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33、第五章、夏阳陨（十二）

　　战场的另一端，耕站在战车上一边指挥作战，一边不断驱散逼近身边的商人。忽然，从后方射来一支羽箭，正中耕的车夫。耕抓住缰绳正待查看，却见一群夏人打扮的兵丁朝自己围拢来，抬手又是一箭。
　　“混账！你们做什么？”耕忙闪身躲过冷箭，朝士兵呵斥道。
　　“奉商天子之命，前来取将军的头颅。”那些“夏兵”持起兵刃，劈面又是一戈刺来。
　　耕大吼一声，张开臂膀避开锋芒，随即顺势向下一捞，将戈掖在膀下，抓起手中的长矛□□进对方胸中。那队假夏兵见势不妙，忙七手八脚抓住戈柄与耕的矛尖，要将耕从战车上拖曳下来。
　　两相对峙，一时难分伯仲。而整个鸣条早已是短兵相接，混战一片，无人注意到这场异样的骚乱。
　　左膀下的戈尖勾住了铠甲的绳绦，耕挣脱不开，只能与假夏兵展开角力。一名假夏兵急中生智，抽刀猛砍耕引车的战马，马吃痛受惊，撒开四蹄便狂奔乱跳起来。战车失衡，耕一个趔趄从车上翻滚下来，戈尖穿破铠甲直扎进背脊。来不及察看伤势，耕从沙场上鱼跃而起，拔出佩剑便向眼前的细作们冲去。
　　剑戟争鸣，血溅长虹。浴血的夏将军一手挥剑一手持戈，仿佛修罗一般矗立在敌人的包围中。十数名假夏兵各持兵器，从各个方向包抄上来，耕毫不畏惧，长剑如梭未几时便砍翻了几名假夏兵。但乱刀之中，耕的右颊上挨了一刀，系头盔的带子被划断，头盔掉落，身上也多了数道血痕。
　　见强取不下，那群假夏兵旋即四散开，往人群中一钻便不见了踪影。耕被裹挟在乱军的漩涡中，身边全是自己麾下的将士，又似乎到处都潜伏着敌人。正迟疑时背后又中了两箭，耕红着眼回过头去，当胸抓住那名来不及逃窜的假夏兵，挥起青铜剑直没入他的胸中。
　　手中的剑还未拔出，耕忽然感到颈间一凉——有人趁他转身之际，用匕首划开了他的喉管。
　　耕拔出佩剑，借余力反手洞穿了偷袭者的肚腹。剑深深贯穿了铠甲与肉脏，耕想再拔出来，却发现双手陡然间失去了力量，一瞬间，天旋地转，斗转星移。耕摸了摸喉间不断涌出的温热，突然踉跄转身，朝巫山方向跑去。
　　身前身后的喧哗，已全然听不到了；无边无际的人群，宛若海市蜃楼。耕的眼越过战场，仿佛在云霓间看见了冉冉升起的秀丽巫山。他想叫，可嘴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这位夏最后的将军朝巫山笔直地伸出手去——随即脖子一歪，仰倒在遍洒鲜血的黄沙上。
　　几乎与此同时，巫峡方向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一条黑龙带着汹涌的杀气，裹着沙石从谷中窜将出来。

　　夏军失去统率，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商族盟军击溃。成汤正在洋洋得意之时，忽见西边天幕风云变色，飞沙走石，一股劲风携着刑杀之气扑面而来，成汤车上的华幡，令迎风的众商兵睁不开眼，无法进攻。
　　“这妖孽，居然还不死心！”服侍在成汤身边的伊尹看着西天远来的黑影，不禁恨恨咬牙。
　　那是一条身姿优美的黑龙，鳞角齐整，体态矫健，阳光从层云后透出一线，在她黝黑的鳞躯外罩上一层五色光辉。然而那一双精光四射的龙睛却透出萧杀之气，龙破云而来，长啸一声，从半空朝商兵大阵俯冲而去。
　　商军猝不及防，被直扑而下的庞然大物吓得乱了阵脚，一时间人仰马翻，踩踏无数。黑龙擦着沙地重又掠起，在乱窜的商人头顶上吐出霹雳，乱军中立时惨叫四起，无数甲胄与肢骸齐飞。龙在商人阵地上盘亘不去，随着她的舞动，蒸腾的水汽开始在鸣条上方汇集，一场瓢泼大雨随着西风，朝商族军队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黑龙，辅佐夏的黑龙……是蛟妾娘娘！”夏人中有人认出了蛟妾，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夏军士气大振，在黑龙的带领下重整旗鼓，朝商人反扑过去。
　　龙啸长空，风雷相携。战局顷刻间起了颠覆性的变化——在蛟妾唤来的暴风雨下，东边的旷野很快沦为一片泥泽。商军战车陷入其中，进退无法。夏军在冷雨中反而精神焕发，高举着青龙旗呼吼着像商人齐齐压来。
　　商军大乱，几条阵线几乎全部瓦解。伊尹见状忙命预备军垫上，同时搬出事先备下的特制弩机，在重新安排好阵线后，伊尹向成汤拜了拜，拿起佩剑转身走出阵中。

　　蛟妾在云层中不断盘旋，吸收水汽兴云布雨。雷霆擦着她的躯体划过，闪出耀眼的金色电火，可蛟妾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只是不知疲倦般疯狂吐纳着水汽——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击退商军，保住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