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何谓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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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是一个游戏人间的浪子，他可以有很多的朋友，也可以有很多的红颜知己，但是，他却从不曾在某一处真正地停留。他更像是一只从不眷巢的鸟儿，一直飞，一直漂泊，自由的天空才是他真正地向往，因此，他永远不会停驻。
“你真是一个混蛋。”花满楼曾经这样形容看过他，而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个评价，他自己也早就知道、也承认，他，陆小凤，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大混蛋。这虽不是一个很好的评价，但他陆小凤是谁？混蛋就混蛋，他虽不至于反以为荣，但他亦不以为许。此刻，陆小凤真想也狠狠地骂上一声：“陆小凤，你真他妈的是一个混蛋！”
薛冰失踪了，那个一直缠着陆小凤的、陆小凤的红颜知己之一，失踪了。陆小凤很急，他记的连酒都喝不下，毛躁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一点儿也不像那江湖上人人称颂的陆小凤。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薛冰失踪了，薛冰的失踪使他变得不再像是陆小凤。很明显，陆小凤虽然是一个混蛋，却还是个有救的混蛋，或许他曾经会以为总是缠着他的薛冰很烦，但此刻，他对她的关心与担忧却是实实在在的，是真的。
在陆小凤终于想起还有一个薛冰在王府外等着他的时候，他才发现薛冰并没有在客栈里等他，而薛冰也一直没有回如意客栈去。陆小凤的心里虽然已是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他还心存侥幸，他知道也许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他找到薛冰，于是，他去找了蛇王。
也已很深，蛇王居然还没有睡，看见陆小凤找来，也并不吃惊，他道：“我正在等你！”
陆小凤心里那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蛇王道：“薛姑娘一直都在这里喝酒，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话……她说你不是个东西，也不是个人……她喝醉了，醉得很厉害，但她却一定要走，一定要去找你，我又不能拉住她，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只好派两个人暗中在后面保护她……但那两个人已经回不来了，已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薛姑娘却不见了……尸体是在一条暗巷中发现的，致命的伤，是在眼睛上。他们死的时候，已是瞎子……”
“绣花大盗！”陆小凤全身都已冰冷。
薛冰难道已落入绣花大盗的手里？陆小凤觉得自己的心似已沉到了脚底，正在被他自己的脚践踏着。他忽然发觉自己对薛冰的感情，远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强烈得多。而且，他在担心，说不定等他找到她时，她的尸体说不定也已冰冷。
……
薛冰是谁？她又会怎么样？她是死还是活？慕容复对此毫不关心，所以，虽然他现在是来找陆小凤，却与那薛冰没有丝毫的关系，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而又不突兀的呆着，他，不想见到叶孤城。没错，他，慕容复，就是在躲着叶孤城。
