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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最喜亡赖·童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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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相府内。
本该是晚膳时间,但似乎围坐共食的人少了那么几个,食案间的气氛也颇为怪异。江离辟芷俱是敛着眉眼,不动声色伺候在侧。
坐在案桌上认认真真进膳的其实只有两人,一人是相貌俊逸与豪爽兼容的齐相,而另一人,乍看之下,是个梳着窈窕少女髻,身着浅蓝儒衫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长得秀气而娴静,看上去大约10来岁,唇红齿白,腰间系着一块剔透的和田玉佩,小巧的手端着饭碗安静地进食。她的眉眼与齐重华比起来,似乎多随了秋兰的模样,看似带着点英气,实则柔美更甚。此女便是齐相府的长千金齐琳。
齐重华平日里素喜穿黑衣,今日还是一身的黑袍,端坐在案首,神情严肃,面色凛然。但看他在瓷碗中随便扒了几口米饭,就放下碗筷,左右环顾---左边空着一个座位,无人;右边余有两个空位,也是无人;对面,唔,有人,就是埋着小脑袋,自顾自安静吃饭的齐琳。齐琳早已感受到对面父亲投过来的目光,却也懒得理睬,只是自己一个人吃得更加欢快了。
齐重华看着齐琳,脸上原先表现出来的严肃略微缓解,但他的左右两边皆无人,总是觉得空落落,心里也是觉得不大自在。
眉头紧锁,齐重华也知这晚膳吃得也太凄凉了些。复又拿起案面上的筷子,夹了点菜给对面的齐琳,带着诱哄的语气:“咳,琳儿,你娘亲去哪儿?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回来吃饭只恐饭菜都要凉了。”言罢,面上一副期待回应的渴望。
齐琳闻声也不立即做声,两眼直勾勾地望了一会儿自己碗中新夹过来的菜,慢悠悠地抬起头,脸上流露的神态仿若无声在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一副鄙弃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江离和辟芷将这一切俱是看在眼里,也不急着向齐相禀明夫人去处。只是立在一边,瞅着这父女二人。
齐重华收到讯号,眼角抽搐,轻咳一声,自问自答:“咳,爹知道了。你娘又去后院教授你二妹练武了吧。”仿若无人似的,又拿起刚刚放下的碗筷,接着扒了一口米饭,状似不经意地再问:“咳,那你家三妹跑哪儿野去了?”
“她?阿爹难道忘了么?今日小妹硬是闹着要我们几个一起随您去兵部侍郎赵大人府处拜访。在那里••••••唔,似乎和赵大人的儿子有几句言语不和,二人便扭打了起来。小妹,”齐琳话至此处顿了顿,在小脑袋里迅速搜寻了一阵,似乎想找个更为恰当贴切的词来说明这件事,转了一圈小眼珠,道,“然后,然后嘛,就把赵大人家儿子的脸给抓花了嘛。”说罢,齐琳还是深埋着脸,翻翻眼皮,嘴里喃喃“赵大人的儿子真是无用,不说脸竟被小他2岁的小妹刮花,竟然还就在众人面前大哭起来。亏得还是兵部侍郎赵大人的儿子。”言语之中,轻视之意尽显。只是看齐琳脸上那怪异的神色,看来那赵大人家的公子可不只是无用那么简单了。
今日那花了脸的赵府小公子只是在逛自家花园的时候,看见一手抱着树干,一手伸出去欲掏树枝头的一窝小鸟时,感于那小姑娘生的灵气逼人,可爱非常,便走过去在齐玥背后好气地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那奋力爬树的齐玥哪里料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她干得也不是好事,这一惊一慌之下,脚下踩滑便从半树上直直地摔下来。
齐玥大惊,此刻方恨自己素日里不思进取,也没花时间在练武上。紧紧闭着双眼,却恰好摔向当时立在树下,一身白衣的少年。
“诶哟。”两人异口同声。
齐玥皱着眉闭着眼,纳罕从那半树上实实地落下来也不觉得很痛,居然还觉得挺柔软的。双手往软绵的“地面”上一摸,咦?温热温热的,还是丝绸材质的。摸着额头,撅着嘴,睁开眼,一看之下,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躯完完全全地覆在少年身上。自己的身下居然还是一个长得还不赖的小公子。
但见那公子痛得厉害,仰着上半身,口中发出阵阵吟痛声。喊痛之时,他的一只修长的手正抱着齐玥的小蛮腰。齐玥盯着面前的景象,呆滞了一会儿,眼孔逐渐变大,黑眸大眼里倒映着一个面目扭曲,身形消瘦的白衣身影。
“啪”地清脆的一声声响突地响彻花园。继而那白衣公子清瘦的面上多了一道红色手掌印,错愕,惊讶,委屈,各种情感在那小公子的心中如潮般涌来。整个眼眶晕开一层粉红色,娟娟泪水顿时噙满了眼。
齐玥身子敏捷,立马从他身上跃起,拍拍小手。那白衣小公子吃痛,右手捂着脸,眉头紧锁,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可随意打人。”
“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齐玥是也。”语气挑衅,美眸一睨那狼狈不堪的白衣少年,接着道:“就是打你了,又怎样!”言罢,齐玥还不罢休,上前几步,抓起那白衣少年的左手便狠狠地咬了一口。
“诶哟!你这人怎么还咬人啊。”白衣少年原先噙在眼里的泪水突然经受这么突如其来的剧痛,立时便涌了出来。接着这小公子哭得鼻涕泪水满面,衣衫不整,发束尽散,就这么坐在地上痛哭起来,任是哪个人看见这番景象都会怜意四起。而其一当事人齐玥面对此景,虽在人家地盘上犯了事倒也不慌,居然就这么拍拍屁股,整了下衣衫,淘气地瞪了一眼,丢下一句“堂堂男子汉真是丢人!色狼找打!”扔给地上的赵府小公子就溜出府去,不见踪影。
那时齐相正和赵大人在书房商议要事,只随了几个小孩自个儿玩耍。但其实在不远处围观此事件的还有两个小女孩。一个正坐在赵府园子里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看上去比齐琳身量稍稍小了些,腰间的一枚白玉佩直直地垂挂下来,手指之间夹着几片树叶,面色寡淡,轮廓肖似齐重华,自个儿认真地在钻研着什么。其实倒也听见了方才传来的清脆声响,但也只偶尔冷眼瞥了几眼树下发生的事情,不为所动,仅仅在心里无奈地暗叹一声。这个穿着嫩黄儒衫的女孩便是齐璟。
另外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孩随意坐在树下,腰间同样系着一枚白玉佩,低着头安静地看着蚂蚁搬家,昆虫过草地,也丝毫没理会那边刚刚上演的闹剧,正是大姐齐琳。
“二妹?你说咱该管管不?”语气中满满的是无奈。
“管?依咱这三妹的性子,咱二人能管得了?”
