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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番外(三)入宫 ...

  •   良安城,楚安国国都。
      薛念低着头,背着大大的药箱小心翼翼地跟在康茗的身后。越是接近姐姐所在的那座宫殿,他心中的不安与隐隐的激动越是明显。自康茗教习他易容之术起,又过了三年,其间有关薛言的消息三不五时地从良安城传来。薛言被贬为官婢后,在城中的歌舞伎坊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三年前,楚安国君出宫夜巡,在歌舞伎坊与薛言相遇,他的荒淫无度使得薛言的官婢身份显得无关紧要,反正带回宫去也只是多了个可供玩弄的宠姬而已。薛念不敢去想象这期间姐姐所遭受的一切屈辱和不堪,只能默默学艺,以他和师父的身份,若想进得宫去,必须乔装易容,藏好真身。而真正能入宫的机会,来自于半月前师父收到的一封信。
      信中只有一张皇榜,上书楚安国君急招国中医术高明之士进宫为言妃保胎,康茗看完皇榜之后,催促薛念收拾行囊,两人急急地往良安城去了。一路上,康茗极为谨慎,不仅为两人都易上了假面,更是十分小心地隐藏着行踪。到了良安城,康茗也未专程去拜会那位神秘的朋友,两人交换信息都约在人群聚集的勾栏瓦肆之中。康茗说,楚安国君楚天昃为人多疑,朝中官员大都被他所指派的亲信高手监视着,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与那位朋友的往来,只能出此下策。
      此行凶险,若有一处不当,薛念和康茗自不必说,那位伸出援手的朋友只怕也难逃一死。
      薛念微微抬起汗津津的脸,呆呆地看着康茗的背影。
      萍水相逢,康茗却为他付出了许多心血,他虽是全心全意相信着康茗的本事,却也害怕康茗被自己牵连而丢掉性命。
      康茗停了下来,转过头正迎上薛念心事重重的目光。他压低声音斥道:“还不擦擦脸上的汗!若是假面掉了该如何是好?!”
      薛念定睛一看,原是行到了宫门面前,他连忙抻开衣袖轻轻地拭去脸上的汗水。他与薛言是亲姐弟,从面相上就能辨出两人的关系。康茗为薛念易上了一张平实的少年面容,十分不易使人留下印象,他自己则换上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者假面,一把白花花的长胡子使得他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医者风范。
      康茗命薛念取出皇榜,递给了宫门前的守卫。那身着盔甲的守卫接过皇榜,细细打量着师徒二人,薛念觉得那如刀的目光似是要将自己切成两半,鼻尖又渗出了细细的薄汗。
      守卫先将两人周身搜了个遍,又将薛念所背的药箱由里到外仔细看过,这才唤来了一名宦官。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宫门徐徐打开,薛念的心脏似是跳到了嘴边。康茗谢过守卫,对宦官说道:“劳烦公公带路。”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摸出了些银两,塞进了宦官的手中。刚才还一脸漠然的宦官立刻换上了殷勤的面容,说道:“先生客气了,敝姓江,请随我来。”
      随着那扇大门沉沉地关上,三人已进入了这万分凶险的宫殿。康茗用老者特有的嘶哑嗓音与宦官交谈着:“江公公,小子带着徒弟四处游历行医,前几日来到京城见到皇榜有些不解,宫中御医皆为回春圣手,为何要广纳民间医士为言妃娘娘保胎?”
      那宦官听言,赶紧示意康茗放低音量,康茗附耳过去,宦官悄声说道:“这咳!说起来还不是因为言妃这胎怀得蹊跷!”
      “蹊跷?”
