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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五章、夏阳陨(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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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请您救救陛下,如今整个夏朝能仰仗的就只有您了!”巫山脚下,追随桀多年的将领耕寻到蛟妾,正俯伏于地苦苦哀求:“请念在陛下早年与您的情分上,救救陛下!”
“……你回去吧,不是我不救他,是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从斟鄩王宫被逐出后,蛟妾无处容身,只能在巫山的一处江崖边隐居。韦、顾与昆吾三国相继覆亡后,夏的宗室同盟已名存实亡,朝野内外的贵胄人家都四散奔逃,只求自保。然而仍有一些对夏氏忠心不二的老臣,在拼命寻找着任何能令夏延续的生机。耕是其中一人,他几近周折才在群山中打听到蛟妾的下落。
“不,娘娘,陛下只是一时受小人蛊惑,请娘娘不要介怀,待击退商军后,陛下一定会再度信任您的!”耕垂额于地,长跪不起:“请娘娘即刻出山,救救夏与大王!”
“耕,你的忠义值得赞扬,可是夏的命运已不是我们能够主宰的了。”蛟妾坐在高耸的山崖上,俯瞰着巫山波澜不兴的美景——姐妹们的劝诫犹在耳畔,若是早些醒悟,自己也不致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娘娘,难道您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大王被商人杀掉吗?”耕仍旧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
“不必多说什么,王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王,夏也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夏。我们记忆中的时光,已不可能再重新来过。你我好自为之,各谋生路去吧。”
“娘娘!”耕抬起头来,疾声大呼,可看到的却只有蛟妾离去的背影。耕绝望地站起来,抹干眼角的泪光悲愤吼道:“也罢,娘娘您是龙神,不该留有人间七情六欲。我耕一介凡夫,但生是夏臣,死是夏鬼!娘娘您自保重,夏耕就此诀别!”
说完,耕便头也不回地向斟鄩方向奔去。蛟妾聆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虚度数年光阴才平静下来的心境,不期又起了涟漪。
自己何尝不想再见到他,何尝不想飞奔到他身边,保他免受刀兵之乱……可是事情真的是如此轻易就可以解决的吗?
蛟妾知道,妹喜绝不会容许自己再接近夏桀身边,只要她还在,自己与桀就再无重聚之日。
东风吹来些许异样的气息,蛟妾迎风抬起头来,不禁蹙起双眉——如今,秀丽的山屏已挡不住山外随风而来的狼烟与血腥。蛟妾举头眺望,眼神仿佛越过群峦,一直抵达那魂牵梦绕的地方——那被烽烟逐渐侵蚀的夏王都,正如荆棘般刺痛着她的心灵。
捌、鸣条之役
千里沙场,三军阵列。旌旗翻卷,鼓角齐鸣。在鸣条平扩的荒原上,一场攸关夏商两族生死存亡的大战,即将打响。
平原东方,那背倚着初生旭日的是成汤指挥的商族盟军。商王挥击四合,统兵百万,俨然已具备新天子的轩昂气象。所率领的各族兵丁也个个精神振奋,士气旺盛。
西边愁云笼罩的地平线上,是夏与残存同姓国的联军,主帅是曾经镇守章山关隘的夏将军耕。夏王朝颓败几十年,上贪下贿,军给不足已久。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装备上,夏军都无法与商的同盟军相比。但这支由最后的夏氏与韦、顾等亡国的残兵聚集起来的部队,人人眼中都有一种深邃的平静——那是由对故国的眷恋,往昔的悲哀,以及抱着必死决心捍卫某些事物的执着之情!
“陛下,如您所见,夏军只剩下一些乌合之众,桀那小子贪生怕死,连御驾亲征的勇气都没有。”阵中的华盖战车上,伊尹如是对成汤耳语:“如今天下诸侯已尽听您的号令,请挥师西进,一举攻下斟鄩!”
“传令,全军进攻!”成汤志在必得,举剑直指西方天穹道。
一声令下,战马奔腾,无数兵勇吼叫着如潮水般涌向鸣条之野,西边的夏军也不甘示弱,纷纷挺戈执盾迎向来犯的商人。两边的方阵快速变形、拉长、接近,渐渐变为两排冗长的黑色弧线。两条线很快撞击在一起,起伏的人潮开始掀起阵阵血雨腥风。
成汤有意将受夏迫害最深的有岷与有施国军队安排在前锋位置,这些长年被朝贡奴役压弯了腰的汉子们,此刻挺起胸膛扑向夏军,将满腔怒火都朝着敌人发泄;手持长戈的步卒方阵互相挤压,最前面的人死了,尸体被挂在戈尖上一时掉不下来,后面的人就从戈底下钻过去,用短剑去削对手的脚踝;骑师在沙场上纵横、撞击、倾倒,偶尔有一匹受伤战马逃出圈子,茫然地向群山中奔去——背上还驮着它插满流箭的主人。
战局就这样僵持起来,伊尹似乎无意在斟鄩城外耗费太多兵力,他派出一支由奴隶组成的敢死队——这些人穿戴着夏人的兵盔和战袍,伊尹承诺将恢复他们自由民的身份,并给予他们荣华富贵,只要他们能够完成一项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