慕容复明明知道薛冰会死，他却袖手旁观。他虽嘴里面说，那薛冰乃是陆小凤的红颜知己，又不是自己的，自己与她素未平生，自然没有必要去费尽心思去干预剧情发展，搭救于她。但实质上，他确是小心眼儿发作，他这是明晃晃的迁怒。是的，他是在迁怒。他在恼怒于那并未变更的原著中叶孤城悲剧的结局；有恼怒于叶孤城的一意孤行，竟与那异想天开却又白痴幼稚的平南王府合作，想要偷天换柱，以假乱真，简直是可笑，失败更是在所难免；更重要的是，慕容复是在恼怒于自己，恼怒于自己竟然萌生了搭救叶孤城的想法，却又没有想出行之有效的办法去阻止叶孤城的一意孤行，阻止叶孤城，一代剑仙，陨落在那紫禁之巅，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死的屈辱而不荣耀。他一向是一个护短的人，而叶孤城已被他承认是朋友，那么，叶孤城显然也在这个“短”的范围之内，他想，为了叶孤城，为了这个难得意趣相投的朋友，他或许可以打破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既为了除自己之外的人而去主动改变原著剧情，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用来应付之后的蝴蝶效应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的准备，可是，却是时不我待！
如今已是六月，按照现在的发展，那决战紫禁之巅的剧情很明显便是两个月后。“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已是尽在眼前，他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布置，很显然，时间太过于仓促，毕竟他以前与叶孤城并没有任何交集，在他的计划中，本是南王与白云城的势力全部瓦解，而他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却是没想到，自己竟会有与叶孤城相知相交的一天，真是人生如梦，世事如棋。
慕容复负气的想着，自己何必去吃亏不讨好的去拯救什么白云城主，自己又不是什么救世主、汤姆苏，这既是叶孤城自己的选择，那么后果自然是由他自己来承担。两个月的时间，哪里够他在这鱼龙混杂的京城里布置全面，从而不着痕迹又不暴漏自己的化解一个很明显的已计划了好几年的精密布局呢，要是自己能成功，那可真就是神了，慕容复翻了翻白眼儿。
很显然，他无法在不暴漏自身能量的同时化解即将到来的一切，而在他羽翼未丰之时，他又怎么能将自己暴漏在有心人士的眼中，就为了一个叶孤城？很显然，这不可能，先说叶孤城不是女人，就是叶孤城是个女人，慕容复也不是那会因私情而误事的人（咦？？有神马东西乱入了~），所以慕容复坚决不想付出这样的代价，他还不想让皇室注意到自己，注意到自己这个意欲篡权的燕皇后裔。他，叶孤城，虽是自己的朋友，却也没有如此重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有所牺牲不是？这是慕容复，也是苏苒，所毕生信奉的守则，他只爱自己！
慕容复努力忽略掉在自己下定决心对叶孤城放任不管时，心里那骤然而起的疼痛。他又想起薛冰，不禁冷笑，他早就想到薛冰会死，但他就是不去救她，那是她的选择，亦是她的命运，自己才不要去干涉一个不相干的人，连叶孤城自己都不想管，更何况是薛冰呢？
慕容复走在街道上，街道有很多都是青石板铺成的，道边两侧是比枫叶还红的红棉树，灿烂如晚霞。
这里是王平城，而这里的吃很有名，慕容复虽然没吃过，但他也听过这里有那几样东西最好吃。例如□□的大裙翅，文园的百花鸡，西园的鼎湖上素，南园的白的螺片……而最好吃的便是肉羹，慕容复决定今天要去见识见识那神奇的据说鲜美无比的肉羹。
慕容复虽是第一次来，但他显然已对这里的环境位置有过大致的了解，走在街道上，并未有一丝一毫的迷茫纠结。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他也知道那蛇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更是知道可他为什么在这里一躲就是十来年……想到这儿，慕容复“嘁”了一声，他当然什么都知道，因为他是穿越者。可是，要是在以前，他也许会为自己的未卜先知而感到优越，但最近，他却反常地恨透了这种未卜先知，因为正是这未卜先知，让他每次看到叶孤城时都觉得自己是在缅怀他的遗像，心里既是烦躁，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酸涩。慕容复黑线，叶孤城还没死呢好不好，老是用那种看遗像的眼光看着叶孤城，即使叶孤城他不别扭，自己也别扭的很。
王平街京城有名的一条黑街。慕容复一路走来，所见到的人里面，至少有十个官府正在追捕的逃犯，二十个手脚最快的小偷，三十个专门替别人在暗巷中打架杀人的打手。这里的人最是不能得罪，若是得罪了他们，则无论想在这城里干什么事，都休想办得到。而蛇王就是这条街上的王，也是那些人的老大，只要有他一句话，那些人随时都可以替你去卖命。慕容复此行正是来找蛇王，因为他在找陆小凤，而陆小凤在他这里。
