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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变化 ...
有一个故事,在城中传得很盛,也许那时建康的人都听说过。
那是一个有关才子佳人的故事。
黑夜里从友人居处玩藏钩至深夜归家的少女子,与侍女两人孤单单地行走在回府的路上。月色皎洁,落在狭小的青石巷中,潺潺流过地面,如水面上的银波,光彩耀人。
少女忽然对侍女说,到河边上去看月光吧。这样好的月色,怎能轻易地就辜负了呢。
尽管侍女百般劝阻,但少女依旧执意前往。
于是两人来到了秦淮河畔。歌姬的脂粉味还没有从河床上散去,隐隐约约地还有清脆的乐声不知从何处悠然传来。少女沿着河岸向上走,来到了一座石桥下。
桥的对面行来了一驾牛车。走到少女面前的时候,赶车的牛踩到了石砾,因为受到了惊吓而狂奔起来。
牛车向着少女的方向奔来。被吓住的少女和侍女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牛车吱嘎吱嘎地向她冲来。
俊俏的公子在这时候出现了。
他一身青衣,忽然来到少女面前,拉住狂奔的疯牛,又一把推开了少女。在公子的牵制下,牛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还不等少女前来道谢,俊俏公子就闪身入了牛车当中,随着牛车缓缓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风流俊秀的少年身影,落在美丽的少女心间。
这是兴宁三年的四月,春天的时节。
人们还没有从一波又一波由洛阳传来的糟糕消息中缓过神来,就又被迫需要接受这样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仅仅继位了不到四年的司马丕,死了。他的死是二月里的事,死得那样突然,那样毫无征兆,让所有人都为之感到震惊。
出乎意料地,他的死让许多人感到由衷的难过。原以为人们早已习惯了天子并不总是长命的事实,比如康帝,他只活了二十三年,比如他和蒜子的儿子穆帝,他只活了十九年,但人们总不会想到,司马丕的天子命竟也这样的薄,他只在位四年,同样也是只活了二十四年。
平心而论,他并不是所谓的那种好皇帝。在位四年,他做了什么?有桓温在,他只能做一个傀儡。他痴迷于长生术,一生都在无休止地走着求仙之路,就好像秦始皇和汉武帝那样。巫术、仙道,他什么都试过了,他是那样地渴望留下自己衰微的生命,却没想到最后竟死在了仙药手里,留下了一个和他的生命一样衰微的东晋。
人们为他的境遇感到悲伤。幼年时他碰上了庾冰,青年时却又碰上了桓温,可见这天子的位置确实和他不对盘。所以他的谥号最后定为了哀,哀帝,一个多么哀伤的字眼,却是江山对这短命天子的所有怜悯和评价。
然后,司马丕的弟弟司马奕,上来了。
帝位的更迭,往往意味着朝政权利的又一次重新洗牌。这是最混乱却又充满了最多机遇的时期,不管是谁,都乐意趁着这混乱的局面为自己夺一杯羹。姓谢的这帮人,自然也不会例外。王籍从谢安的小女儿谢真口中听说,阿羯在得知先帝驾崩的时候,先是嚎啕大哭了半个时辰,随即又忽然起身振奋道:时机来了。此时的他虽然已成桓温的司马,为桓温所器重,然而人们都以为他的心始终都还是在建康的。于是他匆匆忙忙地回到建康,见了阿封和阿胡,紧接着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从建康送到了吴兴,人们频繁地看到封胡羯三人出入会稽王司马昱的府邸,不禁由此而猜想道:
谢安,是不是要回来了呢。
朝堂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或许离谢安回来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但起码在司马丕所离去的冰天雪地的二月天以后的两三个月里,谢安的身影依旧还是没有出现在建康处。然而这并不能挫败谢氏族人的士气,这家里的每一个人,在封胡羯的鼓动下,对未来都保持着美好的冀望。人们各干各的,各过各的,并不对此感到有所烦忧,因为他们深信,将要来的总是会来到的,而谢安,还有谢家的辉煌,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无须烦忧。
所以谢真才会伏在王籍的膝上,抚着她的肚子说:
朝堂上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不是吗。
我们既不能为他们出什么力气,又不知个中底细,倒不如撒手不理,不去瞎掺和更好。
夏天虽然还没到,但蝉却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叫起来了。嗡嗡嗡,嗡嗡嗡,刺得人耳膜发疼。
她接着说:
