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神》顾青衣

2、劳燕分飞

　　李嘉言当然很明白喜欢唱歌和以唱歌为职业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他当然也预料到加盟经纪公司后生活从此会变得很忙碌。但当那个忙是连着一个月平均每天只能睡四个钟头，脚不沾地飞奔在各种场合之间却连嗓子也没开过，曾经那点名为“充实”的期待值就彻彻底底转变成了郁闷。

　　但也不能说真的毫无收获。

　　起码他手中就已经拿到一张新鲜出炉的与帝国影视的五年合约。

　　这件事还要从一个多月前他夺得《好歌声》总冠军说起。

　　连续三年来EC唱片都是《好歌声》最大赞助方，因此李嘉言前脚刚得奖杯，后脚下台就理所当然与EC唱片签下合约，这原本也是冠军获得者的最大得益。

　　李嘉言再不了解唱片行业也知道，EC是国内如今四大龙头唱片之一，旗下天王天后无数，他新出道就能签约EC，不能不说有那么点狗屎运的成分在里面。

　　而这种名为唱片合约的，也代表了EC只会依约制作他的出道专辑，至于他的第二第三张专辑在哪里，最大可能自然是看头一张专辑的成绩。EC现在说是他的妈，不如说临时保姆更恰当。

　　因此从本质上来说，李嘉言还是个自由人，拥有自主卖身的权力。

　　也有几家很不错的经纪公司与他接触，不过他本身对这件事并不着急，乐得悠哉闲哉精挑细选。

　　选着选着就接到了帝国影视艺人总监Vincent的电话。

　　李嘉言如同梦游一样听电话那头的Vincent说了一遍如何如何看好他，希望他能够加盟帝国的意愿，感觉又回到了当天初遇简斯的梦幻无言状态。

　　这其实不能怪李嘉言。

　　先说Vincent，这个人跟简斯有个十分相似的地方——他同样是个活生生的传说级的人物。据说这个男人从十八岁就效力帝国，多年来淬炼出一双火眼金睛，在他二十五岁以后凡举被他看中的艺人日后无一不是大红大紫风光无限，因此也有人称他为天王门槛。而这座天王门槛今年也不过三十五而已。

　　再来说Vincent背后的帝国影视。

　　帝国作为亚洲最辉煌的全方位发展的影视公司之一，连EC唱片也只是其中一个分支而已，现今国内真正的天皇巨星，无论是歌星影星明星还是综艺之星，每个星行中据传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星都头顶着帝国的名衔，即便这话多少有点夸张，但帝国的影响力和覆盖力由此可见一斑。

　　但这些对李嘉言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歌神简斯正是帝国当家巨星之一。

　　不等Vincent重复第二次，反应过来的李嘉言很爽快就答应了：“条件合约需要见面谈吗？我随时都有空。今天？还是明天？”

　　“……”电话那头的Vincent相当无言。

　　李嘉言当然知道自己表现很中二。但是他既不缺签约费来养活自己，也不认为堂堂帝国能从他个无名无利的新人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对这些事自然很淡定。

　　可惜帝国的艺人总监如果也像他这么豪迈，早八百年前就卷铺盖回家吃自己了。

　　于是李嘉言这一个月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和Vincent“谈合约”上。

　　他不是没有再次表达过自己的豪迈。

　　不过Vincent十分严肃说：“你是我亲眼相中的人，将来是注定要有出息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卖了自己？”

　　李嘉言从善如流：“那你给我个出息价吧。”

　　Vincent十分不屑：“你要我为了一支连保险都没买过的潜力股开罪整个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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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认真反思了两天的李嘉言在下一次见面时重振旗鼓，这次他改变了方针：“不是说艺人都要有经纪人？我比赛了一整年现在也算半个圈中人了，不如我也先去找个经纪人，回头让我的经纪人跟你继续谈？”

　　Vincent上上下下打量他数眼：“你知道经纪人是做什么的？”

　　李嘉言摇头。

　　“知道去哪找经纪人？”

　　再摇头。

　　“知道要找的经纪人的条件？”

　　持续摇头。

　　“知道我们现在谈的是全约？里面也包含了你的经纪约？”

　　李嘉言头都快摇掉了。

　　Vincent慢条斯理喝一口咖啡：“您歇着吧李公子，等您卖完身之后我会亲自挑个上等货给你。”

　　“……那助理好了，我先去找个助理。”

　　“还没正式签约成艺人就开始张罗找助理了，看不出你也很大牌嘛李公子。”

　　……

　　李嘉言认命的继续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于是一个月后的这天当他终于签好传说中的卖身契，足足五分钟他内心中都涌动着一种像是解脱又像空虚的难以言表的复杂感受。

　　Vincent仍然姿态闲雅喝着他的咖啡：“终于成功卖身，是不是感觉特别欣喜？”

　　李嘉言想了想说：“在想会不会卖得太爽快了点。”

　　Vincent拿右手敲一敲桌面上的薄纸：“之前一个月干嘛去了？现在白纸黑字，晚了。”

　　李嘉言耸肩。

　　Vincent慢吞吞道：“别人是生怕贱卖，你倒好，我再三提醒你可以签三年，你二话不说大笔一挥签五年。”