他在街道里三转两转，便转入了一条很窄的巷子。巷子里很阴暗，地上还留着前两天雨后的泥泞，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门面也都很窄小，进进出出的，好像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人。就在这时，慕容复发觉有种无法形容的奇妙香气，随风传了过来。那是巷底的一家很小的店铺，门口摆着个大炉子，炉子上炖着一大锅东西，香气就是从锅里发出来的。里面的地方却很脏，墙壁桌椅，都已被油烟熏得发黑，连招牌上的字都已被熏得无法辨认。
慕容复刚坐下，店里的伙计已从锅里勺了一大碗像肉羹一样的东西给他，这地方并不卖别的，肉羹还在冒着热气，不但香，颜色也很好看。慕容复吃了两口，味道果然鲜美。他吃完了一碗，忽然向那伙计做了个很奇怪的手势。那伙计本来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可是在看到慕容复的这个手势后，他的态度立刻变了，立刻赔笑道：“大佬有舍吩咐？”
慕容复道：“我系来！人毬。”
伙计道：“一边个？”
慕容复道：“蛇王、陆小凤。”
那伙计的脸色又变了变：“你乜.……有乜惙事？”
慕容复道：“我姓慕容，来找蛇王与陆小凤，唔该你去通知一声，就知了！”
伙计迟疑着，终于点点头，道：“你等阵！”说着，那伙计已走出了后门的一扇窄门，只一会儿，便匆匆赶了回来，对慕容复的态度竟是变得又亲热、又恭敬，他走到慕容复身前道：“原来你地系老支记..毬，大佬你点解唔早的讲俾我知？”
慕容复笑了笑，道：“他重记得我？”
那伙计闻言道：“港系记得啦，他讲你系天下功夫最犀利的人之一，直情门得顶，他请你快的跟我走！”
后门外是条更窄的小巷子，阴沟里散发着臭气，到处都飞满了苍蝇。巷子尽头，又有扇窄门。推开门走进去，是个很大的院子，十来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院子里赌钱，赌得全身都在冒汗。角落里堆着几十个竹笼子，有的笼子里装着的是毒蛇，有的笼子里关着野猫野狗，一个人正从笼子里提了条黄狗出来，随手往旁边的一个大水盆里一按，竟活生生的将这条狗淹死了。一直在旁边叉着手看人赌钱的两条大汉，突然走过来，瞪着慕容复，道：“你就系来氲蛇王的？”
慕容复点点头，两条大汉对望了一眼，突然一起出手，好像想将慕容复一把抓起来。慕容复没有动，这两条大汉的手刚抓住他，自己的人就被弹了出去。
伙计大笑，道：“我讲你功夫犀利，呢两条惙唔佶，睇……惙地夷家重敢唔敢唔佶？”院子里的大汉都扭过了头，吃惊的看着慕容复，纷纷让开了路。
那伙计又带着他走进了个小杂货铺，走上条很窄的楼梯，一道窄门上，挂着用乌豆和相思豆串成的门帘子，对着慕容复道：“蛇王和陆小凤就系入边，请进！”
这屋子里和外面竟完全是两个天地。慕容复本就是出身极好的富贵公子，但却连他也惊叹于这间屋子中布置的华丽与奢侈，这间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俱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喝茶的杯子是用整块白玉雕成的，装果物蜜饯的盘子，是波斯来的水晶盘，墙上挂的书画，其中有两幅是吴道子的人物，一幅是韩干的马，还有个条幅，居然是大王的真迹。
这时天已大亮了，阳光已照在碧萝纱窗上。一个人正坐在窗下，慕容复放眼看去。那是个很瘦的人，他的脸苍白而瘦削，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而且他不但脸上没有肉，他的手上也是连一点儿肉也没有。此刻，他正用那双瘦的没有一丁点儿肉的手，拿着一块雪白的绒布，轻轻擦拭着一柄剑。那是一柄非常细，非常窄的剑，很明显是用上好的缅铁百炼而成的，平时可以当做腰带般围在身上，慕容复知道，这正是蛇王的成名武器，“灵蛇剑”。而屋子靠里侧的一张软榻上正躺着一个悠悠转醒的人，那人正是陆小凤。
慕容复走进屋内时，陆小风已坐了起来，他皱着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慕容复笑了笑，道：“无事，只是来找你。”
陆小凤又皱了皱眉，他的目光转向蛇王，问道：“你又在干什么？”
蛇王道：“我在擦我的剑。”
陆小凤道：“可是你至少已有十年没有用过这柄剑。”
