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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浴红-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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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底是潮湿的,粘稠的。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他头晕目眩,想呕吐……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强行压制恶心感。
“小姨,小姨……呜呜……小姨……”洪高晨的声音已经嘶哑,身体的抽搐抑制不住。
“阿晨,冷静!冷静下来,别慌,放松,慢慢呼吸……”葛黄昏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清冷、优雅中又带有柔和感。这,这不像他的声音,这声音他熟悉,是阿晨他小姨的声音。那位他憧憬着,有着无与伦比美貌的优雅成熟女子的声音。
怎么可能!他惊恐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红色,鲜活的红色……一个人能流出多少鲜血?
很近,伸手就可以摸到女子沾满红色血液的纤足,没染上血的部位是雪白的细嫩的肌肤,红与白对照有难以言明的艳丽,圆润的十趾仿佛各有各的生命并排相依。曲线优美的胴体在沾血的雪纺睡衣遮掩下浸泡在血液中散发着凄艳绝美的哀伤……
颈部——断开——没有头!
血从断颈处往外涌……活的,血是活的!
别看了,别看了!
葛黄昏惶恐地吞咽口水,机械地扭动着僵硬的颈部,视线落在墙上,白色的墙有用鲜血书写的汉字“杀”,血顺着笔划往下滴……“杀”字杀气腾腾,右下角的那一点像是把血刀朝他挥来。
“啊!”葛黄昏搂紧了洪高晨闭上眼睛尖叫起来。
“让一让,大家请散开!”威严的男中声响起来。七嘴八舌的嘈杂声,有力的脚步声在葛黄昏的耳边掠过——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问:“能站起来吗?”
葛黄昏睁开眼睛,仰头,看到一张刚毅的脸,浓眉大目与浓密的络腮胡。
“别害怕,我是刑警娄成毅。”男人温和地说道,掏出证件给他看。
葛黄昏抬起双手,手掌上沾着的血迹是半凝固的褐色,他偏头望向无头尸体,尸体上与尸体周围的血是褐色的,断颈没有流血,墙上飞溅的血迹已经干涸,墙上没字。先前是幻觉吗?他想站起来,在哭泣在呼唤的洪高晨死扣着他不放。
他附在洪高晨耳边轻声说:“阿晨,站起来,我们堵在玄关口,警察进不去。”
“小姨……”在娄刑警的帮助下,葛黄昏把洪高晨扶到走廊。
高大的洪高晨失去了生气与活力,闭着眼睛如同一滩软泥靠在他肩膀上。
吸入鼻腔的全是血腥味,喉咙有堵塞感,肠胃痉挛着,葛黄昏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伏头干呕。
有人拍打他的肩膀,给他递来一瓶矿泉水,说:“你的手机响了。”
葛黄昏伸出去拿矿泉水,却看到手掌上鲜红的血在流动……又是幻觉吗?他慌忙缩手闭上眼睛。
“头儿,死者的头找到了。”
“在哪里找到的?”
“楼梯间的垃圾桶里。看来凶手相当憎恨死者,砍下头之后还在脸上划了‘×’字,右脸有巴掌印。”
葛黄昏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到一名警察戴着手套,胶袋装着一颗脑袋提过来。美丽的白皙的脸,沿着额头经过眉、眼、鼻梁,从左到右,从右到左被各划了一条血红的斜线。“×”字划痕下保持完整的优美的灰白的嘴唇微微启动,有说什么吗?听不清楚,被太多的杂声掩盖。
“小姨!”惨冽的叫声从洪高晨嘴里发出。
“咯嚓”葛黄昏听到自己心脏碎裂声。他偏头看着洪高晨,只见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伸出右手朝他小姨的头抓去,接着“扑腾”直直倒地。
葛黄昏想起身扶他,然而,身体不能动。
“这位同学,醒一醒……”
葛黄昏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弱,静……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他瞪着眼睛,拼命地睁着,定定地看着洪高晨他小姨的头……不,他看到的不是人头,警察手上提着是阿晨的那颗篮球,看得很清楚,暗红色的表皮,黑色的球梗胶,球嘴,还有X开头的商标——球,毫无预警地爆裂,黑色的长发跟藤植物一样沿着裂缝爬出来——球体如同孵化小鸡的蛋壳般碎散开,一颗脑袋跳出来,黑发飘扬着,弥漫着绝望气息的美丽面孔被血红的“×”字破坏,紧闭的眼睑突然睁开,眼眶内只有漆黑的瞳孔——黑,漆黑,不透明的黑的跟煤炭一样没有色泽感。黑色瞳孔突然涌出黑色的液体——一颗颗滴下来,滴到哪儿去了?灰茫茫的一片——地面呢?人呢?阿晨呢?警察呢?围观的邻居呢?
