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34、第五章、夏阳陨（十三）

　　耕的话激起她心中历久弥新的伤痕：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商人砍掉头颅，悬挂在旗帜之上；她知道此刻自己是在逆天而行，今后将被昆仑神族与灵兽族所不容。但她已无法回头，无力逃脱，即使他不再需要她，即使他选择了别的女子……她仍旧无法看着他被毁灭。
　　此时的蛟妾只能以疯狂的法术来掩盖心中的矛盾了。鸣条上空电闪雷鸣，豪雨如注，雷声与龙啸交织响起，不时照亮着脚下尸横遍野的大地，那是宛若地域般悲惨的景象。
　　正在蛟妾全力布雨之际，忽然感到尾端有一股刺痛传来——蛟妾回头，见尾梢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枚巨大铜钩。钩爪末端有皮绳与铜锁相连，弯曲的钩爪撕破鳞甲，在躯干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蛟妾怒吼一声，转过头想要摆脱尾上的钩子，不料一扭身耳后就飞来一道银光——蛟妾堪堪避过，回头见伊尹现出真仙之态，一身银袍素甲，正手持宝剑向自己袭来。
　　蛟妾被适才一剑逼下云端，正要曲身迎击，冷不防尾上的钩子猝然一紧，痛得蛟妾几乎从半空跌落下来。原来铜钩下已布置了二十余名兵丁，此刻正一齐发力，向后倒拔龙尾。蛟妾震怒，将龙尾猛然一甩绕到嘴边，一张口便将碗口粗的铜链生生咬断。正当蛟妾想返身重上云霄之际，伊尹在背后又是一剑偷袭，蛟妾不得不退下地表，一霎时商军阵中几十枚铜爪齐齐飞出，呼啸着咬住蛟妾的身体。爪后的锁链立时收紧，在兵丁们的拉拽之下，龙鳞四散，痛彻心肺。
　　原来刚才在豪雨乱军之中，伊尹趁机在蛟妾下方布下了几十架特制弩机——这种弩机专为发射此类铜钩而设，钩尖铸有利爪，一旦抓住目标便无法轻易脱身。弩床势大力沉，能够将铜钩射向高空命中目标。伊尹料到蛟妾不会对桀见死不救，于是为了对付龙女，特意赶出了这一套利器。
　　蛟妾周身缠绕着十数道铜钩铜锁，挣脱不得，上方又有伊尹剑风压制，招招致命。蛟妾唯有招架，全无还手之力。于云端抗衡了一刻之后，蛟妾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下坠。占据上空的伊尹看准时机，一剑向龙喉刺来。
　　“妖孽，你的末日到了！”宝剑携着寒风，向着黑龙直直刺下。
　　蛟妾闭上眼睛，转向西方，发出一声悲怆的龙吟。
　　吟声穿过沙场，飞越山河，一直传到桀所在的斟鄩王都，正沉湎于酒色中的桀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推开妹喜殷勤递上的酒樽：“什么声音？”
　　“陛下多心了，臣妾什么也没听到哟。”妹喜说着，将酒樽重又送到桀的唇边。
　　“是么，朕多心了？”桀犹豫着接过酒樽，醉眼朦胧地问身后的侍臣：“战况如何了？”
　　“回陛下，耕将军已率军拒敌，击退商兵百余里。”侍臣看着妹喜的眼色，连忙鹦鹉一般迭声唱道。
　　“是吗？那就好……”桀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重又跌回妹喜软玉温香的怀抱中。
　　与此同时，鸣条上空的黑龙正如王朝一般，哗然崩落。
　　伊尹将全身真气灌注于剑身，眼看就要没入黑龙颈中，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带着从未感受过的威压感与寒意。伊尹一愣，忙收剑回身——瞬间整个鸣条上下皆已被黑雾笼罩，雾气中一双凌厉的眼忽隐忽现，恍若鬼火。扯住绳索的兵士们不知看到了什么，纷纷丢下铜钩四散逃命。待伊尹催动真气驱散身边的黑雾时，蛟妾已不知所踪。

　　玖、归妹
　　醒来的时候，蛟妾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装饰奇怪的密室内。
　　“涂山夫人，她已经醒了。”见蛟妾元神渐渐复苏，室内一对巫师打扮的男女向一旁白衣的丽人回复道：“还魂术已经成功，今后只要让她好好休养吐纳，仍旧能够恢复人形。”
　　“多谢，巫彭、巫阳大人，有劳二位了。”涂山白氏向十巫中的二位神巫深深揖首，将两人送出后折回室内：“蛟妾，你觉得怎样？”
　　“姐姐……”蛟妾想出声，却发现能够传递的只有元神的振动。她茫然四顾自己所处的环境，惊觉身体已荡然无存，自己的元神正附于一架紫玉直项琵琶内，动弹不得。
　　“别动！你的龙身已毁，修为全失，这是轩辕坟内得道的玉琵琶，我刚求十巫将其作为元身让你借体还魂。”涂山白氏连忙安抚下琵琶内的元神，郑重告诫：“今后可不准再胡来了，千年修为已经没了，若是短时间内再有什么闪失，真是三皇再世也救不了你！”
　　“姐姐，是你在鸣条救了我？”蛟妾静静躺在琵琶中，有些诧异地开口：“为什么，我明明……”
　　“明明什么？你明明是我的姐妹，我的族人！”涂山白氏别过脸去，加重语气说道：“所以即使犯错，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降罪，可以惩罚……不过今次的教训已够你回味几年，待元神稳定后就随我回族里去，不准再问世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