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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章 ...

  •   钟修远西征戎狄,出师大捷,贼王被擒杀,西戎俯首臣服。
      这日晌午,我奉召往含雍殿陪元冕用膳。到了殿门口,却有王德承在外头候着。他见了我,打着千儿跑过来。
      “娘娘,圣上与几位大臣尚在议事,请娘娘到内殿稍候。”
      点头,走到内殿。
      高低说话声隐隐从前殿传来。素性走过去,立在画屏后静静听。
      “微臣以为,此番讨伐西戎,我大齐虽是完胜,却也因水土不利而损兵折将不少,代价颇大。西戎后续管制问题如若处理失当,即是辜负了千百阵亡将士之热血头颅。”
      “那么众卿认为该如何处置这西戎?”元冕声音朗朗。
      静了一会,一个干硬嗓音响起。
      “陛下,臣窃以为,西戎蛮夷,粗鲁暴烈,好勇善斗,不以暴易暴则无以治理。此番便当派遣严厉官吏管治,并以军队驻守。”
      “林卿之意是要行酷政镇压?”元冕沉吟会儿,又道,“诸位爱卿可有其他高见?”。
      立刻又有一人进言:
      “依微臣之见,压制愈甚,反弹愈烈。朝廷当派出仁爱亲善之官,以怀柔之策安抚体恤当地民众,才可长治久安。”
      元冕只听,却不作评价。
      一时间,主严主柔两派纷纷呈言,各抒己见。双方皆是罗列理由无数,却互相无法说服。
      “兵刃武治,怀柔文治,各显其效,各有所用。西戎暴虐不逊,以武力教训之,可使其折服,”元冕终于发话:“然大抵治体不可有所偏,正如四时,春生秋杀,乃可以成岁功,若一于肃杀,则物有受其害者。亦犹治天下者,文武并用,则为长久之术,不可专于一也。”
      他这便是站到了主柔一方了。只听得方才那同阵营的几位一迭声称“陛下英明”。
      “只是众位爱卿可曾想过,戎狄眼中,我大齐之人乃是外族异种,即使和颜软语相与待之,于他仍是征服奴役,又怎会甘心服从。”
      这一句却把双方皆予以否定。那几个高呼“英明”之人讪讪缄口。
      有一人道:“臣等愚昧,茫然无措,望陛下明示圣意,指点臣下。”
      原来元冕早已成竹在胸。
      “择戎狄贤者,放权自治。”他只说一句。
      不错,西北边陲,蛮夷国度,对于物产丰饶、黎民富足的中原大齐而言,实在是不毛之地,荒僻场所,为这么个戈壁小国设置府衙,派遣军队,只徒然浪费月例饷银与精神体力,自然元冕根本不会做此有损无益之事。而放权自治,就意味大齐只需负手旁观,坐收属国岁贡,如此无本买卖,何乐不为。
      那殿上众臣也是聪明之人,只需元冕这一句点拨,自是纷纷领悟,“吾皇英明神武”之言顿时不绝于耳。
      “上官卿拟旨,并交付有司加急传发给钟帅。自治执政人选由他就地考量后回禀与朕,再做定夺。”元冕有条不紊安排道。
      一人应道:“臣遵旨。”
      至此政事议毕,诸人告退。
      正要走出见元冕,便听到他问王德承:“贵妃何在?”