我们有你的孩子,有昭姊的俊俏公子,有乌衣巷里最灿烂的春光,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能够占据我们的心灵吗。
有这些就足够让人操心了呢,嫂嫂。
这几个月的变化,是足够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且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单就这小小的谢家门院里的女人们,就已多了不少值得为人做谈资的事情。
例如叽叽喳喳的侍女们会告诉你,苏氏生了,生了谢阿胡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女儿。那小女孩生出来干巴巴的,不会哭也不会笑,只是苦着一张脸,以微眯着的苦大仇深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去看她的人。
谢宝,苦大仇深的不是闺女,而是那做母亲的才是。或许是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母亲日夜忧愤,才生出了这样一个不讨喜的女儿。王籍笑了,她抱着那女儿——取名为谢笙的——给所有人看,轻轻巧巧地告诉他们,我小时候出生时,也是长得这样的难看。
父亲祖母叔伯婶母们才不会关心谢笙长什么样,甚至可以说,他们连她的好坏男女都不关心了。因为王籍,也怀孕了。
一夜之间苏氏的生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王籍怀孕的时候,她的孩子还没有出世,但她也和那时候的赵驹一样,敏感地意识到了即将要发生在她们母子身上的苦难。生来就烙在了孩子身上的嫡庶之分从这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她的孩子原本还是为众人所追捧在意的香饽饽,而在这时候却变得无人问津了。她感到十分不公,然而人们却在用自己的言行告诉她: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谁叫她是妾。做妾的,总是只有这样的命运。
她虽然嫉恨,却始终胆小,做不出什么震撼人心的大事。也许她还隐隐约约地冀望自己能生个儿子,而王籍只能生个女儿,然后正室的女儿依旧不如妾侍的儿子管用,到最后人们的指望依旧还是会落到她的孩子上。
然而当谢笙落地的那一瞬间开始,她意识到,她的美好生活大概从此就要了结了。
谢朗对妻子的偏宠是显而易见的。在她睡着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召来她的侍女们,温柔地问她们,夫人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侍女们面面相觑,然后不很有把握地告诉他,夫人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就是爱看花。夫人是杏花天里出生的,喜欢杏花,可是府里一株杏花都没有。
谢朗就笑了。他想,看杏花有什么不容易的,叫人在院子里栽上几株就是了。
等到春天的时候,王籍望向窗外,看到窗外一团团粉红色的云,她就问侍女们,是郎君让种这些的吗。侍女们嬉笑着点头。郎君喜欢夫人,她们都是感到很欢喜的。她们盼望着王籍能够为此而感到高兴,她确实也感到高兴了,然而这高兴中又带了一点困惑,她问,为什么要种杏花呢。
侍女们有些怔住了。因为您喜欢杏花呀。
是吗。
王籍的脸色开始暗淡了。
她从不记得自己喜欢杏花的事。她不喜欢杏花,喜欢水仙,冰肌玉骨,清秀俊逸,高洁而亭亭玉立。杏花,杏花在她眼里是俗物,虽美好但却不得她喜爱,闲暇时赏玩赏玩即好,别的也没什么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连从小到大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侍女都会以为她喜欢杏花。她到底是藏得有多严实,或是对自己的事情有多无谓,才能让人对她这样的捉摸不透。她忽然感到了一阵寂寥。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因此而去向谢朗索取更多的陪伴,尽管谢朗已经尽其所能地待在了她的身边。他把自己的一半时间给了朝堂公务,把剩余的一半给了自己软弱多病的身体,然后把剩下的另外的一半的一半再给了她,甚至可以说不是她,而是她和他的孩子。
她虽然不和他说心里话,但做丈夫的有时也会有如同做妻子的一样的敏感。他很快地洞察到了她这种没来由的寂寥之感,于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替她排解这些忧愁。因此有一天,他偶然遇见了王徽之,他就对他说,子猷有许久没有见过阿庄了吧。