蛇王道：“我只不过是在擦剑，并没有准备用它。”他一直没有看陆小凤，好像生怕陆小凤会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来。他也没有抬头看向慕容复，就好像这个屋子里本就没有多出慕容复这一个人。他的脸色在阳光下看来，还是苍白得可怕。只有真正失眠过的人，才知道失眠是件多么痛苦，多么可怕的事，那虽不是病，而是种比任何病都可怕的刑罚和折磨。他已被折瞎了十年。”
陆小凤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也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的往事！”
蛇王道：“你没有。”
陆小凤道：“我不问，也许只不过因为我已知道！”
蛇王的脸色立刻变了变：“你知道什么？”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本来并不是蛇王，像你这种人，若不是为了要逃避一件极痛苦的事，是绝不会来做蛇王的。”
蛇王冷冷道：“做蛇王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难道看不出我活得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舒服？”
陆小凤道：“但你却绝不是这种人，若不是为了逃避，本不该隐身在市井中！”
蛇王道：“我本该是哪种人？”
陆小凤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只知道朋友之间应该说实话！”
蛇王的脸色更苍白，忽然长长叹息，道：“你本不该醒得这么早的！”
陆小凤道：“可是我现在已醒了！”
蛇王道：“你认为我在逃避什么？”
陆小凤道：“仇恨！世上很少有别的事能像仇恨这么样今人痛苦！”
蛇王的神色的确很痛苦。
陆小凤道：“你为了要逃避这件仇恨，所以才到这里来，藏身在市井中，因为你知道你的仇人永远也想不到你已变成了蛇王。”
蛇王想否认，却没有开口。
陆小凤道：“只可惜这件仇恨却是你自己永远也忘不了的，所以只要你一有机会，你就不顾一切，去将这件事结束！”他忽然走过去，扶着蛇王的肩，盯着蛇王的眼睛，一字字道：“现在你是不是已有了机会？是不是已发现了你仇人的行踪？”
蛇王闭着嘴，神情更痛苦！
陆小凤道：“你的仇人究竟是谁？现在是不是就在这城里？”
蛇王还是闭着嘴。
陆小凤道：“你可以不说，但我也可以不让你下楼。”
蛇王板着脸，冷冷道：“你自己的麻烦已够多了，为什么还要管别人的事？”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对人有了恩惠，从不愿别人报答，所以你才不肯将这件事告诉我。”
蛇王又闭上了嘴.
陆小凤道：“我也并不想报答你，只不过想跟你谈个交易！”
蛇王忍不住问：“什么交易？”
陆小凤道：“我替你去对付那个人，你替我去找回薛冰来！”
蛇王用力握紧了双拳，但苍白枯瘦的一双手，却还是忍不住发抖：“不错，我的确有个仇人，我的确是要找他去算帐。”
“我果然没有猜错！”
蛇王冷笑道：“这既然完全是我的事，我为什么要你去替我做？”
陆小凤也在冷笑，道：“因为你的手在发抖，因为你已病了十年，已经被这仇恨折磨得不像个活人了，因为你现在若是去了，只不过是去送死！”
蛇王僵直的身子突然软倒在椅子上，整个人都似已完全崩溃。陆小凤却还是不肯放松，冷冷道：“也许你自己本来已想死，因为你觉得活着比死更痛苦，但我却不愿看着你死在那个人手里，也不让看着那个已经害得你半死不活的人，再自由自在的活在世上。”他用力握住了蛇王冰冷的手，一字字接着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
“因为我们是朋友！”这句话犹如惊雷一般在慕容复的耳边响起。慕容复定定地看向陆小凤的双眼，他发现那里除了真诚，却还是真诚。慕容复觉得，虽然陆小凤这人是一个混蛋，但他却是个不择不扣的值得一交的朋友，身为他的朋友，一定会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那么，自己呢？
慕容复扪心自问，自己又是否能为自己的朋友做到这个地步呢？
比如，叶孤城……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何谓朋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