却没几个有高等学历的。
好吧,开学居然是两位老人家送来,真是有面子。而在次前几天买的二手房过户更是稀奇,几个登记收费缴税柜台的工作人员都看着呢:女,十八岁,全额付款,两位老爷爷陪同……
房子的事,花臻反对无效,只得乖乖接受二老给的相同金额的“赞助”,加上自己的积蓄,居然买了套在她看来贵得离谱的两房一厅多层电梯公寓。老人们看中这房子的理由是:另一间房可以直接拿来当工作间,面积较大而且玻璃墙壁隔音效果好——至于客厅偏小就不是考虑的范畴了。琴是外公送的曾外祖父亲手制的镂空雕刻镶玉五弦古琴,画几和上头的全套画具全部是爷爷送的手绘青瓷。
这间工作间承载着两个家族中两位老人家的绝大期望,其价值快赶上一半的房价了。
所幸,买房的钱大部分是花臻八年来靠自己一百一千一万地攒起来的——从十岁混进书画家协会开始,有卖画所得,有收到的设计费提成,还有各类奖金和酬劳。可如今两本存折基本清零,连下学年的学费都得从现在开始重新挣了。此外,花臻开始使用买房后银行“赠送”的信用卡。无他,万一酬劳没有及时进帐却又得付账,那不就是一文钱憋死英雄汉?!
艺术这样东西,其价值与价格并没有必然联系。搞艺术的人的收入也是时好时坏,没有固定的数字。因此,生计是每个艺术人面前最残酷的一道论述题。
开学了。
穿过服装表情各异的“校友”们,第一堂课的老师就是个有些愤懑又有些自恋的中年“艺术家”。先是抱怨了房子的价格如何阻碍自己追求“幸福”——也就是年轻美女,然后就挑刺!
“注意光线!”他对花臻和旁边的一个女生低吼,“你们两个,难道眼睛只看得见帅哥,看不见光线从哪来?”
光线?抱歉,国画不太讲究这个。所以,好吧,就把这当成是摄影好了。
花臻继续用炭笔来玩弄白纸。
无聊透顶!
她报考西式的美术专业,是为了弥补不足,可不是从头练素描。
这种黑白的东西实在是让人难受得抓肠子!
***
花臻似乎有印象、自己花了一小笔钱装饰了下“宿舍”。当然她才不会住晚上停电又不隔音的宿舍。只依稀记得与“室友”们打过招呼后,就跟着爷爷去拜访同学院但不同系的书画硕士导师兼学院副院长去了。
那位据说挺有名气的导师对花臻不考传统书画专业表示理解,但还是强调了两回:可以换系科,任何问题都可以由他来解决。
最后,碍于这位老师的盛情邀请和爷爷的眼神,花臻答应和他的硕士一年级学生们一同上课。
所以,素描上完,无视老师明白地“暗示”画室还可以使用两小时,扔掉画板,背起……中式书画用具的布包,花臻头一个离开教室。
这是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因为对教室和教具要求有些特别而单独占了一处角落。据说其他学院的新生都在遥远的新校区关着,他们因为经常有参观接待且人数较少而全部留在市中心的老校区。
新生素描课的教室在一楼,书画专业硕士的则在三楼——当然没有电梯。
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已经在了。三个人只相□□了下头,不多说话。接着又进来一人,也不彼此介绍。
那三位长相神情都没有什么值得多研究的。所以花臻只专注墙上的一些个“作品”——大概好的、又创意的都卖掉了,剩下的都很……传统而普通。
没过两分钟,导师准时到。
今天是硕一的第二堂课,偏理论,却讲的是画之外的各类要素,比如书法、诗词、历史乃至人体解剖,再之后是基本功的重要性,再然后信手就抹除几株竹来——能当到硕导的老师,倒真有两把刷子。
但——
“小花,来,就是这幅竹上面,写半阙词。”
其他三个学生都随着老师的手势盯上花臻。
花臻无奈,“方老师,写哪类的呢?”
“你自己选。”
花臻喜欢宋词。厚厚的一本宋词精选,不仅词文全部背下、曲调能用古琴奏出大致的调子,连注解都记得很清楚。所以,也不惊慌,大大方方地提起毛笔,用有些草书风格的花家家传楷体就写了几句水调歌头。
“嗯,既然是‘竹深荷静’,你加些荷花吧。”
花臻接受额外要求,换支笔,勾出半残荷叶与凋零花枝来。
“嗯,还有远山。远山,你来,加上去。”
花臻看了眼名字颇特别的“远山师兄”,大众脸,不过有点国画功底,而且是临摹揣度古画太久的那种。
“大家看,这就是画的另一种诠释……”
很有趣的上课方式。可惜花臻想上厕所,所以错过课后“交流”的时间,与导师打过招呼就走。
背后有人惊呼:西洋画?大一新生!
***
学生们爱死了网络和新颖的电子产品。就花臻所知,还有学生——男女学生都有——乐意去“卖”,来换回旅游和买时髦手机电脑的钱。
校园里,以高年级大学生为主。大家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享受着美丽或称不上美丽的青春,怀揣实际或不实际的希望,轻快、艳丽地来来去去。
花臻喜欢坐在校园里,因为有她最爱的颜色,和心情。
手中是六色圆珠笔,来回几扯,换种颜色继续回旋。裙摆在和风中飘摇,匀称却稍嫌瘦弱的肌理,不甘心的雌雄花蕊和肆无忌惮的昆虫鸟类……都在夏末燥热的空气中亢奋着,仿佛这是最后一个能够自在地表露美丽的夏天了。
……
花臻一直画到晚上六点多,天色渐渐看不起才罢手。整整用掉一本笔记本子,并且付出腰酸背痛的代价。
唉,没力气作晚饭了!摸了摸身上,有挂着卡片呢,可惜食堂里的吃食不十分对自己的胃口……嗯,要不去买份刀削面吧。
“……同学?!呃,听得见我说话吗?”
花臻扭头,只给了个询问的眼神。
几个男女学生本来是围着她,看着一支几块钱的圆珠笔居然能变幻出各种图画来:有绽放的花,有优雅的人,还有肯定不属于校园现实的情形……“这是……写生吧?”
花臻看看自己的草稿本,“大概是吧。”
“啊,你要去吃饭吗?我们一起吃怎么样!顺便向你请教——”
“不好意思,我要回家了。”想都没想就拒绝。
“啊?!……那,你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吗?”
花臻只微笑了下,把笔和本子扔进背包就走。
她的房子没有装修,直接用原来的东西,除了乐器画具,她自己只买了凉席凉被。要是再冷一些,就没东西盖了。不如就到小区门口的吃食店去买几口现成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