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29、第五章、夏阳陨（八）

　　就在妹喜与伊尹共议圈套之时，蛟妾也没有闲着，她暗中召见了桀的亲信费昌。
　　“娘娘，真的不是小的怕事。只是来您这儿一趟，可真是赶杀头的险路！”费昌脱下头上夸张的巫医帽子，抹了抹满额的汗珠道：“娘娘不知，如今妹喜娘娘早已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小的这一路走来不知要避过多少眼线，若不是小的人脉广络，外加这一手易容功夫，恐怕连这门槛都别想跨进来了。”
　　“费昌大人，您对陛下的忠诚是有目共睹的，而我的心意，你也应该知道。”蛟妾再度检查了一遍结界的范围，转身对费昌说：“如今的大夏，若是再由那女人继续胡闹下去，恐怕就再难安稳了。大王那边，我们暂时无法劝说，不过还有些事情，是我们可以替大王做的。”
　　“娘娘请吩咐。”费昌深深叩下头去，作为夏桀自小的伴读侍臣，他的确不愿看到自己侍奉的帝王如此堕落下去。
　　“我们还扳不倒妹喜，但我们至少可以镇压住蠢蠢欲动的四方诸侯。”蛟妾透过窗棂，遥望着东窗下那不断随风摇摆的梅枝：“东方商汤有坐大的危险，他今日派来的厨官看似粗鄙，但很不寻常。请大人多加注意，拟旨伺机向大王进言，将成汤诱来斟鄩后，决除后患！”
　　“小的领旨。”费昌深深作揖，再次扣上巫医的帽子，从角门退了出去。蛟妾收回结界，打开窗户仰望风起云涌的星空，忽然感到异常疲惫。
　　“……姐姐，对不起。”面对冷清月光，蛟妾轻叹一声，重又合上了窗户。

　　陆、放逐
　　翌日，夏桀与妹喜饮宴。酒过三巡，夏桀起意要妹喜作舞，妹喜起身环顾了一圈左右，忽然叹了口气，一扭腰又坐下了。
　　“美人怎么了？”夏桀放下酒樽，搂过妹喜问道：“做什么不为本王献舞？”
　　“陛下，这些乐官拍子没有长夜宫里的那些打得好，臣妾跳不起来。”妹喜紧皱每头，故作幽怨道：“臣妾跳舞，还是在长夜宫里最尽兴。那里放眼山河，群鸟相鸣，昼可邀浮云同乐，夜可摘星辰作伴，怎好比这等苦闷去处。”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长夜宫已被沙石填埋，本王派人挖了几昼夜，连座塔楼也还没挖出来。”夏桀叹一口气，举起铜樽一饮而尽：“天要将灾，有何办法？美人也不要郁愁，待过几个月，本王再给你造一座离宫便是。”
　　“陛下，臣妾偶然听到一些流言，不知当不当说。”妹喜执起酒壶，又将桀的酒樽斟满：“那长夜宫沦陷，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哩。”
　　“怎么说？”桀惊问。
　　“有从那里逃出来的宫人说，长夜宫遭风沙席卷的那晚，她们有看到一条黑龙。”妹喜顿了顿，双眼流露出惶惶不安的神情：“妾还听说，那西宫内的蛟娘娘，其实是条黑龙所化，妾担心……”
　　“别听那些碎嘴女奴们胡言乱语，蛟妾对你不过是有些妒意罢了，她不会作出此等胆大妄为之事。”桀摆一摆手，重又拿起酒樽，示意宫女们起舞作乐。妹喜却不罢休，顺手指了两名小女奴出列，正色问道：
　　“你，还有你，把那天在长夜宫看到的再向大王说一遍，绝不准有半句虚词！”
　　两名女奴面面相觑，蛟娘娘平日里虽不苟言笑，但对下人却从无苛责。无奈面对主子事先软硬兼施的安排，两人只得结结巴巴扯谎道：
　　“……那天晚上，我们去柴房取柴火准备做早饭，忽然就看见天上飞沙走石，有一条黑龙从山里窜了出来……然后、然后就有遮天蔽日的沙石从天上掉下来，我们拼命跑出北门，才逃过一劫……”
　　“可看清楚了，确实是条黑龙？”夏桀插话道。
　　“……回陛下，确实是条黑龙。”察觉到座上妹喜凌厉的目光，两名女奴赶紧叩头回答。
　　“你们下去吧。”妹喜一挥手，两名小女奴忙不迭逃下堂去。见桀沉默不语，妹喜一边劝酒一边宽慰道：“世上河湖多有龙栖，也不一定就是蛟娘娘。可陛下也要多留个神，毕竟画皮画肉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夏桀闷头喝下一大杯酒，没有答话。

　　不久，费昌与关龙逢等大臣联名奏章，告发东方诸侯成汤蓄兵买马，有谋反之虞。夏桀一怒之下将成汤招来斟鄩问罪，但在妹喜与伊尹的周旋下，却最终没有处死成汤，而只是将其囚于重泉软禁。