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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湖广命案】五品都指挥使(1)(改硬伤!) ...

  •   洪武四年,四月,大内亲军督尉府。

      一个壮硕的年轻男人愁眉不展,坐在秀气的梨木椅上,高大的身躯缩在书桌后面,儒将风采俨然再世之岳飞。
      他提起笔,许是思虑过重,指骨因过于用力而咯吱作响。笔尖颤动在纸上一寸,半晌——

      落下一滴浓墨。

      他愤而搁笔,指着对面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手中物件的另一年轻男子大叫:“木头!别鼓弄你那破木头了!”
      “哦?”“木头”应声抬头,脸上摆着他的万年不变的微笑。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冷峻的男子同时抬起头。

      “木头”姓木名居延,为督尉府中能工巧匠之首。而冷峻男子名为黑涯,尽管年少,却已是大明数一数二的用毒高手。

      黑涯望着壮硕男子面前,除了那滴无辜墨滴空无一字的纸张,喃喃着:“吴忠……”
      壮硕男人吴忠感动地回应:“涯儿,果然只有你——”
      “……你快写。”黑涯将所剩的半句话补全,望见吴忠顿时僵硬的表情,用皱眉表示了不解,随即坐回木居延身边。

      “你们……你们跟老大同、同合……”
      “同流合污。”黑涯提醒道。
      “没错!同流合污!”吴忠解气地将书桌拍得震天响,另外两人只觉地面一震,立时开始思考,若书桌在他神威一掌下命丧黄泉,要如何撤离现场排除嫌疑。
      “你们就知道欺负我不认字!”

      木居延遗憾地笑道:“吴忠,依我之见,老大未令你读书而是罚你抄书,已算仁厚。抄写只是照猫画虎,你也不会么?”
      “气节。”黑涯冷声说。
      木居延见吴忠露出了“唯涯儿知我心”之相,笑示对黑涯之赞赏,继而接着在手中机窍上涂抹黑涯所带之毒。

      吴忠全然放弃了抄写的劲头,靠在椅背上怅然道:“想当初,老大还是个让人连欺负都下不去手的的小丫头,一转眼就成了于大人啊!时光……时光……”
      “荏苒。”
      “荏苒。”吴忠学着重复道。

      木居延被他提起了兴致,也回忆道:“记得当时,是我和骧哥一起去救的她,可是自从将她半死不活地送进诏狱,就再也没上过心。吴忠,听闻老大康复后,直接去了你那里?”

      这下,吴忠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他干脆迈着方步踱到黑涯面前,秉着“大哥与你讲述尘封往事”的态度,讲道:“那是自然!当年咱们检校委屈在仪鸾司,要想进来,必要先过刀法剑法一关。”他挺着胸膛容光焕发,“这可是硬底子,是属正道啊!”
      “呵呵,你刀卫是属正道,我们匠卫、毒卫,莫不是歪门邪道?”木居延一面笑一面阴恻恻地说。
      “啧,木头你别跟个娘们似的揪着别人不放!”吴忠斜了他一眼,接着说,“老大刚进来的时候啊,唉,我都不忍心回想。说她不会功夫吧,她那剑法也算是有模有样了;说她会呢,她那剑三两下就被我手底下的小兄弟挑飞了。更别说徒手技击,单单一天,浑身就摔得每一处好地方。”
      木居延点头,“这是自然,你们那些人,下手不知轻重。”
      “谁也没对付过小姑娘嘛!”吴忠摊手,“不过老大就是老大,当时就已经初露……初露……”
      “峥嵘。”黑涯提醒。
      “嗯对。那时候有个叫许二的小兄弟特别看不起她,每天必把老大踹到墙上一次。”
      “踹到墙上”这样的描述,视觉感过于强烈,木居延和黑涯同时黑了黑脸色。
      “谁都没想到,老大她居然提出要跟许二比试!”
      木居延笑道:“她必是赢了。”
      “二十招之内,赢得干脆利落啊!”

      “慢着!”木居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问道,“他们比的是技击还是刀法?”
      “短刀。”
      “……”
      吴忠见木居延面上表情微妙,似是参透了什么,“怎么了木头?”
      “大概是那个时候,她拿了把陌生的短刀给我,让我……改了一改……”
      吴忠:“……”
      黑涯:“……”
      木居延:“老大果然已初露峥嵘。”

      “对了木头,骧哥呢?这些天他不太对劲儿啊。”
      木居延一怔,重新拿起机窍,叹了口气,“他既不愿与我们透露,我们便不要在意了。骧哥……天下能难倒他的事又有几何?”
      ……

      大内亲军都尉府独立于兵部,乃是皇帝亲辖,朝臣侧目之地。也正因其特殊,在官阶及兵制上游离于大群。都尉府都指挥使官阶正五品,都尉府分为四卫——眼卫、刀卫、匠卫、毒卫,顾名思义。
      除了官阶,在处所上也是特立独行。
      宫城(*注)正南的午门以南,一直到皇城正南的洪武门,是一条宽阔笔直的千步廊。廊西设着六部及其他文官官署,廊东则是大都督府的武官们的阵地。而大内亲军都尉府,顶着“都尉府”的名号,虽然也在此分到一杯羹,却常年大门紧锁,真正的所在是在宫城之内,临近西华门的角落。

      子瑛站在四位卫长居住的院子里,此时东、南和西边厢房里都无人。她走上北面厢房的台阶,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响动,手按在门上愣了愣,敲响了门。

