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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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对于恚而言，时间是如此的煎熬无法逾越，自从拿到妖刀以来，每夜都在寂寞和孤独中挣扎，因为他知道自己会随时死去，犹如待宰的羔羊。他有时会自暴自弃想一死了之，从痛苦中彻底翻身，然而对于领主的养育之恩和对百姓的保护，是他无法轻易舍弃的重任。
他只能在一次次的濒死中，挣扎着醒来。
而现在，随着天数的不断积累，天气也愈加的寒冷起来。
恚盛了一碗肉汤递过去，杀生丸接过来只是顿了一下，问：“需要帮忙吗？”
恚拿着汤勺看着杀生丸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很快他就感受到一群妖怪气息正在接近。恚看着低头喝汤的杀生丸笑了一下，放下汤勺，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杀生丸没有搭腔，每次恚都是说得轻松，却还是会负伤而归。
恚匆匆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让杀生丸慢慢吃等他回来收拾，便牵出落雪骑到马背上，打算带着妖怪们远离住所去个宽敞的地方大战一场。恚刚牵起缰绳，却被杀生丸叫住，恚调转马头看到杀生丸静静地站在玄关处，眼神平静似水没有一丝波澜。
“别受伤。”杀生丸说。
恚一愣，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好。”
很简单的一句约定，只要小心一点，谨慎一些就可以完成。恚是这么想的，至少在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来临之前，他还不可以死。然而，恚还是受伤了，他没想到那些妖怪竟然学会配合偷袭了，以前明明都是争着抢着要吃他，甚至还会因此大打出手让恚省了很多力气。
恚在犯难，虽然背后挨的一爪子找了城里最好的医师上了最好的药，可是那种伤口并不是一瞬间就可以愈合的，何况杀生丸的鼻子足够灵，哪怕是一点血味都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恚在身上嗅了嗅，他换了一身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衣服，伤口包扎的很严实没有血迹……可一身药味要怎么解释？恚想了想去领主城里的大厨房先是拜托厨子做糕点，临走前在衣服上倒了半碗菜汤，看得厨子心疼地直跺脚。
回到家里，恚先是取了桶饲料慰藉落雪，然后跟坐在门廊下的杀生丸打了个招呼，忐忑地走向屋中。杀生丸看着恚皱了皱，然后把视线落在还挂在马背上的糕点盒子，再看看恚，再看看糕点。等注意到恚并没有要拿糕点的意思而径自走进屋时，伸手扯住了恚的袖子。
杀生丸抬头看着恚没说话，恚咬了咬嘴唇想忍住笑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然而低下头看向杀生丸时，脸上却忍不住洋溢起笑容来。
“怎么了？”恚问。
杀生丸抬手指着落雪，紧盯着恚。
这下恚松了一口气，初步转移注意力成功。
想着恚坐下来与杀生丸肩并肩，弯起眉眼笑眯眯地问：“想吃吗？”
杀生丸不快地一扁嘴，你又不吃，这里又没有第三人。
恚见状不好再逗弄，伸手抓起杀生丸的手想拽他起来，可刚触碰又不好意思地滑到手腕处，牵起杀生丸走到落雪身侧，恚拿起糕点盒郑重地交给杀生丸。
“这是新来的厨子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恚满心欢喜地盯着杀生丸，杀生丸却一挑眉眼神飘了飘似乎有意想看恚背后，难耐两人面对面站着看不着。恚惊觉不妙，一时紧张结巴地问：“时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去打猎？”
杀生丸直视着恚的双眼，他的平静更显出恚的慌乱。杀生丸慢悠悠地翻开盖子拿出一个糕点塞进嘴里，又慢悠悠地咀嚼到咽下，整个过程恚都紧张地心脏狂跳，低下头不敢与杀生丸对视。
“你的伤，没事了？”
恚猝不及防被问得哑口无言，看来是躲不掉了。
“那个……”恚挠了挠脸有些尴尬，说：“一不小心没躲开，我尽力了，抱歉。”
杀生丸一脸“跟我道歉做什么”的表情，把糕点盒推给恚。
“回来再吃。”
看来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恚松了一口气。
恚没有带落雪，只是准备了弓箭便和杀生丸走入了山林中。看着光秃的树木，踩着枯黄的落叶，两人也没有刻意隐藏气息和放慢脚步，与其说是要打猎，不如说是在散步更恰当。
“今天日头很足，不像昨天风大，很暖和。”恚笑着和杀生丸闲聊，杀生丸应了一声停下脚步，见恚还在往前走，便伸手拉住他，并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恚顿了一下不知道杀生丸让自己看什么，好奇地望过去仔细看了良久，才注意到有只兔子正在树根旁小憩，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警惕并不高。
恚闭上嘴对杀生丸点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拉弓搭箭瞄准，虽然动作很熟练利索，然而恚对自己的准头并没有自信，瞄了很久才不确定地松手。
