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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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回京之日，即将再次离别山野之时，子瑛听到温柠从小路上追过来，叫着她的名字。她下了马车，温柠气喘吁吁地站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温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之前不是谢过了吗？”
“之前是谢大人将我赎出来。”
温柠如今换下了仙子一般的薄纱衣，现在只穿着朴素的袄裙，头上也没了修饰，天然清丽之姿，即便是干着打扫院子整理书屋的粗活，也像是山中的竹仙。
“这次是谢大人将这一切留给我，温柠这一生已经别无所求。”
“站起来说话。”子瑛将她扶起来，“像我这样的人，能做一点好事就是积一点德，只不过，今后在月娘那里可能吃不到什么甜头了。”
“对不起。”
“你怎么突然变客气了？尽管你我接触不多，但你如此对高伯伯，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温柠从衣襟里拿出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本子，塞给子瑛，“这个，等一切都过去以后，你再慢慢看吧。”
子瑛虽好奇，却也不想多问，便点头道：“你不再与别人道别了么？”
温柠看了看囚着高启的那架封闭的囚车，苦笑道：“不了，该说的都已说了。大人，你还记得有一次，高大人醉在我房里的事吗？”
子瑛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一次她等了那么久，结果却是被狠狠地伤了心。
“在那之前，我只看过他吟诗作对把酒言欢，却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样失望落魄。所以，也曾一度误解了你们的关系。”
子瑛尴尬地笑笑，自己和高伯伯变成那样的关系，还真是有点不能忍受呢。
“但后来他和我讲了很多事。大人，他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对不起，也没有想你吐露过失意。那是因为，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你为他担心？”
“可他现在——”
“是啊，所以他就自私这一次。”
子瑛心里一痛，两天前高启那一句“容伯伯自私一回”又响了起来。
“温柠知道大人心痛，温柠也一样心痛。但这也许正是高大人自己认定的结果。所以，希望大人不要再想方设法保全他了，之前做那一回官，他也只剩下这些骄傲了。哦，还有。”温柠贴进一步，“大人，之前我求你将我赎出去，就是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传进京来的《上梁文》告示。我知道你们都尉府在京城遍布眼线，可那个时候为什么你却没有提前发觉呢？”
子瑛一怔，继而思考起来。她知道这件事八成和胡惟庸有关联，却没想过胡惟庸为什么会瞒过她的眼线。而且高伯伯被放走的事，理应只有毛骧手下的几个死士知道才对，胡惟庸和魏观并没有什么过节，没有理由盯着苏州不放，除非……
“温姑娘，多谢提醒。这些天我心乱如麻，竟然漏掉了这样明显的事。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与温柠做了最后的道别，离开苏州，离开这个她曾经日思夜想的地方，子瑛想，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一行人于夜晚进京，送苏州被带回来的两个犯人当即被关进诏狱。而子瑛直接只身一人求见皇上。夜已深，皇上披着个毯子仍在批示奏折，听了子瑛的汇报，满意地让她下去，说明日上朝时便可下旨处斩。子瑛忍了忍，说：“皇上，微臣还有一事。”
“微臣的属下毛骧尚在狱中，不知皇上……如何定夺。”
皇上抬眼瞧了瞧她，淡淡说：“朕只杀他一人，此事就算了了。你若再求情，朕就彻查下去，别以为朕舍不得动你。”
“微臣不敢。只是，臣这几日暗中探查，发现毛骧对放走高启一事确实不知情，他是为自己的属下担了罪责。”
皇上听了，搁下笔，“说说。”
子瑛早就在回京的路上编好了话，这时自然是说得天衣无缝。她解释道，有眼卫的校尉向她告密，护送高启的马车出城后，毛镶就将灭口之事交给了手下几个人，那几个人是毛骧极其信任的，而且有人头为证，毛骧自然不会怀疑。后来得知他们竟然犯下此事，也是因为一时心慈才一人揽过了罪名。至于那几个校尉为何要放走高启，子瑛说，她已查出那几人的身份，他们本是胡惟庸胡大人手下的死士，几年前就混进了都尉府，只等被绝对信任之后，找机会陷害她和毛骧。却没想到这次之害了毛骧，让她逃过一劫。
皇上听到胡惟庸的名字，眼光凌厉了一瞬，问道：“胡惟庸的死士，为什么要陷害你们？”