      门开了。毛骧双手把在门上,一袭白边黑衣,正是三年前他于危机关头救得子瑛时所穿的那身。他面容俊朗依旧,衣袖却显宽大多了。

      “老大?”毛骧小吃了一惊。老大是极少找到这里来的,紧急时也通常是派人来唤。
      子瑛探头在屋子里瞧了瞧,一切规整并无异常。

      “先说正事。骧哥,最近你瘦得厉害。居延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很担心的。”
      “担心?”他转身去,软趴趴地坐在椅子上,“若他们知道了,我是为了月罗春的舞儿姑娘而衣带渐宽呢?”
      “舞儿?!”子瑛差点一个踉跄摔在门口。

      舞儿是青楼月罗春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因为相貌平平,身材娇小,性子开朗活泼,却懂得察言观色,故而被子瑛笼络为民间耳目。这几年间,她为子瑛他们出了不少巧力,又因为其耳目身份与毛骧所辖眼卫最为接近,故两人接触多些。只是——

      “骧哥,你不是最看不惯她了吗?我记得你喜欢的是温柠那般的闺秀。”
      “哦?你这样想么?”
      子瑛转了转眼睛,不在纠结于他放出的迷雾。她巡视着房间四周,果然看到他的床下露着一块灰布角。唔,看来交给巧枝就好。
      “好吧,既然如此……顺便告诉你,皇上派我们去省言殿。”
      “又是张定边?”毛骧放低了声音,无奈道,“这么些年,那倔驴丝毫不服软,还劝他做什么?不如一刀杀了便宜。”
      子瑛暗暗攥了攥拳,“说的没错。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
      ……

      从北面的玄武门出了宫城,多走几步,拐几个弯,就来到了极僻静的省言殿。建筑本不大,却因为无人搭理,花草寥寥,显得空落落。北面厅堂与东面一个小小的厢房,尽管同雕着宫中殿宇的缭乱雕饰,却因为内饰实在太多简约而显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东厢房,则被这里的囚居者私自改作了书房。
      这个囚居者,正是汉王陈友谅呼风唤雨的旧臣,张定边。

      他凝成一尊佛,坐在榻上,垂首闭目,当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独舟救主的大将军仿佛已是隔世。阳光从轩窗的镂空漏下来,洒在他的身上,成为一道袈裟。

      子瑛从门口望进去,正看见朱棣从里面走出来。
      洪武三年,分封诸王,朱棣被封为燕王,过些年年纪长些,就要就藩至北方燕地,正是子瑛不愿去想起的故乡。
      朱棣的个子窜得飞快,如今子瑛已需微微仰头去看他。可是胖瘦远没有身高那般迅疾,加之面目严肃(子瑛称之为假正经),就像一把寒气凛然的长枪。
      朱棣看见候在门外的子瑛和毛骧,惊异一闪而过。三人简单问候,并不多言。毛骧等他走远,悄声耳语道:“幸好王爷碰见的是老大你。”
      子瑛轻哼一声,“但愿吧。”

      不多时,子瑛和毛骧坐在省言殿的客座,品着张定边亲手沏的清茶。
      “先生,近来腿痛病如何了?上回带来的药膏,用得可好?”
      “那药膏是属良品,只是老朽实在是‘不可救药’,多年的病根,就让它生着吧。”
      子瑛看了看毛骧,见他也正望着自己,便知他也明白了张定边的言下之意。她笑道:“晚辈最敬佩的,正是先生的淡泊胸怀。”
      “大人过奖了。”

      “虽说先生只求清静,但在这省言殿里,恐怕也难得清静。最近来这里拜访先生的,一定不少吧?”
      张定边作思考态,答道:“往常也不少,最近也并不见差别。能说说话,知道些外面的事,也是另一番清静。”
      子瑛哈哈笑着,心想,毛骧在此,先生是不会说实话的了。于是她朝毛骧使了个眼色,在言语上打太极,还是要请上实力相当的对手。
      可是毛骧看到了她的眼色,却浑然不加理会,只是啜着茶,垂着眼皮子安静坐着。

      她明白毛骧的意思。张定边是死也不会答应到大本堂去任职的,他知道自己不必白费口舌。
      但子瑛可以这如此想,却不能同样如此做。她放下茶杯,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先生,不论我与骧哥是否是奉了谕旨前来,不论我们初次来时是否真诚,两年了,晚辈已将先生当做是真真正正的友人。
      “不瞒您说,这次……按照圣谕,大概是最后一次相会了。”
      “老大!你……”毛骧急得站起了身。他不希望自己猜中了她的意图。
      “骧哥!”她挥手止住,“先生您可明白?”
      “谢大人,老朽明白。”张定边平静得胜过一潭死水。
      “那先生可明白,我与骧哥,不愿与先生永别?”

      就在子瑛问出口的刹那,她已经猜到他的回答。
      两年,她与毛骧费尽口舌,威逼或利诱,她已经了解,这个人之所以不简单,皇上之所以对他如此执着,不仅仅是因为他卓绝的本领。他有一颗铁石心肠,对自己,也对他人。

      “天下哪有不散之筵席?大人,恐怕老朽要令您失望了。”

      毛骧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早已透彻,对与张定边,他根本没有胜算。他抬眼望着子瑛,这场拉锯战是时候了结了。可她了结的方式……

      “好。”子瑛将手心里的字条赛进张定边的衣襟,朗声道,“晚辈亲自为您送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湖广命案】五品都指挥使(1)(改硬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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