一声破空之声，弓箭嗖地一下擦过兔耳射进树干中，猛烈的摇摆惊得兔子一个跳跃三两下就没了踪迹。恚还保持着拉弓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很丢脸，嘴上说着：“看来还需要多加练习……”正打算过去回收箭矢，就在这时不远处也被惊动的一头雄鹿猛地窜起拼命逃走，只一瞬间恚就完成了拉弓搭箭射出，动作一气呵成，甚至连瞄准都没有瞄准。
又是一道破空之声，箭矢直穿雄鹿的脖子将它死死钉在了树干上。
杀生丸有些刮目相看，看来恚对活动的目标更加敏锐呢，并且直取要害。
恚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对杀生的反射动作令他非常困扰，有时他并不想以那么残忍的方式杀生，然而……被妖刀侵蚀的思想，会让他不受控制地……去夺取他人的性命。
“我……”恚欲言又止。
杀生丸看了恚一眼，径自走到雄鹿的尸体前，箭矢已经没入树干大半，只剩下些许箭尾露在外面，血淋淋的。抓起雄鹿的鹿角将他提到肩上，够重的。
“我来吧。”恚见状立即从杀生丸肩上夺过雄鹿，“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恚确实比普通人要强上很多，杀生丸看了眼恚别在腰后的妖刀，是因为那个吧。
恚掂了掂肩膀上的重量，浅笑道：“大丰收呢，今天先回去吧。”
“嗯。”杀生丸点头。
在回去的路上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刮起了丝丝冷风，吹得落叶在地上翻滚飘动起了一股萧瑟之意。恚还在和杀生丸讲他听来的趣闻，突然感觉脸上一凉，两人正好走到一处树木稀疏处，抬眼望去，天空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
两人不由得停下来抬头看着满天白雪，谁都没有说要离开的事情。
杀生丸有些不知所措，他顿了一下看向恚，看到恚仰着头，脸上划过一道水痕。杀生丸怔怔地看着恚，伸手帮他抹去水痕，有些烫。
恚的身体猛地一僵，松懈下来。
“是雪化了，”恚轻轻地弯起眉眼，给了杀生丸一个笑容。
“回家吧。”
“……”
“嗯。”
回到家里恚忙着处理雄鹿的尸体，然后生火烧水，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压得胸口很是难受。恚拿着汤勺盯着锅里的沸水，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住了。
能说什么呢？
恚只能苦笑。
夜半，恚睁开双眼盯着黑漆漆的房梁，他睡不着。坐起身，恚看向杀生丸的方向，张了张嘴，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被子，又松开。
已经够了，不是吗？
可是，好不甘心。
恚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走出屋，看着满天飘雪心里莫名地难受，不知所措地坐在门廊下，任风吹起他的长发，被白雪覆盖。
须臾，门再次被拉开，杀生丸走了出来与恚并肩而坐。
“吵醒你了吗，抱歉。”
杀生丸看着恚，恚只是低着头。
“没有。”杀生丸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阵，恚咳嗽一下，才能够正常说话。
“明天，我帮你准备一盒糖果吧。”
猛地对上杀生丸的双眼，恚下意识地别开脸，觉得唐突，伸手指向了远方的高山。
“那里，在山腰处有一块突出的地方，从那里可以完整地俯瞰这片土地。”恚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等我死后会埋在那里，继续守护这里。”
杀生丸眯了眯眼睛，透过白雪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如果，”恚顿了一下，“你哪天还会回来……我就在那里等你。”
“……”
气氛更加凝重起来。
恚有些发苦，他并不想这样，至少要留下美好的回忆。
“雪很漂亮。”恚轻声说道。
杀生丸扭头看着飘洒地白雪：“嗯。”
“越来越冷了呢。”
“嗯。”
“新的糕点好吃吗？”
“嗯。”
“鹿肉好吃吗？”
“嗯。”
……
这一晚恚说了很多话，杀生丸只是静静地听着一一回应。他不知道恚到底想问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提问，如果夜晚可以持续下去，或许……他就会知道答案了吧。
杀生丸有些倦了，身体斜靠在恚身上，枕在他肩头。
恚停了下来，眼神柔和。
“困了吗？”
“会着凉的，进屋睡吧。”
杀生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轻缓。
“再一会。”
“嗯。”
夜很静，静到像是能听到雪落的声音。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刮起一阵风将落在地上的白雪吹起。恚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袖子帮杀生丸挡了一下，这才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起风了，进去吧。”
没有回应，恚等了片刻确定杀生丸睡熟了，才侧身将杀生丸轻轻抱起，杀生丸的额头轻触在恚的肩上。小心地将杀生丸抱进屋中轻放进被窝里掖好被子，恚跪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杀生丸安静的睡脸。
恚伸出手探向杀生丸的脸颊，中途停顿，下垂，落在枕边的长发上。
可以，不要走吗？
雪静静地下着，埋藏了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白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