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园香径·授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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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故作坦然的齐重华听见齐琳的埋首窃窃低语，手中的筷子重重地往案上“啪”地一放，脸色凝重，只觉眼里直冒金星。他拉开座椅，绕过空位，走到一双深黑大眼直盯着齐重华，吐了吐小舌头的齐琳身边，微微屈膝，蹲在齐琳身前。
“琳儿，你自小懂事，也最诚实。来，实话告诉阿爹，今日在赵大人府中果真发生了如此闹剧么？”说着齐琳小小的身躯扳过来，使得齐琳只得正脸对着他。
齐琳素来乖巧，眼下可是两面为难。一来面对向来刚正严明的父亲，也不敢撒谎，一来又疼爱自家小妹，也不该做起那背后告状的小人。故而齐琳在脑中迅速搜寻了一番，吞吞吐吐地，也说不出什么来。齐重华眼神加深，抿着薄唇，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两面为难的齐琳。
齐琳迫于阿爹如此威势，只得双手一握拳，狠狠心对着齐重华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从实招来。
听罢，齐重华站起身来，并不说话，整个身体此时仿若凝结了冷峻之气，双手反扣在身后，脸上是一片无奈之态。
“琳儿？吃完饭随阿爹去看娘亲和你二妹练武。”说完又沉吟了一会儿，挑挑眉眼，接着冒出一句，“嗯，你三妹肯定也在那儿。咱顺便也去••••••看看她。”
国相府后院的秋兰苑旁边有一处空地，平日里也是秋兰空暇之时教授齐璟武艺的佳处。
今夜冷月当空，浩瀚的夜空中风轻云淡，只是满地的清辉照耀得地上银亮银亮的。夜晚的后院里，时不时吹来的几阵凉风中带来沁人心脾的花香。
不远处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待得近了些，方才看清了一个穿着浅蓝色襦裙的女子便是齐相之妻，石秋兰。看她手持一把青铜长剑，身形如影般移动，舞起剑招来。灵活挥舞的青铜剑在秋兰一招一式之下，其剑锋曝于月光之中，剑过之处都折射出寒气来。边上站着认真观剑，面色清冷，身穿嫩黄儒衫的就是年方八岁的齐璟。想来是秋兰正在亲身给女儿示范剑术。
夜风习习，衬得秋兰起舞剑招时衣袂飘飘，飘渺而梦幻。
倏忽之间，角落的草丛处传来阵阵稀疏之声。立在一旁的齐璟警觉起来，眼尖一凛，望向声响之处，探究声响来源。只是那草丛之处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
“璟儿，可看清楚了？”示范完毕的秋兰握着青铜剑柄，走向齐璟。但看齐璟面色奇怪，眼睛也随着齐璟看向那堆草丛之中。
齐璟向秋兰以目示意，但见她微微一笑，从容不迫，从身边摘下一片绿叶，夹于手指之间，凝神发力，那枚绿叶立时便如一柄尖锐的飞镖以疾风般的速度向那发出怪声的草丛中飞去。
看那疾飞而去的树叶劲道十足，去势精准，秋兰淡笑着点点头，道：“璟儿近日来悟性可越来越高了。娘亲只怕再过几月便再也无甚能传授于你了。”复又轻笑道，“看那小家伙还不快现出原形来！哈哈••••••”
“诶哟！二姐手下留情，是我，是我！”那草丛之中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来，草丛中黑漆漆得看不大清晰，只是看那阴影之处有个小孩身量的人影双手捂着头，从中爬了出来，边掺着泣音求饶：“二姐手法日渐精深，莫要把我当枪使啊！”
秋兰一听那悦耳的小女孩声音，自然早已明白过来，方才窝藏于草野之中是自己最小的三女儿齐玥。秋兰摇摇头，跑过去将齐玥从丛林中抱了起来。
“玥儿？大晚上，你怎不和你阿爹阿姐吃饭，跑这儿来干什么？”轻拍齐玥身上此时已然沾满树叶的儒衫，小声训斥，“可又是闯祸不敢回去见阿爹了？”
齐玥闻言不敢接话，只是带着些委屈的小眼神瞅着娘亲，言语支吾，一会儿又撅着小嘴，拿怨责的眼神望向齐璟。
齐璟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齐玥对自己投来如此眼神，也不气恼，只那么反瞥了她一眼，握着秋兰方才的练剑，自个儿练剑去了。
齐璟自小悟性好，性情虽则在平日里清冷了些，但也因为这一点，比淘气闹腾的齐玥更能静下心来钻研武艺。齐相齐重华和秋兰都不是思想传统之辈，除去给这三个女儿请了师傅来专门为她们教授琴棋书画，礼仪义法外，也由着秋兰在空闲之余教授些防身之术。
只是大女儿齐琳性子温柔婉约，人也乖巧，也不喜武功剑器，兴趣在花鸟虫鱼，弹琴书画，也多爱涉猎岐黄医理之术，故而也未曾再习过武艺了。
最不省心的也就是这三女儿齐玥了。要说耐心，她绝对没有；要说懂事，这玩意儿也决计不会跟她靠边。齐玥的脾气大，手脚毛躁，更兼一项---爱欺负人。这在整个宸国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那都出了名的。学文，从来少份宁静淡薄之心；习武，向来乏于刻苦钻研的心性。
