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59、第七章、天地绝（十四）

　　“句芒，你在发什么疯？把剑放下！”力牧急了，驱使坐骑上前想抢下句芒的剑，却见句芒手腕一翻，一道劲风掠过。待众人看清时，句芒的剑仍是停在自己颈项前，而力牧的肩甲却被削去半边，胳膊上也多了道血口。
　　“老将军，别胡来，我是说认真的。”手中的青锋宝剑微微颤鸣，句芒白皙的脖颈上立时现出一道血线。
　　被冲乱的队伍一下安静下来。颛顼也被句芒出乎意料的举动惊呆了，站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刚才的骚乱早已惊动了身后的队伍，随行的谋臣王亲纷纷走出车厢，向颛顼求情道：
　　“陛下，请先顺应句芒大人的要求把！句芒大人是自娲皇时便辅佐我朝的柱国大臣，不能被人说我们草菅功臣啊！”
　　“陛下，如今黎大人生死未卜，如果句芒大人再有个万一，青龙族王统便将绝嗣！倘若真是如此，我们该如何向侍奉我族万年之久的青龙一族交代？请陛下审慎下令，我朝已无法再丧失青龙族这样的战力了！”
　　“陛下，请看在西方少昊帝的份上，看在已故羲皇与娲皇的份上，宽恕黎与句芒大人吧！”
　　“陛下，请三思……”
　　“都闭嘴！”颛顼怒吼，制止了群臣的劝奏。隔着林立的刀剑，颛顼再一次审视句芒的双眼，在得到无声而强硬的答复后，朝句芒挥挥手道：
　　“罢了，他现在应该随梼杌族驻扎在新都内……是生是死，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谢陛下！”“慢着。”句芒收剑刚调转龙头，便又被颛顼喝止。玄衣的帝王从袖中掏出一枚红白相间的玉石，迎风一晃，玉石化为一把红弓和一带素箭。
　　“这是金之神器乌号弓，玄珠失落后，就只剩下这件神器可以匹敌金乌了。拿去吧，如果黎已经失控，就用这个来制服他。禺强现在还在城里，他会协助你的。力牧，你也跟句芒一起走一趟。”
　　“金乌……火之神器？”句芒接过弓箭，甚为不解：“陛下，您刚刚说什么？黎会失控？”
　　“很抱歉，我在黎的体内封印了金乌，并且消除了他被植入神器的记忆。而一旦黎的性命受到威胁，其体内的封印会自动破解，届时金乌就会从体内释放出，吞没周围所有的事物……”
　　未等颛顼说完，句芒已驱动飞龙车直奔新都，力牧受命紧跟在后。一路上追云逐日，汹涌的寒风猛灌入句芒的衣袖，冰冷了她的手指：火之金乌，天下最强的神器之一，那令魃化为旱鬼的危险兵器，此刻就在自己弟弟的体内？
　　句芒不敢再想，只顾驱使飞龙全力疾驰，祈祷能赶在金乌爆发前抵达新都。

　　“颛顼！你的人头我收下了！”伴随梼杌的一声呼喝，刀刃没入了座上人喉中。
　　颛顼的脖子发出一声脆响，渐渐歪斜下来，从中流出无色粘稠的液体。梼杌急抽刀，正在讶异，只听得哗啦啦一阵碎裂声，“颛顼”的脖颈从中刀处断为两截，人头一骨碌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这是……”梼杌望着一地碎片惊呆了，他转头看向始终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禺强，喃喃道：“难道……都是假人？”
　　“呵呵，没错，这是拜托陶正宁封子特制的陶人偶。”禺强一抬手，无头的人偶一下立了起来，朝梼杌逼近一步：“虽在细节上还无法媲美偃师代代相传的人偶技，不过骗过你们，却是足够了。”
　　梼杌大骇，连忙提刀欲退出御殿坐席，只听得邻近的神族坐席内，也传出陶瓷的碎裂声与刺客惊异的喊叫声。见颛顼的替身人偶仍在步步进逼，梼杌一咬牙挥刀砍断人偶，却溅了一身透明的液体：“你们……都算计好了？”
　　“只是为了对付你们的阴谋而已。”禺强说着，左手捻个印诀筑起水壁，右手一指刚才被刺客砍倒的女乐艺人：“现在，为你们的罪行接受天罚吧！”
　　那些“尸体”经禺强一指，竟都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前仆后继地向篝火堆走去——原来这些看似与常人无异的伎伶，全是用水、油、皮革、颜料附加幻术混合成的人形，靠禺强在暗中操纵水调控五体才得以行动。人形体内还混有硝石硫磺，此刻一扑入篝火，火堆立时炸裂开来。
　　“呜哇啊啊！”随着一声巨响，广场中央的篝火炸裂成无数火球四下乱飞，那些从人偶体内流出的液体一经火星点着，立即化为冲天大火，将附近的刺客吞没。一时惨叫四起，梼杌见着一个个火人在广场内横冲直撞，翻滚哀嚎，不由一阵心悸：“居然……在假人里还装了火油？”
　　禺强不再答话，只反手一掌运用法力，将梼杌震下台阶。梼杌一脚正踩上一地火星，霎时火苗就顺着油迹攀上身来。
　　“啊啊！”纵是力大无穷的半神，血肉之躯也经不得这样的烈火焚烧，梼杌烫得只顾满地打滚，却见帷幕旁闪出一个佝偻的身影，朝自己吁一口阴气。火势立刻减弱，梼杌滚灭一身明火，勉强捡得一条性命。
　　“梼杌大人，请您赶紧出去吧，这里由老身挡着。”梼杌定睛看时，却是女丑，此时的他也顾不得许多，见有人袒护，立即冲进黑烟向出口方向奔逃。女丑抬起沟渠交错丑陋不堪的一张脸，定定望着从御殿内走出的禺强：“好久不见了，师父。”
　　“……原来是以这幅模样潜藏至今吗？难怪我刚才竟没有认出来。”隔着水幕，禺强一步步从台阶上昂首踱下：“好久不见了，我那残害生灵、违背天道，最终祸及己身的逃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