      “吾皇英明神武,高瞻远瞩。”我边说边笑着从屏风后绕出。
      他也无奈笑:“你都听见了。”
      “陛下这班臣子,无论立场如何,只须陛下一发话,全要倒戈向陛下。”我挖苦。
      “那是因为朕句句在理。”他倒说得意气风发。
      “或者陛下蓄养了一班佞臣。”偏要浇他冷水。
      他听了,作思索状:“爱妃所言亦有道理,那朕倒要请求爱妃赐教,有何良法可以摒弃佞臣。”
      “此事不难。”我脱口而出:“陛下只需在与臣子对话时佯装发怒,再观诸众臣反应。那些意见正确又敢坚持己见之人,便是直臣,那些轻易改弦易张、趋炎附和者则为佞臣。”
      话说完,他却只静静看着我,脸上玩笑之意尽收。
      我心中已知不妙,却不知他变色缘由,一时被他目光盯得忐忑不安。
      “齐桓之功,为霸之首。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一匡天下,不以兵车。
      正而不谲,其德传称。”他道。
      看我沉默,他又道:
      “君为源,臣为流,源浊无法求得流清。朕若以作假诡计试探群臣,又怎可要求臣下真心对朕。执掌天下,便要以至诚待天下人耳。”
      他蹙起眉,仔细看我:“锦绣,你做事太重心机,须知物极必反。”
      我心一沉。
      入宫以来,我小心打算,步步为营,终于渐渐巩固地位,上京伯府也可在我羽翼之下保得安稳。达成此等局面,看似可以高枕无忧,但元冕今日表态,却令我警醒,一旦我往日作为曝光,后果实在堪虞。
      “不说这些了,用午膳罢。”他揽我过去。
      可我,已经食欲全无。

      钟修远班师回朝,随之同来的是戎狄新首领染斡都。他此行目的,一则是进献珍宝贡品,向大齐皇帝表明忠心。二则是请求大齐许他宗室之女为妻,以修宗主、属国永世之好。
      番邦新王如此心愿一传出,后宫哗然。当晚元冕来到远颐,前脚踏入宫门,后脚长乐公主求见圣颜。
      “儿臣叩见父皇母妃千秋万安。”平日里娇俏天真的小公主今日却是忧愁着急。
      “长乐,你有何事?”元冕根本明知故问。
      “儿臣听说有个西北番人来京,当殿求娶公主,敢问父皇此事可当真?”到底还是单纯,她丝毫不懂迂回,直喇喇问出。
      元冕皱眉:“尔等倒是灵通,今日朝廷议事竟已是人尽皆知。”
      “父皇,那可如何是好?”长乐急问。
      元冕不悦:“何谓如何是好,此事与你何干。”
      “父皇,女儿宁死也不嫁往西域。”她跪在地下,言语间竟迸出眼泪。
      元冕薄怒斥她:“和亲下降,乃公事国务,由朝廷决策,几时轮到你来置喙。”
      可怜长乐被她父皇怒气惊到,愈发泪流满面,呜咽出声。
      元冕厌烦向她挥手:“罢了,罢了,你且退下,回去勿要懈怠了妇德女红学习,其他事情无需多想。”
      见她父皇已动怒,长乐不敢再多言,啜泣着退下。
      “我听陛下言下之意,并无打算远嫁长乐公主,为何不与公主明说,以安她心。”长乐一走,我便问元冕。
      “此女驽钝,不懂察言观色,朕已暗示此事与她无关,她却还要啼哭吵闹,着实令朕气恼。更何况,倘若为了国家大计而真要命她和亲,她又有何立场抗旨。养女如此任性不驯,便是平日太过放纵宠爱之故,今日朕就让她吃些苦头。”元冕冷道。
      我只无言。
      帝王家庭,人情凉薄,我并非初知,可如今看着元冕冷眉冷目,还是使我心寒。无论是何等宠爱关照,皆要以忠诚服从为前提,稍有忤逆,便被剥夺一切。皇子帝女如此,文武百官如此,后宫嫔妃如此,对我,也不会有例外。
      “锦绣,”他看出我意兴寥然,双手轻轻扶住我肩:“你可是怪朕太无情?”