阿庄这时候有身孕,或许很想见见自己的亲人呢。
王徽之笑着对他说,我会转达子敬,让他得空去看一看阿庄的。
做丈夫的想,虽然他们前些时日待我很冷淡,但如今的世风,谁不是如此呢,为了他们家的前途,如此对我倒也无可厚非,因而很快地就原谅了他们曾经的凉薄。
谢朗只看见了王徽之脸上的笑,却看不见他心里的翻江倒海。他告诉了子敬,子敬冷哼一声,甩甩手说自己不得空,转身又去与桃叶和歌了。子敬心里是怨他的,或许还有些嫉恨,所以他乐意让五哥去替他承受失去阿庄的痛苦。
王徽之还真就去看了。
他咬咬牙,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走进了谢家的大门。然而他一接近谢朗的院子,就越发地觉得难堪和恐惧,因此只在外围一圈又一圈地徘徊着。然后他遇到了谢琰,远远地谢琰就看见了他,过来与他打了个照面。王徽之此时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他是茫然而又无措的,然而其中又还有隐隐约约的几分期待,几分恐惧。这些表情不知何故就全部都落到了谢琰眼中,他谨慎地问王徽之,子猷是来看嫂嫂的么。
王徽之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忽然很想就此拔腿就走,对于即将可能出现的与阿庄相见面的一幕让他感到心神不宁,他只怕看到她,又会想起那夜那个杏花雨的晚上,还有那个短暂而又充满了责难的吻。在恍恍惚惚犹犹豫豫之中,他听到谢琰说,子猷可真是有心了。
嫂嫂什么都好,只是爱清静,不很喜欢别人打搅她。
子猷特地来看她,难道是疑心我们谢家人慢待了嫂嫂不是。
王徽之不知道谢琰这股敌意是从何而来的。他不常和谢琰打交道,也不很喜欢这个年轻而又孤傲的小郎君,然而谢琰的这番不冷不热的话竟成了他此刻最需要的一股动力,推使他远离这个他原本就不该来的地方。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他舍下自己的妻子去看另外一个人的妻子,这可真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他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放过了从阿庄出嫁以来离她最近的一次机会。
王籍在院内轻轻唱起了歌,是曹子桓(曹丕)的燕歌行。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摇踵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阿羯从后面忽然走了出来,他看到了刚才那幕景象,在王籍婉转轻柔的歌声中,他苦笑着对谢琰说,你何必对他那么张狂。
你不是不知道,叔叔要回来,或许还要借他们王家的一份力……
谢琰抬起头看谢玄。只是这短短的两三月的时间,他就觉得谢玄沧桑了许多。他为谢安的事日夜奔波,或许不只是为谢安,也为他自己,但他终究也开始担负起了这份家业。
他忽然冷笑着问阿羯,阿羯,你累吗。
谢玄愣了一下。
随即他飞快地回答,累啊。
可是累这种事情,算得了什么事呢。
我们的前面,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啊。
忽如一粒尘埃,谢玄,谢朗,谢韶,谢琰,王献之,王徽之……不管是他们之中的谁,都只能淹没在滚滚的黄沙之中。
那黄沙的名字,叫做似锦前程。
下星期考试周,星期二和星期四停更,星期六照常更新。下星期六更新的时候葵会在作者有话说里跟大家稍微解析下阿庄的态度问题~`很多姑娘可能会对这个有些疑惑或者混乱,这女纸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虽然本篇还没有结束但葵还是愿意和大家说下创作的初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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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现代短篇小说【南国往事】系列,本文没有更新期间各种请戳之~`该系列不断更新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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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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