子瑛跪在地上，犹豫道：“回皇上，早在初年时，毛骧在时任中书省都事李彬一案抄其府，结果发现了胡大人与其勾结贿赂的证据，但碍于韩国公的面子，并未禀报。之前中书左丞史英一案，胡大人再次被查出有牵连，微臣……因为胡大人辅佐有功，便私自决定再次按下。皇上，臣知罪！”
子瑛颤颤地伏在地上，皇上见了却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起来先说完。”
“是。谁知后来胡大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到都尉府来威胁过一次，微臣才知道，胡大人已经对我们怀恨在心。皇上，这次《上梁文》在京外扩，若不是那几个死士混淆视听，以我眼卫的能力，绝对不会允许其流传于民间。微臣并非因为私情才来为毛骧求情，只是，平心而论，这几年毛骧在府中办事得力，若突然没了他，对眼卫的校尉们微臣也难以再提拔一人出来替代。”
说完了这番话，子瑛静静等着皇上捉摸不透的思索。半晌，终于听见一句“你下去吧”，她悄悄长出一口气。
喜公公因为奉命为子瑛取这回的大赏所以陪她出来，临别时，喜公公将她拉到一边，说：“大人，方才小的真是为你捏了把汗！不过毛大人的事，大人不必担心。哎哟我说什么呢！皇上要是下定了心思，你担心也没用不是？”
“辛苦公公了。我也只是照实说罢了。皇上未赐我知情不报之罪，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喜公公别有用意地说了一句：“大人放心，今晚皇上一定心情好。”
子瑛一拍脑门，“对了喜公公，上回你说，你喜欢碧螺春，我这次从苏州带了一些洞庭的回来。是从知府府衙中抄来的，我虽不太懂但应该是好成色。公公要是不嫌弃，明天我就让人给您送去。”
喜公公眉开眼笑：“大人真是客气！”
子瑛回到都尉府，才察觉到手心里早就汗涔涔的，想必是方才在皇上面前还是紧张得一塌糊涂。她所说的，除了胡惟庸的罪状，其他内容没有一个字确凿。不过，只要皇上默许，就算是谎话，她也能让它们变成实话。而看今日皇上的回应，子瑛想，胡大人，是你先欺人太甚，就别怪我不君子了。
木居延正和巧枝、云峥一起等在前殿。几天不见，他瘦了一圈，眼眶黑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蹲牢房的是他。
“老大，你不救高大人吗？”
“先不说这个。骧哥怎么样？”
“皇上亲自来审过一次，用了刑。但是既然是自己人行刑，放水是肯定的，这点程度对他来说没什么。”
木居延像往常一样致力于为别人宽心，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故作从容。子瑛没想到皇上趁她不在率先动手，这难道是打算连她也一同牵扯出来？
“不必担心，他什么都没说。进去以后他就开始装病，皇上一来，他就开始说胡话。”
“唉，让他受苦了……”
“老大，我先想办法就他，你这些天就别为这件事分神了。”
“你保证能有办法吗？”
“……”
她想，皇上当时一定是在气头上，所以对自己也动了杀心，可这件事见不得光，不可能上大理寺来审，这也算是件幸事。幸亏毛骧聪明，只要他什么都没说，那么子瑛就可以随意发挥。她将自己的办法告诉了木居延，正如她所料，木居延听后尽管觉得让手下背黑锅不妥，但也想不到其他的法子。
“居延哥，我们不急，先让他在诏狱再待几天，等魏观的案子完了，我们再救他出来。但是你千万不能把这计划告诉他。让他的属下替死，他一定不肯。”
“我知道。”
木居延走后，子瑛问：“这几天有谁来过吗？”
云峥说：“他没来。”
子瑛瞥了瞥他，他却接着说：“燕王已经进入大宗正院（*注）任右宗正，还下旨为他在宫外建府，建成后便和徐姑娘成亲。”巧枝狠狠地掐了一下云峥的胳膊。
“嗯，皇上终于要让他进大宗正院了，这是好事啊。”子瑛无所谓地笑了笑，徐菁兰嫁给他是早晚的事，不止徐菁兰，今后还有多少姑娘都未可知。这些她渐渐已经不关心了，反倒是燕王进了大宗正院，这件事是真心值得高兴的。
然而另一边，吴王却因为执意拒婚惹得冯家不快，而被迫思过。正好已故孙贵妃的忌日快到了，皇上罚他去给孙贵妃的灵位念经。这一思过，就相当于软禁，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
巧枝虽说不出，但谁都看出她亦释然。夜里，她和子瑛睡在一起，子瑛问她，还想不想嫁给吴王。她摇摇头，在子瑛手心里回答：既无缘，也罢。可是第二天一早，子瑛还是发现巧枝那边的枕头湿了一片。
第二天，魏观和高启被转移至大理寺大牢，皇上下旨，十日后当街问斩。子瑛得到这个消息，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个上午，可是再出来的时候，依然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她把一个小瓷瓶藏在身上，叫下人把送苏州带回来的酒分了去，但是留下了一壶，提着前往大理寺。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