      疲惫笑着摇头。
      我又怎会怪他无情,为主驭人之道,我太懂得。
      “锦绣,别这样又作出一副看透世事的表情,”他握住我肩的手用了用力:“只要你不负朕,朕也不会负你。”
      动听承诺,诱惑人心。
      他与我温存一会,又回到正事上。
      “你尽快在后宫之中物色贞淑女子一名,朕将她认作宗室女子,下降给那染斡都。”
      呵,自己所出之女毕竟不愿送到那黄沙蔽日、寸苗难生的地方去,而后宫女子,本就出身低微,随意便可找个充数,也无须顾及此女想法。实在君心似铁呵。

      我便按了元冕意思,甄选和亲人选。并不强求强征,只是放话出去,一切但凭自主自愿。
      私下也有些许好奇,何等样人,会甘为戎狄后位远赴西域。
      一日之内,候选名册已是定下。说是候选,却也无从选择,因为应选之人,只有一个。如此看来,首领正妻的地位也抵不过对困顿生活的恐惧。
      “石婉?”看着渊碧递上的名册,总觉此名有些熟悉。
      “殿下,人已在宫外候着,可要宣来一见?”渊碧问我。
      “宣。”
      须臾,门外一女娉婷走入,款款跪下。
      “奴婢石婉恭请贵妃娘娘金安。”
      “平身。”
      她却不起,又是一叩首:
      “奴婢石婉再恭请无双公主殿下金安。”
      心头漏跳一拍。
      “你是……”
      “奴婢石婉,上平人氏,故绛州司士参军石络禾次女。”她抬起头,温婉柔顺。
      原来竟是她,当初后妃会选秀女时,容貌气质俱佳,却因祖籍上平而被皇后否决的女子。
      再细打量她,着实是个清丽女子,如此之人,也会贪图名分荣光么。
      “石婉,本宫问你,为何自愿远赴西域和亲。”虽她自报家门,说是故都人氏,我却并无亲昵口吻。
      “奴婢此举,只为得见公主殿下一面。”
      我被她这一句说的纳闷:“什么?”
      她沉静说道:“奴婢入宫,只是充当等级低下的宫女,根本无资格面见公主殿下,如今征召和亲人选,是奴婢唯一能见到公主殿下的机会。”
      “你为何要见我?”
      “上京伯爵所托,不敢有负。”
      “什么?”我失声喊出。
      石婉依旧跪在地下,娓娓述来:“奴婢刚到盛天,尚未入宫前,曾由族兄引见,到上京伯府拜见爵爷。临走时受爵爷托付,入宫后要尽力将些物事转交到公主殿下手中。”
      说罢,她自绣花袄子内掏出一个厚实信封,高高举过头顶,呈在我面前。
      惟银走去接了过来,送到我手边。
      看了一眼,信封口火漆完好,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不去立刻开启。
      “你竟为了完成爵爷嘱托,牺牲自己后半生归宿么。起来回话罢。”我问那跪在地下却神情坚定的少女。
      她却执意不起:“父亲早逝,但自小石婉便常听父亲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石家世代倍受晋君隆恩泽被,石婉虽是一介女流,但生为晋人,便毕生只认定晋主为君。为行君主之命,即使性命也可献出,何况只是婚姻归宿。”
      忽然在那少女清澈目光下感到无所遁形。一手葬送大晋江山的我,面对这颗忠贞赤诚心,只有感到滚热炙手,又叫我如何消受。
      “事到如今,名册已上呈齐主,一锤定音。我所能做的只是风光送你出嫁而已。你且退下,好好准备罢。要见什么至亲之人,你只需向内殿省报备一声,我都准了。”
      不能与她再对话下去,只有逃避。此生我辜负之人何其之多。父母祖宗,黎民百姓,哪个不是我心口磐石,只有忘却全部,逃避一切,才能容我稍有喘息。
      由惟银手中取过信封,打开。
      内里,是皇兄所书数阙诗词。
      “无情不似多情苦,