      “是啊,自怀胎以来,陛下吩咐众人小心伺候,但那言妃实在奇怪得紧,半夜常常惊叫着醒来,开始御医们只以为是寻常梦魇,开些药物服下也就好了,谁知这药吃得越多,症状越是严重,到了后来,言妃在白天也开始胡言乱语,神志不清,而且啊,她的肚子大得出奇,御医诊断又说并不是双生子,流言蜚语就四处纷飞,有人说,那言妃身份低贱,靠美色事主,搞不好是妖孽所化,腹中孩儿自然也是妖物啰”
      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姐姐是妖孽,薛念不禁怒火中烧。他强压火气,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公公言重了,天下疑难病症皆有治愈之法,若人人都把疑难杂症怪罪为妖孽作怪,那行医之人岂不是要饿死?”
      “哦?言下之意,先生有法医治?”
      康茗故作神秘地捋了捋胡须,道:“不敢妄言,待我为娘娘诊治后再说。”
      江公公听言,有些促狭地道:“先生可别走了同行们的老路啊,陛下已经处斩过不少医者了,连宫中御医能保住性命的也是寥寥。说来也怪,这些年陛下所得皇子大都死于非命,由此陛下才如此重视言妃腹中孩儿到了,进得殿内,先生可要谨言慎行,最近陛下火气大着呢。”
      看来师父所给的银两数目不少,这宦官也只是个见钱眼开的鼠辈而已。深宫秘辛成了宫中众人的谈资,而谈资内容又是围绕着自己的姐姐,薛念的感受颇为复杂。
      宦官通传后,康茗向江公公行了一礼,在后者颇含深意的目光中进了大殿。薛念牢记入宫前康茗所言,一直低着头,作着谦卑的姿态。大殿中央,楚天昃不耐烦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只听康茗说道:“陛下,草民乃兴南人氏,姓陈名启,这是徒儿章麟”
      “行了,毋庸赘言,去为言妃诊治吧,若是敢欺瞒朕,你自己知道下场!”
      言罢,楚天昃匆匆去了。侧有一位宦官,将二人引至言妃寝宫。路上,康茗对薛念说道:“今日随为师进宫为娘娘诊疗,徒儿莫失了分寸。”
      寻常人听来,这不过是师父对徒弟的训诫,而薛念明白,这是康茗在提醒他,见了姐姐不要被思亲之情乱了心神,犯下大错。
      到得寝宫,一名白衣宫女将两人迎了进去。屋内幽闭暗闷,摆放的那些精良器物在静谧的气氛中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味,屋子一侧有一床榻,两边的轻罗软帐闭得严严实实,透过一点微光,薛念看见一个腹部隆起的女子身形仰卧其中,不用说,那正是朝思暮想的姐姐薛言。
      康茗见薛念渴求的眼神正极力朝帐中搜寻,轻咳一声,说道:“徒儿,将为师的脉枕拿来。”
      薛念被这一唤,回过了神,赶紧打开药箱,将脉枕取出递给康茗。康茗带着警醒意味看了他一眼,这才将脉枕放于软榻一侧,轻声对帐中说道:“娘娘,请将玉腕伸出,草民要为娘娘”
      “诊脉”二字还未说出,只见那榻中女子忽然坐起,嘴中呼着:“好疼啊好疼啊,快将这腹中的东西给我拿走!!”立在一旁伺候的宫女们急忙上前拉开软帐,按住女子四处扑腾的手脚,薛念这才看见了姐姐的面容:
      那是一张怎样憔悴的脸!姐姐眼窝深陷,眼睛里已没了幼时的神采,她空洞地看着床榻的上方,张大嘴撕心裂肺地呐喊着,豆大的汗珠顺着蜡黄的脸庞滴下,枯如稻草的头发贴在脸颊两边,哪里像是那个笑容甜美,容貌姝丽的姐姐!
      薛念不忍再看,只得别过了头,强忍着辛酸的泪水。
      康茗沉着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拿过纸笔,迅速写下药方,命宫女赶紧抓药,随行而来的那名宦官不由一惊,这医者竟不诊脉便要下药了,若是出了事还得了?!于是赶紧跑出寝宫,向楚天昃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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