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58、第七章、天地绝（十三）

　　捌、御前
　　随着号声响起，有奢华的仪仗队从场外步入，黄幡宝盖一时掩蔽了偌大的广场，香风四起，鼓乐齐鸣。司祭率队晋见，于篝火前向在座诸侯宣读华夏族历代神王的祭文，以及颛顼帝登基五百年来的功绩。宣读完毕，随即供献太牢三牲。待仪仗队撤下，一对女乐踩着节拍且舞且入，向在场宾客献艺。
　　垂帘后的颛顼抬了抬手，示意万邦朝贡的程序可以开始了。
　　按照血缘亲疏与尊卑，梼杌是半神中第一个进贡的部落首领。此刻的他虽全力压抑，但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只见他颤着手招呼女丑及一众挑夫，抬着五十个巨大的箱子，绕过女乐跪于御前。在帝座台阶下，梼杌吩咐挑夫将箱子打开，将其中的金玉之物展现于白日之下，请颛顼过目。颛顼不语，一旁的北方属神禺强按礼仪表达了褒奖之意后，便示意梼杌族可以退下了。
　　梼杌闻言不动，忽猛抬起头，从怀中抽出一把□□，大喝一声“起”，便抢先冲上台阶，直取颛顼。随着梼杌的一声令下，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刺客从箱内鱼跃而起，连挑夫也从扁担内抽出刀剑，向御座两旁的坐席掩杀上来。广场一下大乱，诸侯中有拔刀剑的，有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有心知肚明却静观其变的，一时杀声呼声惊叫声此起彼伏，乱做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坐在远首的羿见状也跳了起来，冷不丁喉前却多了把寒光闪闪的白刃。邻席的相柳不知何时已站在身边，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凶险表情：
　　“羿大人，我们知道您舍不得昆仑神族里的一名女子。不过放心吧，等我们打开了颛顼的后宫，您看上哪个是哪个，我们一定拱手相送。”相柳僵尸般的脸上，唯有一双眼透出贪婪阴森的光芒：“所以现在，就麻烦您当一会儿看客行吗？”
　　“你们……打算谋逆？”羿咬牙瞟了眼喉前的匕首，只见刀锋上隐隐泛出紫色，便是淬毒的证明。身后一众有穷臣子见首领受制，虽想解救却手无兵器，很快便被相柳暗藏带入的共工族武士制住。
　　这边共工与有穷还在对峙，那边梼杌族的一百五十名刺客，已如一群疯狼恶虎，在刺倒一众女乐祭仆后直扑帝座两旁的昆仑神族众。梼杌一刀挥断御前垂帘，不等禺强有所动作，举刀便向帝座上玄衣金冠的神王刺去！
　　“颛顼！你的人头我收下了！”寒光一闪，梼杌手中的刀已直直没入座上人咽喉。

　　“颛顼陛下！”新都城外上空，句芒的飞龙车正横梗在昆仑神族王室的飞车队伍前。见有人冲撞，骑乘着属神的禁军将士立刻散开队伍，将来人围在当中。
　　“句芒大人，您为何要冒犯圣驾？”禁军队伍中站出一人，虽已白霜染鬓，但英气不减。句芒认得此人正是黄帝时期便已担纲禁军将军一职的老臣力牧，不由得往后引了引两条拉车的飞龙，向力牧拱手道：
　　“老将军，请让个路，我有急事要面见陛下！”
　　“此去不久便是东海五圣山，有什么话到那里再说不迟。”力牧横刀立马，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更何况，陛下并没有召见您，何来臣子擅闯御驾惊扰之理？”
　　“那就别怪我无礼了！”话音未落，句芒左手一扬缰绳，右手长剑已出鞘在握，朝禁军队列直冲而来。力牧也举起大刀，于半空阻住句芒的剑锋。一时间电光火石刀剑相鸣，其余的禁军将士也纷纷操刀在手，情势剑拔弩张。
　　“都先住手！”一个威仪的声音，从力牧身后的九龙车内传出，喝止了双方的冲突。车帘一动，现出颛顼黑色的身影：“句芒，何事惊驾？”
　　“陛下……”当真见到了侍奉的君王，句芒却一下怯懦起来，跪于飞龙车上恳求道：“陛下……臣的弟弟，星官黎他……请终止他的任务，将他还给臣！”
　　“……抱歉，唯有这件事，朕不能答应你。”颛顼移开了双眼，不去看句芒猝然绝望的表情：“你也应该知道，能胜任此次任务的人选不多，而令弟……是我经仔细斟酌后决定的最佳人选。”
　　“那就让臣代他去……”“不可能！”没等句芒把话说完，便被颛顼一声怒喝打断。一向沉静如冰的帝王少有地激动起来，横眉瞠目道：“身为五方属神之一，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昆仑神族比任何时候都缺乏战力！如今三凶尚存，半神崛起，即使退居东海，我们所能保存的有生力量相比威胁仍然不足以匹敌！我吝惜的不是某个臣子的性命，是昆仑神族的未来！令弟的事，到达五圣山后我自会有所追封补偿，即使要朕赐予青龙族一座圣山的主宰权也可以……但是现在，句芒，你马上退下！”
　　句芒闻言，缓缓垂下了执剑的手。名满天下的木正兼春神句芒，此刻看起来，却仿佛深秋一般萧杀。力牧不忍，伸手想接过飞龙车的缰绳，将句芒带离。熟料句芒忽然左手一抖，将飞龙车拉开距离，随即将右手的长剑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都别动。”木正眼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坚决，向面前的君王要挟道：“微臣不才，不足以担当圣山主宰。陛下如果真的想为正神保存力量，还吝惜臣的性命，就告诉我舍弟的下落。否则……青龙族木正句芒，今日便自绝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