据闻有次秋兰带着尚才三岁的齐玥进宫和石王后叙旧时，齐玥趁着秋兰和石王后闲聊时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不知因何缘故与也才四岁的宸国世子姬武打起架来。姬武性格软弱，齐玥力勇，自然是齐玥占了上风，将姬武的衣衫扯得七零八落，脸上也是打得鼻青脸肿。后来也是秋兰拉着向石王后亲自告罪，王后自然也念着与秋兰的姐妹情谊方小事化了。正在批阅奏折的宸王姬元治知晓此事后，放下手中奏折，哈哈大笑起来，一方面遗憾世子性子太过软弱，一方面却赞赏齐玥活脱宝气，活泼灵动。
也不知承袭秋兰与齐重华这对夫妇中的品性哪位更多些，齐璟既拥有秋兰的直率之气，倒也随了她父亲的严谨冷峻。她多数时候少说话，向来喜静，乐于居处静辟之所，素日里喜爱练武，也能安下心来学习诗书礼仪。
说来也怪，这三个女儿，同父同母，同胞姐妹，可是三个人性格却迥然不同。秋兰常常向齐重华戏谑笑称，这三个女儿性子怎么相差如此之大呢。齐重华每当这时候总是抱着秋兰，回应一句：“咳，那是因为集聚了咱俩的所有优良品性啊。”
秋兰轻轻揉着齐玥方才被齐璟用树叶击中的脑袋，关切询问：“二姐刚才树叶击中的地方还痛不痛？”
“痛。”
“为什么呆在草丛里？”
“••••••”
“又闯祸了？”秋兰蹲下身子，温柔的眼睛直视齐玥。
正待齐玥支支吾吾之际，突地传来齐重华的声音：“这丫头不仅骂了人还打人，做错了事自然就不敢回家了。”来人正是一袭黑衣的齐重华，只见他语气严厉，看着低着小脑袋不出声的齐玥。他身后跟着梳着窈窕少女髻的齐琳。
齐璟将今夜秋兰教授的武艺从头到尾疏通一番后，看见父亲过来，也便收了剑，走了过来向父亲行礼。齐重华看看齐璟，点点头，方才的冷峻的脸色稍稍缓和些。
齐玥用秀气的脚，在地上来回画了个圈，嗫喏着道：“那赵家公子是色狼。”闻言秋兰扑哧笑出了声。齐重华闻声瞧了秋兰一眼。
接着齐重华挑挑眉，道：“可真有此事？”
秋兰护犊心切，有意为年幼的齐玥开罪，上前去走到齐重华身边，拉了拉他宽大的外袖，道：“那赵家公子可有向赵大人诉罪？”
齐重华低下眼帘，看看秋兰拉着的袖口，尴尬一笑，道：“这个倒没有。今日黄昏时我与赵大人才商讨完公事。正待我欲出门拜退之时，也只瞧见璟儿和琳儿。”说到此处，又朝着缩在秋兰身后的玥儿望了一眼，“那赵家小公子我也瞧见了。咳，面上确实多了一道印子。赵大人询问之下，那小公子也支吾着，红着一张清秀的脸，只推说是被园子里的竹子不小心给戳着了。”
听到此处，齐璟和齐琳心里只觉更加好笑，直叹这赵家小公子真是秀气软弱。
秋兰转过身子，蹲下身子抱抱齐玥，背对齐重华，道：“如此说来，那便也无什么出格之事了。”此言虽不是正面对齐重华，但在场的齐璟和齐琳都知道是特意说给阿爹听的。
“咳，嗯。也算是吧。那赵大人临送我出门时，那赵家小公子也在。赵大人还交口称赞我们这几个女儿生的真是灵气，还说着笑有意让两家结为儿女亲家。我只笑着没应答。”齐重华说着拿眼瞅了瞅三个女儿。三个女儿中，齐琳只是低下了头，月光笼罩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齐璟只当未曾听见一般，面色坦然，无所应对；齐玥窝在秋兰的怀里蹭了蹭，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小声念叨：“谁要嫁个书呆子••••••”
秋兰闻言笑出声来，摸了摸齐玥的小脑袋，道：“好，我们的小玥玥不嫁书呆子，要嫁也得嫁个当世英雄。”
齐重华脸上方才的凝重之色此时尽数退去，看着现下妻儿一众都在身边，还有什么值得烦扰的呢，眉梢上也渐渐浮现欢喜之态，只对着秋兰道：“好了。夜色已晚，即使你有心栽培璟儿，也不差这个把时辰。再说璟儿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你自然是能够放宽心的。”
“嗯。璟儿确实适合练武。我昨天才教授的凌花指，她今日便能融会贯通了呢，实在有天赋之才。”秋兰看向一旁静静立在身边不说话的璟儿，眼中尽是赞赏之色。
齐相府的后院，盛夏微风习习，茂密的草丛之中不时传来几声蛐蛐窃语，其中还兼杂着不知名昆虫的鸣叫声，此声彼伏，前后相和。树梢头的那轮冷月高悬当空，照得后院里树影斑驳。
明月当空。
月下，大大小小的五人大手牵小手，身后一排长长短短的影子紧紧相随。
“明天要去灵隐寺祈福，东西都收拾好了么？”齐重华的大手紧紧握着秋兰柔软的手，深邃的黑眼还是直直看着前方，不经意问道。
“嗯。明天我会带这三个孩子一起去祭拜。”秋兰顺着应答。
“山路崎岖，路上小心些。”
“阿爹，你只念着娘亲的安危，怎么不关怀你三个女儿呢，哼。”齐玥站在最中间，没好气地问。
“三妹可是吃醋了？哈哈”齐琳突然出声。
“••••••”齐重华和秋兰一时都尴尬地无语，只是相互深深彼此一眼，微微对视一笑。
在最外侧的齐璟手持那柄青铜剑，一路上都只是默默地跟着，神色清淡并不说话。夜空下的月色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脸廓柔和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小园香径·授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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