      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
      只有相思无尽处。”
      只看了面上第一页,我立时将这一沓纸收回信封,可内心酸痛已然漾开。
      我贪生,求苟活,一心只想忘却过往,混噩度日,为何却被不停强扭回首。曾经纷扰,我只想看作数十年前梦一场,却为何如此之难。触目惊心的伤疤,我不想再去舔舐呵。
      吩咐惟银无需跟随,独身漫步出宫,踱向凌波池。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北国早寒,不过九月天,御苑中已是一派深秋景象。以前在晋宫,金秋正是赏菊煮酒论诗之佳时,与那亲贵士族中数个爱好文辞的同道,也不避男女之嫌,共聚一室,把酒畅谈,实在惬意。而如今身处齐宫,到底一切都须收敛,任何恣情玩乐之行传到朝廷,都是罪过一桩,少不得被参几本。元冕不在,我只得无所事事。
      想着,忽然心生烦躁。
      “妘锦绣,你今日怎的又要旧事重念。难道不知一日心期千劫在么。”忍不住低斥自己。
      “贵妃心有所期,不知所期为何啊。”一个声音蓦然在背后响起。
      回头一看居然又是元昂,此刻他的表情竟是有些阴恻怨恨。
      三番两次私话独语被他窥听,我心下也是生怒。
      “亲王为何总是无端躲在人后鬼祟行事。”我冷对他。
      “鬼祟?我看倒是贵妃你内心有鬼。”他被我说恼
      我只冷笑,转身就走。
      他在后喊:“慢着”,随即更是胆大妄为一把扯住我衣袖。
      此时此刻,我已不只是怒,而是心惊惧怕了。这御苑人来人往不在少数,若被好事者看到这幕,又是无妄之灾。
      “亲王请放庄重,勿忘我是你皇嫂。”我不能与他拉扯,只严厉喝他住手。
      “哼,皇嫂?你心里有我皇兄么,我看你心里就只有妘崇光罢。”他咬牙切齿说完,甩开我袖。
      情绪失控,事态也会失控。我强压下怒气正色道:
      “亲王慎言,子虚乌有违礼之事怎可胡说。”
      他盯着我,隔了很久才慢慢一字一句道:
      “妘锦绣,为何你如此冷漠,他人对你用情,你都不屑一顾。”
      我连退数步,别开头不敢接他暗示:“陛下与我私事,不劳亲王挂心。”
      “何止皇兄,”他紧追不舍:“皇后难道真有谋逆歹心么,我是为你才给皇后定罪的。妘锦绣你看不出我所作一切是为了你么。”
      大骇,早知元昂审查废后一案必有蹊跷,谁知他却将一切构筑在为我的名义上。他今日豁出一切了么,竟直白说出一切。
      我无话可以回应,只木木呆看他狂热表情。
      “妘崇光?为何你偏偏喜欢妘崇光?”他又上前抓住我肩膀,使劲摇晃并咆哮。
      我只觉浑身力气泄尽。
      难道是我贪心,我要的只是安稳度完余生,却为什么连这也是奢望。人人称羡的无双容貌为何总是我的孽根。一场又一场的纠缠直教我疲于应付。眼前这元昂为何又要偏执认定我心在皇兄。曾经作下冤孽无法抹煞,难道也不容我再回归正轨么。往事旧迹真似一张网,密密织就,牢牢网住我,并且逾是挣扎,它箍的逾紧。
      “妘锦绣你真无可救药。你的冥顽不灵定会让你后悔。”他恨恨说完此话,突然推开我拔腿离开。
      他说,他要让我后悔。这句狠话猛然让我魂归。
      上回他说要加倍报复于我,便生生拆散我与皇兄,将我送到元冕手中。
      他总是说到做到,今次他要如何让我后悔,难道他要对皇兄动手?
      立在秋风中,我忽然一阵发冷恶心。那样的念头我不敢再想。元昂,我必须出手制止。

      回到远颐宫时,我钿钗凌乱,面色苍白。正在饮茶等我的元冕见状大惊。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面前扶住我。
      “锦绣,你怎么了?”
