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佩剑青衣·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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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虽然他们一直谨记师父吩咐，牢牢跟着他的步子走，在桃林石阵中也走了不久，一看日头也已经西斜，但愈往深处愈觉得前方道路长远，桃林深处竟然开始莫名冒出层层瘴气来，宛如是厚密的云雾缭绕其中。
齐璟突然醒悟，师父定是被这弥漫的瘴气噬了心魂，亏得师父内力深厚，尚还能保持半分神智。
书上说，瘴气被人吸入心肺之后，半个时辰内若是没有解药，吸入瘴气之人恐浑身乏力，精神错乱，内力顿失，再无执剑反攻之力。那为何自己和大姐就没有师父这么明显的中毒症状呢？
正这么想着，齐璟一个踉跄，头晕目眩，脚底虚浮，差点跌倒，再看去大姐那方已然倒在地上。
桃瓣阵阵，瘴气习习，十里嫣红，一步即倒。
这便是落英缤纷，以此出名的玉虚谷。
“好个摩严！我多年未归，竟然摆了这么一道问候我。”石青远轻唾一口，如今他已经完全坐在桃花瓣铺就的石道上，即使遭了自己师兄的暗算，陷入瘴气之中，也依然意态潇洒，执着酒葫芦又豪饮一口，双手枕着头，修长的身躯侧卧着，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
一头黑白长发铺散在地，与满地的嫣红交相辉映，色彩冲撞，惊艳了一树一树的桃花。
“乖徒儿！看来咱们是落下贼人的圈套了，莫怪为师，十几年前的时候谷口可没这规矩。诶，看来咱们只得就地等着让人发现，否则只能干喂虫蚁咯！”石青远闭眼佯装小憩，语气委屈，仿若被人欺负了一般。
齐琳跌在地上，脑中仿若浸透了重重迷雾，不容她半分思考，看着周边物换星移的桃木岩石在眼前瞬息万变，头脑比之前更加头晕脑胀，心内更是烦恼不堪。
“丫头们！咱们就坐在原地不要乱走动就好！这时候啊，闭眼睡觉才是正事！”石青远翘起双腿，神情安然惬意。
齐璟本想运起内力，一试之下竟然发现此刻自己浑身好似被散了功力一般，完全如同一名寻常之人，这让她有些泄气。
武功尽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对于一个学武之人来说等同于灭顶之灾。
松一口气，齐璟只得听从师父教诲，在原地坐了下来，为今之计，除却等候谷中之人出来寻他们之外，别无他法。
只是晚霞朦胧，桃木树树，林中的瘴气因为夜色沉暗下来而变得更加厚重，一阵阵的白色瘴气仿佛从幽谷最深处如同一江春水一般绵绵不断，朝着齐璟他们劈天盖地袭过来。
“二妹。”似乎是大姐齐琳的呼唤，只怕是因为呆在桃林之中的时间太久，吸入的瘴气也愈来愈多，她说话的语气虚弱得很。
齐璟惊醒过来，道：“大姐怎么了？”
“二妹，你可看见了不远处的那棵果树？你看，就是那棵，一个个饱满的野果子是少见的青翠混着些微黄色的那棵。”齐琳勉强撑起身子来，纤柔的手指指着前方一树果树。
“嗯。”齐璟应答，盯着那棵果树有些不解，道，“大姐可觉得那棵果树有什么问题么？”
齐琳摇了摇头，身体乏力得很，道：“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总觉得玉虚谷口都是满目的树树桃红，却在此处很突兀地长出一棵野果子树来，也没见人来清理。”齐琳一口气有些上不来，吞咽一口气，接着道，“所以我就猜测那棵果树极有可能是解瘴气的，当然我也不是很肯定。只是我看这天色已晚，瘴气也愈来愈浓重，再没有人过来恐怕咱们也会吸入过多瘴气，伤了心肺。”
齐璟闻言瞧着那棵在缤纷的桃林世界中显得尤为怪异的果树，点了点头，一听大姐此番分析，也确实觉得很有道理，道：“行，大姐。我体力尚可，便去摘几颗果子过来。”
齐璟挣扎着站起身来，颤颤巍巍，步伐不稳，一眼望去都是层层瘴气迷雾，就连与自己不过五丈之远的师父背影也掩盖得难以辨析了。之后她再也没听见师傅开口说过话，也不知是真的一睡睡过去了，还是已经深受瘴气毒害晕迷过去。
齐璟没了内力，无法运起轻功，只好徒手爬上果树，饱满水灵的野果就在自己的额头上方，她伸出手去努力去够，够了一下，没有够着，紧接着又吃力爬上去一点，差要爬上树顶时，才伸出手去。
可是，她还是没能碰到它，因为齐璟踩着的树枝开了裂，她只听见有噼噼啪啪的树木开裂声在混沌迷乱的桃林中响起，那声音就像是空心的竹节在火中燃烧，清脆而令人心惊。
齐璟跌了下来，但就在快要落地的时候，她感觉有一双宽厚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腰，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张开眼，瞧见一张少年的脸庞。
星目浓眉，眼神幽深得如同黑玛瑙一般，带着侠气与爽朗。
齐璟很少能在一个人的眼眸中探究出这些来。
她的脑中忽然就出现了那一袭遮天蔽日的玄衣，黑暗中让她瞧不见世间万物，周遭均是静悄悄的，唯独那人的一双深邃的凤眼，植根在齐璟的心底。她在那双如深渊一般的凤眼中读出了戏谑，不屑，哀伤与妖娆，真是很奇怪的一双眼，让人一见便再也挥之不去。
这个少年身着一袭青衣，佩剑。