声音呢?什么也听不到。
头呢?
眼前突然变亮,刺眼的亮,走廊的灯有这么亮这么刺眼吗?
“这小子没晕过去,相当强韧的精神力。”这是谁的声音?眼前什么也没有却突然传来说话声。
“哈,这小子很古怪,能捕捉到生魂和死魂。”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昏,守护阿晨。”这声音熟悉,阿晨他小姨——“洪姨,您还活着?太好了。”
幻觉还是做梦?
“叮咚,叮咚”门铃声?
“谁啊,是阿伟呀。今天我休息,公事一概免谈,有事周一上班后再说!”洪姨的声音。
“咚咚,咚咚”敲门声。
“吱呀”开门声。
“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洪经理,你休息在家别关手机,家里的电话线也别拔了啊。当然是有急事才找你。”年轻男子焦急和不满的声音。
“什么事非得今天处理?”洪姨的声音。
“我们突然收到华成公司要求解约的传真。”
“是吗?对方肯出多少解约赔偿款?”
“洪经理!你怎么还这样冷静?华成公司的合同很重要啊!如果被解约,我肯定会被公司解雇。求求你跟华成的老板求求情……”
“周一再说,我也累了,需要适当的休息充充电。”
“洪经理!求求您……听说您跟任老板有私交,最初也是您一手跟进的……”
“呯!”关门声。
“臭女人,拽屁!还不是靠上床讨好客户……”年轻男子愤懑的声音渐渐消失。
“吱呀”开门声,“你来做什么?我说得清清楚楚,我们之间已经结束,别再纠缠不清,太难看了。”洪姨不高兴的声音。
“Amy,不必做得这么绝吧,至少还可以当朋友嘛。”这是低沉的中年男子声。
“朋友?”洪姨在冷笑。“不敢当,你朋友多得数不清,少我一个算什么?”
“呵呵,原来你在吃醋。那些都是逢场作戏,向着你的心,你还不知道?”
“滚出去!放开我!”
“想不到我们Amy翅膀硬了也会忘恩负义,别忘了我们拥有共同秘密。”
“畜生,是你利用我!”
“事到如今,说这些有屁用?!Amy……”
“嘭”,“啪”,扭打声,“王八蛋!畜生!放开我!”
“簌簌”衣料破裂的声音,“不放!笨女人,居然敢不接我的电话,敢跟我大小声,你不想活了……”不堪入耳朵的辱骂声,然后是……葛黄昏不想听,想捂住耳朵——手呢?自己的双手在哪儿?
“呜呜……”洪姨绝望的悲泣声。
“蠢货!乖一点顺从我就不用吃苦头,非得惹我发火,不知好歹!”
“滚!畜生,快滚!”洪姨大叫着。
“竭斯底里的女人最烦人!”中年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冷静一下,想想自己的处境,过几天再来找你。”
“呜呜,消失!消失!快点消失!”哭泣着的洪姨愤怒地大喊。
“啪”的一声,接着是中年男子咆哮声:“不可理喻!贱货,我还没有玩腻之前,别想甩开我!”
“嘭”门被大力关上。
哭泣声渐渐消失——“哗哗”水龙头流水声,“隆隆”洗衣机转动声,然后是淋浴声,接下来是优美的音乐声。
“嘭嘭”急切的敲门声,音乐停止。
“谁?你是谁?”洪姨警惕的问话声。
“不要脸的女人,快开门!我老公呢,把他交出来!”咬牙切齿的女人声。
“你找错地方了。”洪姨的声音隐藏着痛苦。
“骗人!我看他进来的。”女人的尖声高叫。
“那你也应该看到他走了!”
“开门开门,给我把门打开!再不开,我去找管理处,对大家公布,你这个婊子勾引人家老公!”
“随便你。”
“不开是吧,别以为我进不来!”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洪姨惊恐的声音。
“啪”的一声,女人诅咒声:“你怎么不去死?”
声音突然消失,眼前突然出现了影相,门,包有门套的豪华木门。眼熟,是洪高晨家的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黑色的人形站在门口,黑黑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右手持着的刀子发出炫目的光芒。
光晕流动,刀在挥舞。
轻,失重感——头呢?头不见了,啊,头在弹跳,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血从断颈处咕嘟往外冒……“啊!”葛黄昏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