　　李嘉言笑得十分愉快：“简先生从出道就签约帝国，十四年来可从没换过经纪公司。”

　　似笑非笑瞥他一眼，Vincent道：“从市价来说，你这约也算签得物超所值，待会儿出去也许可以找个朋友庆祝下。毕竟不管从字面还是实际上，今天都算你维持自由之身的最后一天。”

　　李嘉言眨了眨眼：“传说中的经纪人？”

　　Vincent陪他眨眼：“到了时间他自然会联系你，包你这一个月的做牛做马值回票价。”

　　李嘉言干脆地起身走人。

　　Vincent这一个月来第不知多少次被他娱乐到了。

　　有潜质有性格的新人他见得不少，可有性格到大大咧咧成这样的实在不常见。

　　走到门口李嘉言忽然又停步转过身来：“忘了问，你为什么要签我？”

　　Vincent慢吞吞抬眼：“需要理由？”

　　“本来不太在意。”李嘉言耸肩，“认识你之后发现……还是要一个好。”

　　Vincent大笑。

　　笑罢Vincent十分严肃道：“你可以当我脑抽。”

　　这一回李嘉言真的干干脆脆转身走人了。

　　Vincent边乐边想，偶尔脑抽一次其实是件不错的有益身心的事。

　　*
　　李嘉言当然不会真像Vincent说的那样特意去找人庆祝，他只是站在太阳底下足足考虑了半小时要不要给歌神去个电话。

　　冠军颁奖礼之后他们曾一起吃过一次饭，电话号码也是那时候交换的。后来得知Vincent有意签下他，简斯还主动打电话与他聊过几句。这样来看他打电话过去也不算冒昧……吧？

　　通讯簿上“简斯”两个字金碧辉煌格外诱人，李嘉言用瞪杀父仇人的狠戾劲儿死瞪了半晌，最终也只挫败地叹了口气。

　　歌神主动打他的电话那叫迂尊垂询，主动的那个要变成他就叫恬不知耻了。

　　恹嗒嗒回到家，他一打开电脑就被各种弹窗震得几乎灵魂出窍。

　　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关于歌神的新闻。

　　“七年婚姻走到尽头，歌神简斯与影后段惜飞今日下午两点正式签署离婚协议”

　　“影后另结新欢，歌神惨遭抛弃！”

　　“夫妻本是同林鸟，光环太亮各自飞。论歌神影后三年恋爱七年婚姻之十载甘苦离合。”

　　“神话破灭！演艺圈的金童玉女终成陌路！”

　　“影后宣布再战影坛，向现实低头？”

　　……

　　瘫倒在座椅上，李嘉言好半天脑子里都一片空白。好容易得回点神智，他下意识抓起手机，第一反应是幸好自己没有打那个愚蠢的“报喜”电话，第二反应是如果现在用“报喜”当借口拨个电话过去会不会被当成疯子？

　　最终他除了一遍又一遍刷着网上层出不穷的新闻，其他什么也没能做。

　　已经有好事者在各大论坛列出了歌神和影后十年来大大小小为人知和鲜为人知的各种事迹。

　　李嘉言慢慢翻看。

　　虽说上面的每一宗事，原本就少有他不知道的。他并不热衷所谓的追星，只是关于那个人的新闻从来不舍得错过一星半点。

　　简斯和段惜飞的爱情用举国皆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两人最早认识的时候简斯二十二岁，段惜飞二十岁，都是刚刚出道，又签约同一家经纪公司，那时就有娱乐小报不止一次曝光两人“恋情”，但每一回都被简斯大大方方否认，只说两人是好友。

　　转机发生在简斯之后低潮期的那两年，那时简斯因一点傲气得罪了人，很长时间内接不到工作，那也正好是段惜飞事业的发展期，当时已经有了相当知名度的段惜飞为了简斯求了不少人，甚至有传闻说段惜飞为帮简斯险些吃亏。

　　总之等后来简斯唱歌事业真正步入正轨后，第一时间便向外界宣告了两人的恋情。受封歌神的第二年，简斯迎娶同样夺了影后桂冠的段惜飞，一年后段惜飞怀孕，宣布息影。再后来两人的女儿简诺出世，一家人幸福似神仙。再再后来的现在，两人突然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宣布离婚。

　　简斯不止唱歌厉害、演戏出色而已，最难能可贵的是出道一十四年他始终维持着娱乐圈可说绝无仅有的“清誉”。

　　在这个复杂的地方，他的简单本身就如奇迹。

　　这么多年来除了当初与段惜飞，简斯甚至没有传过一单多余的绯闻。

　　李嘉言试着回想当年得知简斯结婚自己的想法，想来想去脑子里却只有太后当时老长一段时间内的呼天抢地唉声叹气，以至于他老爹也跟着阴沉了至少一个月。

　　偶像结婚时自己的心情记不清了，可偶像离婚时他的心情想必以后是绝不可能忘的。

　　至少他现在看着“歌神惨遭抛弃”那六个字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好想揍人。

　　你才惨遭抛弃！你他令堂的全家都惨遭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