“那不管?……”齐琳语势渐渐微弱。
默然良久,方传来清泠的声音:“不管。”
虽则一个是自家亲妹,一个是东道主家的公子,两方打架,于情于理她其实都该出言或者出手进行制止。若是寻常人家的妹子倒也还好,只不过是这个自小到大大事小事,惹事不断的三妹••••••那就算了,只能怨这赵府公子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了。
那赵府公子听闻齐玥落跑之前丢下的这话,呆愣一番,仿佛受了更大的委屈,哭得更加厉害。
树上的齐璟一听那哭声愈来愈烈,少不得将奴仆,正在商议国事的父亲和赵大人引过来,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哭声实在太过聒噪,使得齐璟在树梢之上领悟昨日娘亲刚教授的暗器手法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恼得很。循着哭声,手中夹着两片,凝力于指间,神色一厉,便要将那树叶当做暗器射向那哭声凄厉的赵府公子。
“且慢,二妹。”声音清脆,原来是原先坐在地上的齐琳出声制止。
“大姐,这家伙实在麻烦。总得想个法儿让他闭嘴。”话语清洌,虽是嫌弃话,但自她口中说出来,感情却是淡淡的。其实齐璟口中的“这家伙”年岁大了她两岁。
“咳,确实烦人。不过到底在别人府中,且,且此事确实是三妹先言语不逊而引起的••••••若是被赵大人和府中奴仆知晓,父亲面上也挂不住。不如,我先去安抚,小事能化了那是最好。二妹觉得如何?”齐琳从地上坐起来,仰着头,看向肆意坐在树上的齐璟。日头还盛,炽烈的阳光正当着齐琳的双眼射过来,齐琳只得双手抚额,遮住些日光,方才看得清一直坐在树上,表情清泠的齐璟。
齐璟琢磨一下,看向手中即将飞出的树叶,语气中带着一些遗憾:“那便好吧。真是可惜了,我刚想拿这家伙来试试娘亲刚教的凌花指。”
那赵府公子面上已花,原本洁白的衣袍上现已满是污尘。齐琳心中暗忖:这三妹出手还真是重,没个分寸。
半空中伸出一只小巧的手,便在那赵府公子头顶上方投下一片阴影,那小公子用力地吸吸鼻子,抬起头来,面前站着另一个长相清秀,看上去比先前那个可爱多的小女孩。只是那公子的深黑眼眸中满是怀疑之色,噙着鼻音,言语稚嫩:“你,你又是哪家的姑娘?”他可不敢再小看小姑娘了,先前那丫头长得也很甜美啊,谁料不仅脾气大,力气也那么大,他还真不敢乱动。
齐琳不答话,一看这公子畏畏缩缩地,知晓是被自己小妹给吓坏了,只得再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去扶他的臂膀。哪知刚要碰到他的衣袖,那俊秀的小公子居然停了哭泣,忽的叫嚷起来:“你,你••••••且慢。夫子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你且先放开。”
齐琳一听,呆愣一会儿,接着立时咯咯大笑起来,伸回手道:“真没想到你一堂堂兵部侍郎的儿子四肢瘦弱,胆小怕事也就罢了,出口说话居然还是满口的孔孟之道。真是让人小瞧了去。”
齐琳正待想看看他会如何答话,笑了半会儿也没回应,瞥一眼那小公子自耳根子到面上都是一片通红,倒也是个清秀的小公子。那公子红着脸自个儿爬了起来,也不再哭闹,敛敛衣襟,狠狠地瞪了齐琳一眼就跑开了。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榆木疙瘩。”望着远去的白色身影,齐琳倒也觉得莫名的可爱,刚转过身来便看见个子稍稍矮她一点的齐璟早已立在她身后,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家伙看着虽然呆了些,但瞧着本质纯善。让这么一个书生样的家伙遇着咱家的三妹••••••算了,只能算他倒霉。”齐璟望着那小公子远去的方向,耸耸肩,轻拍了下手掌,轻声嗤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