      “我……”欲言又止。
      指尖狠狠掐着手心,想逼自己流出泪来,却难以做到。可是,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已经足够。
      “锦绣你快说话,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眼中强烈的急切忧虑流泻出,使我心柔软下来。忽然生出胡思乱想,如果一切静止在这一刻,不也挺好。没有前因,没有后果,无需算计,无需顾虑。可为什么这偏偏是一场戏。
      “端亲王他……”低头避开他的注视,声调却是颤抖。
      我吞吞吐吐,不肯明言,可看我狼狈模样已猜着大概的元冕又恨又急:
      “元昂他对你做了什么?锦绣你别哭,说话呵。”
      “端亲王他方才在御苑唐突非礼于我。”哽咽说出,挣开他手躲到一边。
      离间他兄弟感情,这不是良策。元昂是元冕唯一的同胞兄弟,元冕向来对他这兄弟倚重,且也了解他兄弟个性。我抛出己身作诱饵,利用刚才御苑中之事以真作假,以假乱真,捏出罪名,可这诱饵又是否能抵得过浓稠的血缘,这罪名又是否能打破他兄弟情谊呢。实在是险着呵,但事出紧迫,我已别无他计,元昂的报复手段我早已领教,不及时反击,后果不堪设想。
      “元昂他会作出此等混事?”元冕已是盛怒,却又不可置信。
      我跌跌撞撞走入内室,伏在床榻上。隔了一会,背上抚上一只手。
      “锦绣,为何总是相似一幕重演。以前是翎儿,现在又是元昂。”他的声音疲惫。
      “现在你也觉得我是祸水了是么。”我不抬头,冷冷失望的语音从锦衾中透出。
      “锦绣,”他把我拉起面对面,满脸懊恼:“你不要曲解朕的意思。”
      凄然苦笑:“你真的不该留我在身边的,我永是沾惹是非的祸首。”
      “不,别这样,”他一把紧紧抱住我:“锦绣,告诉你,能拥有你,朕从未后悔。”
      头倚在他肩上,眼望向窗外。几片枯叶飘下,自窗口一掠而过。
      一直偏爱深秋,只为那苍茫萧索最恰我心境。我曾想,是我心冷罢,虽未到双十,却有如此颓败的心态,再任是锦衣貂裘也无法焐暖。可今日,那颗冰石之心却松动了一下,游丝般暖意缓缓流过。上苍是真的厚待我么,给我无双美貌,绝顶智慧,纵然我罪孽深重,还让元冕出现,守护我身边么。过了今次,再一切重来是否还不迟,是否还容我收手回归?
      “朕明日会见元昂,为你做主。”他低沉声音传到耳边。
      对质,我不担心,元昂在御苑对我拖拉牵扯是绝对事实,抵赖不掉。但是元冕会对其弟下多重的手,我无把握。万一只是不伤根基的小惩戒,怕只会逼元昂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离开他怀抱,坐正,认真看着他道:
      “陛下三思。为我与端王交恶,实为不智。端王手握重权,掌朝廷机要,又兼以率性耿硬的脾气,陛下若要将端王治罪,不仅陛下有如失去左臂右膀,更恐端王生出逆反之心,反倒乱了大局。”
      伸出一手握住他的。
      “方才我只是突逢意外,慌了心思,才在陛下面前失态,陛下切勿为此事动怒,伤了兄弟感情。”
      “锦绣你识大体固然不错,但别忘了元昂他身为下臣凌辱帝妃,身为御弟非礼皇嫂,乃是犯了十恶罪行第七条之大不敬,若再敢心怀怨毒,阴私谋事,就更是谋大逆之重罪。如此行径若是姑息,只会养出大恶奸徒。”说到这里,他目光烁烁,面容激愤,复又看了看我,神色稍缓:“锦绣你不必再劝,朕主意已定,对元昂定要严惩。”
      我放心下来,又软言稍劝他几句平息愤懑后,就转开话题避谈此事。
      夜深,服侍他睡下,也无闲话。

      午夜梦回,竟是与皇兄一同在晋宫围场驾骑驰骋的场景。我不爱骑射之类剧烈活动,驾驭马匹技术也不高明,眼见着皇兄逾行逾远,竟至望不见身影,我急了。
      “崇光。”
      低声喊了出来,却猛然惊醒,赶紧去看身边之人。
      元冕气息均匀沉稳,仍在酣睡,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呵,是噩梦呵。
      许久皇兄未入我梦了,今日被元昂一闹,却又让我心忧思存,牵肠挂肚起来。
      幸好,只是明日,过了明日,一切便要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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