他抱着齐璟在半空中旋转了半圈，嘴角弯勾，对着齐璟透露出一抹和煦暖人的微笑来。
齐璟双目与之直视，回之一笑，道：“谢谢。”那时齐璟心中思忖着这个少年轻功不错。
难得在这危难当头，齐璟会突生这样的想法，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少年放开齐璟，体形修长，手握着佩剑，再运起轻功，身轻如燕跃上枝头挥动手臂，凭着剑柄“噼噼啪啪”轻松地便打下好几颗果子来，力道刚好，果子伴着剑柄所过之处纷纷落进少年的掌心。
他把手中的果子递给齐璟，脸颊上带着好看的梨涡，浅笑，道：“小姑娘要的可是这果子？这果子正是能解瘴气的良药呢，姑娘聪慧。”
“哪里。是我大姐发觉一片桃林中突生一棵果树有些奇怪，故而方才叫我过来采摘。”齐璟如实回答，她早已料到面前这个带着干净微笑的少年就是玉虚谷中的人，接着道，“公子可是玉虚谷中的人？我与师父大姐中了瘴气，困在桃林之中，可否解救？”
青衣少年道：“嗯，我是石原道人座下的大徒弟，沧字辈，姑娘直呼我沧海便可。”
“齐璟。”齐璟道。
“嗯？”少年一滞，眉眼微皱，眼眸似水，过了一会儿忽然爽朗地浅笑起来，似有顿悟，道：
“我知道了。”
齐璟感觉到有一束光芒就在自己的背后，心里有些不大自在。她知道这个少年时不时地在背后瞧着自己，但觉得身后稳健的步伐之中能透出几许正派来，莫名地觉得这个少年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青衣少年语气坦荡，道：“齐璟姑娘可是石青远师叔新收的徒弟？”
“正是。”齐璟走在前头，顺着他的问题简练作答，不多一字。
“呵呵。那齐璟姑娘可就是我的同门师妹了。师妹该叫我一声沧海师兄才是。”少年似乎对这个突然的新发现感兴趣不已，颇来了兴致。
但看着齐璟并不似自己之前的同门师妹那般主动与自己搭讪言谈，少年面色微窘。
青衣少年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之前看齐璟言行已知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娇柔，无形之中反而很容易又很自然地给自己与他人之间筑上一面屏障。
少年把话头一扯，道：“昨天师父就收到了师叔的信函，我师父大概计算了行程，猜测你们最迟今日晚间便会抵达。只是却忘了通知师叔，这玉虚谷谷口已经不似十几年前那般了，尤其是这桃林间的瘴气，是摩严师叔布置的，说是任是闯谷之人内力再深厚，吸入瘴气也寸步难行，所以这桃林瘴气厉害得很。师妹也不必心急，瘴气虽毒，但你吃了这果子自然就没事了，师叔和令姐待会儿送至摩严师叔处，不出一日自然痊愈。”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少年一直打量着走在前面的齐璟，只想说些宽怀的话让她放松心情。
暮色渐浓，桃花香阵阵扑面而来，在夜间这桃花香似乎尤其浓郁，混合着桃林中的瘴气也是一层接着一层，滚滚而来，弥漫了整座深谷。
方才已经吃了野果的齐璟面对扑面的瘴气果真再无晕眩之感，心道这不起眼的果子功效果然厉害。自己名义上的沧海师兄一行絮絮叨叨的话，她只因为自己本身性格的原因，当时也没接嘴，再过了一会儿听着身后再无他说话的声音，倒也纳罕起来，只恐怕自己在无意间伤了这位刚救了自己的“师兄”，于是她轻轻一应答：“嗯。”
身后的竹青色衣衫的少年其实并没有生气。他是个好脾气的人，方才说了一大堆的话只想让师妹放心，却不想是自己太过啰嗦了还是师妹本性如此，看齐璟一直没啥回应只得闭嘴。
此时听见了齐璟轻轻的应答，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唯恐自己因为口舌而在新识的师妹面前失了该有的师兄形象。
少年跟着齐璟透过密密的瘴气，摸索到石青远师叔还是躺在原地，呼吸急促，口中还念念有词，状似发了狂，只是齐璟观师父面色绯红，比初时的颜色更深了一层，面上部尤其如此，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细看之下还有自胸腹之间翻滚而上的阵阵红气汹涌上来！
“沧海师兄，我师父怎么了？”齐璟觉得师父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大对头，若说师傅身怀绝技，内力深厚，应对起瘴气来，比起自己和大姐本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青衣少年仔细查看石青远，眼睛一亮，从他手中抽出执在指间的一枝桃花，再瞥见他腰间还系着酒葫芦，略微沉思，道：“我知道了。师叔恐怕是折了桃花枝，嗅了桃花香吧。这桃花香远处嗅还好，一旦折了靠近鼻间，加之师叔素日里嗜酒如命，桃花香加酒，瘴气之毒的劲头便猛了将近百倍！”
桃花十里，云雾朦胧，辅以美酒，竟成剧毒。
愈美丽的东西，愈容易引诱你，但也，愈毒，愈伤人。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佩剑青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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